第4章
“能,能听得清。”严雪迟一时间双手有些无处安放,赶忙把杯子放了回去,尽量平静的回答了一句。
“能听清就好。不过以前念书的时候,也没见着你必须佩戴助听设备…抱歉,多问了两句。”
“虽然是天生的,但以前不算严重。工作之后受了几次伤,之后就成了这幅样子。”严雪迟解释的倒也坦然,完全没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话回来,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吧?”
听到严雪迟直接转换了话题,兰瑟脸上闪过了一丝不经意的抽搐,“明天的案子,不要去实地考察,直接将那些人定性为正常死亡,草草结案。”
“嗯?”严雪迟一时间有点儿没跟上他的思维。
“档案文件虽然明天上午才能看见,但我可以先告诉你,的确是关于最近在安京星附近,贫民窟里频繁有人惨死的事件。之所以会被重视起来,是因为这些人并非只是死于架斗殴或是疾病等其他常见理由,而是被抽干了血液,挖去器官,尸体被人横放在巷子或者角落里。”
“要是一两起也就罢了,一个月之内发生了十五起,又在死水沟里发现了两具,消息已经压不住了。毕竟是在联邦首府附近,引起恐慌就是大事。”
严雪迟听完之后并没有太过惊讶。
那种地方出事能引起重视,肯定非同一般。
“既然这样,应当好好调查才是,为什么连实地调查都免了就要草草结案。”
“比起真相,联邦更需要的是把这件事儿压下去,尽可能快的找到一个‘凶手’,安抚民众情绪。”
严雪迟没接话。
要是早几年刚入警部,严雪迟兴许还真的会揪着他的领子质问类似“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这种幼稚可笑的问题。
当然不算命了。严雪迟自己就是从那种地方走出来的,当初军校那三个名额是正好赶上时候,运气好抢来的。
不然现在严雪迟估计就是众多死者之中的一个。
兰瑟见他不话,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的兴许有些太过不近人情,“最重要的还是太危险,你别去。”
“的不假,但是事态已经恶劣至此,草草结案已经不管用了。到时候总探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罢。”严雪迟笑的有些无奈,“还有,谢谢关心。”
“我会让魏总探撤回命令书,再不行了可以找部长——”
“你总是这么喜欢替别人做决定吗?”严雪迟没听他完,先一步断道,“霍克先生,句实在的,您这身份完全不必要趟这种浑水……怎么突然对一个相交甚浅的老同学这上心?这无事献殷勤,后半句什么来着,我怎么不太记得了。”
兰瑟见他压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面色更是沉了几分。
要是以前念书的时候,关系能再近一点就好了。
不然也不会现在连请人吃饭都得跟赶鸭子上架似得。
“咳咳…”见他不话,耳畔又一次只剩下温热的吐息,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一次兀自加快。严雪迟赶忙清了清嗓子,以此掩饰那点儿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动静。
明明下午刚推过抑制剂,按理不应该这样的。
“要是完了的话,能从我肩膀上起来吗?我不太习惯有人在耳边呼吸,感觉很奇怪。”
兰瑟闻此并没有完全起来,只是将头抬起来了一点,不让他承受自己的重量,“这种不习惯,指的是脸红和耳垂发烫吗?”
严雪迟整个人一瞬间僵了一下。
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出这种话,严雪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最要命的这个细微的反应似乎被对方捕捉到了。
严雪迟甚至感觉的到,兰瑟不仅没离开,反倒刻意照着耳垂那处温软,轻轻地吹了口气。
气流虽然微弱,但严雪迟感受的却格外清晰。
绝对是故意的。
严雪迟刚想开口呵斥,却见着食物和香槟已经从头顶的旋轨传送了过来。
斥责还没出口,食物的香气先一步充斥了鼻腔。
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在警部食堂里只提供各种食物的压缩药片,毕竟时间有限,忙起来的时候基本全靠些药片支撑。
回家也是,到底是一个人,随意的很。基本也就给猫煮鱼的时候烫一点速食包。赶时间的时候甚至拿过猫粮充饥。
兰瑟见着食物各色的食物已经被传送了上来,总算是放弃了将头架在严雪迟肩膀上的念头,不过依旧是没坐回对面,就这么坐在严雪迟旁边,不急不缓的开始切肉。
沙发虽然算不上狭窄,但到底也仅仅是个沙发,两个成年男子坐在一处还是难免有些拥挤。
兰瑟每动一下,严雪迟就下意识的往旁边躲。
可惜地方就这么大,也躲不到哪儿去。
严雪迟看着满桌陌生的菜色散发着香气,一时间又想动刀叉却又不敢动。
毕竟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弄不清,严雪迟觉得自己回去啃猫粮都比在这儿吃饭安全系数大。
而且这个距离,稍微动作大一点,就会扫到对方的肩膀或者胸膛。
前者还好,后者难免尴尬。
严雪迟觉得身边坐着的这尊煞神让人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还不爱话的那种。
自己不话也就罢了,把他的助听设备也屏蔽,两个人之间彻底没了交流,对严雪迟这种不话难受的人,可不是得不自在。
严雪迟见着兰瑟不话,也不从自己身边站起来,想了想,最终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叉子。
横竖真是要杀要剐,严雪迟觉得像自己这种平凡人物,不必如此大动干戈。除非是遇上那种谋杀还讲求艺术性的老变.态。
只是刚没拿起来刀叉,面前就端来了一盘已经提过骨头的烤肉排。
不仅剃了骨头,还切成了均匀易入口的大,似乎严雪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吃进去。
“您……”
一时间严雪迟也不敢动,甚至吓得用了您。
严雪迟不傻。
刚开始觉得这个不不相识的煞神估计只是想捉弄他,但是做到这个地步……要是严雪迟是哪家千金,估计就接受这种绅士风度了。
但很明显,无论是身量还是容貌,严雪迟都跟姑娘家沾不上边儿。
“怎么不吃?”兰瑟见严雪迟不动,放下手中薄到一半的蟹,取下手套,又一次凑近了他耳畔,压低嗓音问了一句,“咸淡不合适吗?”
“不是,就是想,不必这么麻烦。”
严雪迟没问他体贴到这一步是几个意思,反正非奸即盗是没跑了。
“毕竟是强拉着你过来的,总得做些能让你念念不忘的事情,这样下次再想叫你吃饭,就不用威逼利诱了。”兰瑟的语气依旧十分淡然,似乎只是在陈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完之后顺手将那瓶香槟起了开,缓缓的分入两只高脚杯里,“尝尝这个。”
严雪迟没听清他的什么,一只盛着浅橘色液体的高脚杯忽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如果有可能,严雪迟其实挺希望他能消停一会儿。
甚至还怀疑这个公子时候是不是有多动症,矫正教育出了问题才成了现在这幅里表不一的闷.骚样子。
严雪迟没动那酒,只是低头吃着盘子里已经切好的食物。
毕竟这种时候再推脱反倒显得矫情,不如先受了这份好意,改日再还。严雪迟有预感,以后和他见面的次数不会少了。
兰瑟见他没动酒,便趁着严雪迟低头吃东西的时候悄悄将香槟换成了柠檬水,又将已经分离好的蟹一并端到了他面前。这才慢条斯理的拿起刀叉,开始将食物往自己口中送。
严雪迟看着眼前已经处理好的食物,忽然有点儿理解,为什么每次给猫喂食的时候,都会狠狠地瞪着他。
就像现在他瞪着兰瑟一样。
虽然气氛算不上温馨,但这顿饭好歹算是吃完了。
严雪迟本来是算自己回去,然而手环能够接收到信号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这个点悬浮列车已经停运了。
“我送你。”兰瑟大抵是看出来了严雪迟在想什么,先一步道。
重新坐回车上的时候,严雪迟瞧着兰瑟朝他递过来了一张字条。
刚想问些什么,一抬头,正好看见兰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严雪迟没再开口。开手中的字条,发现上面写着一串流畅的文字。
好看是怪好看,就是不大看得懂。
而且从笔迹风干程度来看应当是早就写好的。
‘致严探长:非常抱歉,方才在您右耳的助听设备上植入了一个的监听器。不过您随时可以取下,而且开关遥控器在您的上衣兜里,’严雪迟看到这儿赶忙摸了摸上衣的口袋。
果不其然,有一个筛子大的立方体,金属制成的。
‘不过还是希望您出行执行任务的时候能将监听器保持开启状态。还有,这件事情不要和任何人,包括在我面前也不要提起。’
严雪迟收好字条,将目光移向兰瑟的侧脸。
虽然默认闭口不提这件事,但既然是能听见了,严雪迟本来就是个闲不下来的,“话回来,还以为你今天真是来找我算账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当初也不过数面之缘,亏你还能认得出来我。”
“从来就没忘记过。”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
但严雪迟总觉得用在老同学身上,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对了,能冒昧扰一个问题吗?”兰瑟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难得主动开口道。
严雪迟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自然是答应了,“自然可以。”
“今天下午在洗手间,帮你注射抑制剂的那个男人,是你的交往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