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夤夜,嬴晏躺在床上,再一次辗转难眠。
忽然间,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上一次失眠那晚,她也没有喝药。
嬴晏眼眸闪了闪,神色深思,这般烦躁难眠,是鲜少有的事,她原本以为只是骤然换了住处不适,如今心里又有了另外怀疑。
平日里喝的药不仅调理身子,还有安眠之效,故而每每喝完,她便会昏昏欲睡。
如此想着,嬴晏心底倏地腾起不安,捏着被边的手指微紧。
是突然断药的影响,还是她身体对汤药产生了依赖?
嬴晏心乱如麻,若是前者,她再调养一段时间便是,若是后者,她该如何?陈公公知道么?嬴晏倒没有怀疑陈文遇别有用心,两人朝夕相处数年,他没有害她的理由。
他应当也不知道断药有如此影响吧。
嬴晏压下烦乱心思,心里想着明日去寻大夫瞧一瞧,再去问问陈文遇。
夜色已深,万籁寂静,许是天气逐渐转暖的缘故,窗外逐渐有了微弱的虫鸣声,细微的声音传入在耳中,分外刺耳。
嬴晏睡不着,心里便觉烦躁,翻来覆去翻了几次身,又怔怔坐起,素白的手指撑着额角揉捏,神色稍显痛苦。
外间守夜的素秋听见动静,掀了帘子上前:“殿下,怎么了?”
嬴晏偏头,声音微哑:“无事。”
“殿下可是失眠了?”素秋问道。
嬴晏点了点头。
闻言,素秋挪步上前,坐在床头,嬴晏偏头看她,只听人道:“奴婢少时曾学过按跷之术,殿下若是不嫌弃,不若让奴婢试一试,或许能缓解一二。”
素秋三十来岁的年纪,同宫内许多大姑姑一样,礼节严谨,面容严肃。不过她此时神色温和,一双眼睛温柔如水,令人熨帖安神。
嬴晏浅笑:“辛苦素秋姑姑了。”
素秋的手法很好,力道拿捏得当,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嬴晏便昏昏欲睡。
……
第二天一早,嬴晏早早便醒了。
刚刚收拾妥当,外面候着的云桃入屋,是十殿下来了。
嬴宽大大咧咧进屋,一眼便瞧见十四弟身边站着四位宫女,除了一个掌事的大姑姑,其余三个皆是貌美年轻的模样。
方才在外面瞧见一个宫女他便惊讶,这一次嬴宽直接惊楞的不出话来。
一般跟在皇子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宦官。
又瞧见嬴晏眼下有淡淡乌青,神色微显疲倦,嬴宽忍不住胡思乱想一番,十四弟年纪,昨天晚上不会做了那种事情,没有节制吧?
素秋等人行礼:“见过十殿下。”
嬴宽摆摆手,示意起身,想着方才所思,他轻咳一声,神情严肃:“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同十四弟。”
素秋等人瞧向嬴晏。
嬴晏颔首:“且先退下吧。”
等人一走,嬴宽拉着嬴晏在一旁坐下,明明是少年张扬的年纪,此时却敛了心性,他面容严肃,问道:“十四弟,你身边怎跟着如此多宫女?”
嬴晏眨了眨眼,倒也没疑惑他为何此问,只道:“尚宫局那边如此安排。”
嬴宽眉头微皱,愈发觉得尚宫局那边不像话,十四弟无人教导,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如此一来,不是引她误入歧途么?
嬴宽语重心长:“十四弟,你虽然已经到了该有通房侍妾的年纪,但是年纪还,万万不可放纵自己,应以读书习武为主。”
闻言,嬴晏神色开始变得不自然,她知道十哥的是什么意思,兄弟之间如此倒也无甚,只是她身为女子,情况便稍显不同。
若是与狐朋狗友些混话,她或许还能厚颜,胡侃遮掩过去。
只是眼前人是她兄长,起此等事情,只觉心中怪异窘迫,耳尖微红。
嬴晏垂下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声解释道:“十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嬴宽盯着她微粉羞涩的脸颊,心里惊奇,他这个十四弟一向厚颜,怎么这就害羞了?
他伸手摸了摸鼻尖,回想,也没什么过分露骨的话吧?
嬴宽疑惑看她一眼,既然十四弟不好意思,他也不好再,便轻咳一声,又道:“等我去同父皇一,往你身边调几位宦官,堂堂男儿家,身边跟着如此多宫女,不像话。”
“……”
嬴晏连忙开口:“多谢十哥好意。”她顿了顿,解释道:“调宦官就不必了,昭台宫寂寥,人多反倒是负担,这几位宫女安静心细,我很满意。”
嬴宽没细想,随口:“减两位宫女便是了。”
嬴晏沉默,她若是敢把谢昀送她的人赶走,怕是这位爷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若是不出个缘由,怕是依着十哥不依不饶的性子,也不会轻易放弃。
嬴晏硬着头皮,编道:“十哥,我太喜欢宦官,你也知道,宦官们的性子都怪怪的,阴沉沉的模样,我害怕。”
嬴宽一怔,不解问道:“你不是和那个什么叫陈文遇的太监交好?”
嬴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陈公公……”
“和他们不一样啊”七个字尚未出口,殿外忽然响起素秋的声音:“陈公公。”
嬴晏闻声起身,去开门。
被忘却在身后的嬴宽:“……”方才不是还害怕宦官?
习武之人,五官敏锐,方才嬴晏所言,纵然隔着窗门,却被陈文遇听了一清二楚。
绯色袖口下下,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捏紧,周身气势都变得阴郁。
陈文遇抬着阴沉的视线,不显地从素秋五人身上扫过,狭长眼底深处藏了点点杀意。他不喜欢嬴晏身边有很多人,不止是因他来昭台宫不便,更因这些人会分去嬴晏对他的依赖。
他想要嬴晏,只属于他一人。
殿门乍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许是背光的缘故,陈文遇清俊的眉眼稍显阴沉。
嬴晏没在意,软声:“陈公公怎么一早来了?”
陈文遇敛了情绪,笑道:“这两日忙碌,忘记来陪你。”话间,他神色稍显歉意。
嬴晏浅浅摇头:“陈公公忙碌,能抽空前来已是很好。”
话落在陈文遇耳中,却是另一番含义,她是一点都不想他么?陈文遇胸口又是一堵,蓦地脑海里又萦绕,这两日嬴晏都在肃国公府上。
身后嬴宽走了出来,想着从凉州回来那日在昭台宫发生的事情,心底那股嚣张傲劲儿又窜出心头。他扬着下巴冷哼一声:“原来是陈公公啊,大清早不在御前伺候,来我十四弟这作甚?”
陈文遇见他,神色又沉黯了几分,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晏晏身边不但惹上了谢昀,有了宫人,还多了一个十皇子嬴宽。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如此放肆?”陈文遇沉着眉眼斥问,一抬眼,仿佛才瞧见来人是谁似的,半眯眼眸细声笑道:“原来是十殿下啊,是咱家眼拙不是。”
阴阳怪气,意有所指,嬴宽怒气冲天,“好你个……”
话还没完,便被嬴晏伸手捂了嘴,白皙冰凉的手温软,嬴宽一愣,这是男人家的手么?
陈文遇目光落在她手上,眼底情绪又阴谲了几分。
嬴晏朝陈文遇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转头凶凶瞪了一眼嬴宽,示意他闭嘴。陈文遇能短短两年混到如今的位置,能是好性子么?明晃晃地暗示:你若再口不择言,我可不管你了。
嬴宽不想嬴晏夹在中间难做人,便冷哼一声,敛了怒气。
一时间,昭台宫陷入沉默。
嬴晏本想问问陈文遇关于药方的事情,只是身边人太多,便没好开口问。
……
等人都走了,嬴晏匆匆出宫,这么一耽搁,时间稍显紧迫。
肃国公府。
嬴晏因为行路很急,气息稍喘,她白皙的脸颊晕着若有若无的桃色,一双桃花眼里水光潋滟,红润的嘴此时微微张着,可以瞧见洁白贝齿。
谢昀又缓缓下移,落在她束得平坦的胸口,蓦地想起记忆中嬴晏身着大袖衫齐胸长裙的模样,胸口起伏,隐约见沟壑,白皙得恍人眼。
难为她如此辛苦。
谢昀指尖轻敲,如今显然还不是她恢复女身的时机,这其中隐秘往事,永安帝必然会不惜一切要她性命。
嬴晏着急,没留意他神色,十分自然地拿起面前檀木桌上的书本:“二爷,今日要读哪一卷?”
“不急。”谢昀瞥她一眼,指了指面前茶壶,“喝口水,缓一缓。”
嬴晏笑道:“多谢二爷。”罢,她抬腕倒了一杯,的确口干,也没秀气,直接饮了半杯。
谢昀幽黑的眸子半眯,落在她被茶杯浸润的朱唇上,那里水嫩嫩,想让人咬上一口。
嬴晏敏锐地感受到了他视线,心间微颤,只觉得十分危险,心里思忖,这位爷怎么了?
半响,嬴晏恍然大悟。
她又倒了一杯茶,递到谢昀面前,软声道:“二爷请用。”
谢昀接过,手指绕着茶杯转了一圈,忽然问:“好喝么?”
嬴晏一愣,很快真挚夸道:“二爷这里的片茶清香浓郁,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是么?”谢昀轻笑,抿了一口,觉得一般。
不如眼前人唇齿可口。
嬴晏默了默,难不成他还不愿意听别人夸?
谢昀目光流转,盯了清亮的茶汤半响,只觉往日最爱的茶淡而无味,他幽黑的眼眸闪过从未有过的情绪,蓦地振袖抬手,捏着眼前人桃腮拉到面前。
在嬴晏震惊目光的注视下,谢昀低头,咬了上去。
如记忆中一般娇软可口。
谢昀的唇瓣冰凉,带着侵略的意味,尖锐的牙齿磨着,仿佛被什么幽凉的动物舔过一般,周围又是凉意浸衫,一道凉飕飕的寒气便从心底而起。
嬴晏呼吸微紧,下意识反咬了一口,也不知留情,直到血腥味在口中漫延,又猛地伸手,一把将人推开,躲得远远。
谢昀后背撞上榻背,唇角破了皮,有轻微的刺痛感,他舔了舔,是血的味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谢昀不意外,反而因为尝到了记忆中的感觉,心情颇好。
寻常男女间做这种事情,约莫是会叫人脸羞面红,可嬴晏却只觉得气氛诡异,谢昀方才神情动作,更像是品尝一件怀念已久的东西。
不带半点缠绵欲想,只觉无尽冰凉。
谢昀抬眼,懒洋洋笑问:“血甜么?”
彼时嬴晏正皱眉沉思,神色窘迫,倒也无多少旖旎与羞涩,心中更多的是后怕,生怕眼前这位爷一掌风劈下来要了她性命,却不想听到一个如此荒唐的问题。
嬴晏怔然,下意识地抿了下唇角感受,有点咸。
作者有话要: 其实男主有点病态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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