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嬴晏回了公主府, 差人收拾行李。
前脚刚走, 肃国公府便来人了,来者是跟在肃国公谢山如身边的暗卫, 名为陵深。
陵深前来传话,是国公爷和夫人不日回燕京。
谢昀立身书架前, 留下一道颀长的背影,光影投下时, 衬得容颜俊美如玉。
他指尖在一排书上划过, 声音一如既往慵懒:“还有别的话么?”
陵深摇头,“没了。”
谢昀“唔”了一声,随手从书架上拎了一本书出来, 摆摆袖, “那退下吧。”
上辈子父亲带母亲去雾枝山养病,三年之后才回燕京。这一世因为要娶嬴晏的缘故,他请大哥谢时写信递往雾枝山,先知会了父亲一声。
嬴晏的生母驾薨不足三年,还在孝期,以示孝道尊敬,过了今年腊月,方能嫁人。
若如信中所言,父亲与母亲应当明年开春再回, 主持三书六礼,等寻回嬴启,便择吉大婚。
提前回来了么?
不过对于谢昀而言, 没什么影响。
谢昀的视线落在书架上,幽黑的眼底满是兴致盎然,挑什么书给嬴晏读?
晏晏嗓音轻软,无论读什么都是极好,只是谢昀觉得,这么一副好嗓子,当然要读有趣的东西。
谢昀思忖着,在书架一角拎了几本本落了灰的书,丢给一旁的陵石,而后继续挑拣下一本。
对于自己二爷喜好读书一事,陵石见怪不怪,此去行宫,若是不带书才奇怪。
陵石低眉敛目,把书本起放进木箱子里收好,无意地觑一眼上面的书名——《游仙窟》。
“……”
陵石动作一顿,这书香艳多云雨,他往日夜里没少挑灯夜读。
原来二爷凉薄寡情,却不是寡欲。
谢昀慢条斯理绕过一排书架,到了另一排,他目光划过,仔细甄选,不多时,又丢了一本书过来。
陵石接住,上面五字入目——控鹤监秘记。
陵石:“……”
而后的接连几本书,陵石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向谢昀投去敬佩眼神,连连感叹,二爷果然是二爷,就连坊间已经寻不到的禁书都有。
只是陵石不敢多看,毕竟是自家主子,他连忙收回视线,心翼翼把书放到木箱里装好。
这么一箱子奇书,可值不少钱。
陵石把书放好,想到方才陵深前来传话,迟疑着问道:“二爷,夫人若是回来,陈文遇怎么办?”
谢昀漫不经心道:“按原计划就是。”
一边着,他一边拎着一本书,修长的手指微动,翻了两页,只见上面的人物姿势优雅,绘得栩栩如生。
谢昀满意一笑,把书合上之后,丢给陵石,而后慢悠悠轻嗤一声,往外走。
以为喊母亲回来便成么。
他想杀一个人,神佛也不能拦。
*
福寿公主府。
嬴晏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只软翅风筝,就被人哄得稀里糊涂应下。
不过谢昀所,的确都是她喜欢的。
她先前不想去汤泉宫,不是因为谢昀所提无耻利息,而是因为永安帝。父皇如今不会杀她,但也会迁怒落罚,她不想无辜遭难。
封王以来,嬴晏没有在永安帝面前再出现过,就连这次从白云观回来,都是递了奏折入宫,回禀叙述。
“殿下,此去行宫的东西收拾好了,都记在上面。”素秋声音传来,捧着一本折子上前,“殿下过目瞧瞧,可还要添些什么?”
来她也替殿下开心,燕京夏日酷暑,能去行宫避暑,自然是极好的。
嬴晏回神儿,接过折子一目十行,随意扫了两眼。
素秋是宫中年长女官,办起事情来一向贴心妥当,自然不至于出了差错,只是来问问她的喜好。
嬴晏手托香腮,想了想,漂亮的眼睛一转,开口吩咐道:“把我库房里的那把古奚琴和白玉埙带上吧。”
自母后病逝,她已经甚少碰这些乐器,不过倒可以奏给谢昀听听。她受了他的恩惠,也该哄人开心。
素秋微微惊讶,不想嬴晏竟然通乐器。
不止于此,出去任凭谁都要惊讶,在诸人眼中,嬴晏八岁那年和苏皇后一起被关入冷宫,没再上过学堂。
别乐器,若是嬴晏能多读两本书,大字识全,便已是不易。
那时苏蕴禾虽缠绵病榻,但仍然悉心教导嬴晏,为她以后铺路。
她知晓女儿身份有异,多学一点,多长一份窍玲珑心思,日后活命得机会就多一分。
世家子弟应懂得,嬴晏略通,窈窕贵女应当会的,她也全都懂,只是从来不曾显于人前。
毕竟,她从来没有显露的机会,也无人问津,她都会些什么。
一行人收拾妥当,已经到了傍晚。
晚上沐浴时,素秋瞧见了嬴晏身上的青紫痕迹,肩头、手臂和腿上皆有,腹处的一道指痕尤其触目惊心。
素秋怔住,微皱了眉头,昔日时二爷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这痕迹虽然暧昧,但更像……凌虐。
素秋神色心疼,起来嬴晏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姑娘,生得娇娇美美,柔弱的像一朵易折的花,哪里受的住如此摧残。
嬴晏伸手摸了摸肩头一片青紫,除了腰腹那一处,其余地方的痕迹,不触碰之时,到不觉得痛。
只是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破坏美感,碍眼至极。
似乎是在时时刻刻提醒,昨日发生的那么些不美好的记忆。
嬴晏抿唇,觉得心底烦躁,忽然问:“姑姑,有没有什么药膏,能消下这些痕迹?”
素秋回神儿,忙应下:“有的。”
一会儿的功夫,素秋便取来了药膏,挖开一勺,一点点在她身上晕开,温柔涂抹。
药膏清凉,带着淡淡的花香,抹上去的时候十分舒服。
素秋嘴巴张了又合,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提点道:“殿下与二爷同榻时,若是觉得不舒服,万万要出来,告诉二爷。”
嬴晏茫然眨眼,不解其意。
素秋叹了一口气,手指勾了一抹药膏,换了一处涂抹,继续轻声:“二爷年轻气盛,如此任由他胡来,会伤了殿下。”
嬴晏:“……”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素秋是误会了,耳尖红了一瞬,不过却没解释,只温声道:“姑姑提点,我记下了。”
话完,嬴晏怔住。
先前她不想让谢昀瞧见,一是因为难堪,二是不想让陈文遇的事情再朝不可控地方向而去。
如今却有另一个念头划过她脑海:既然素秋会误会,那谢昀是不是也会误会?
*
平云山地热有温泉,汤泉宫借地势之利,依山而建,亭台楼阁,壮美华丽,临山傍水,景色秀丽。
比起庄严肃穆的太宁宫,汤泉宫更有情致,是一处分外妖娆的宫苑,甚得永安帝喜欢。
除了一众王公大臣、侍卫随从,永安帝带了后宫莺莺燕燕,皇女皇子亦是一同带上,俨然一副常住之态。
七月初一这日,帝王鸾驾浩浩荡荡地前往汤泉宫,鸾驾到时,已至傍晚。
永安帝一看见嬴晏,顿觉心口疼,脸色铁青难看,只觉得这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自己被皇后戴了绿帽子。
偏生这个孽障是天降福星,杀不得。
嬴晏也十分识趣,特意去了离永安帝所在东宫十分远的西宫。
西宫,少莲汤。
少莲汤修建得华丽,铺金嵌玉,里面的温泉池子又名青玉池。
青玉池中间有一朵青玉莲花出水,喷以成池,四下为青玉石壁,刻有精妙莲花纹,三侧摆着绢面绣雁屏风,是西宫里最为精致的温池。
然而嬴晏不在青玉池泡温泉,而在正殿,洗漱之后便要入睡。
素秋不解:“殿下舟车劳顿,为何不去泡一泡温泉解乏?”
“不急,过两日言。”嬴晏随口,她换了一身霜白绸衣,一头青丝泻下,转身走向床榻,开口问,“药膏呢?”
素秋递过一只白玉盒。
嬴晏接过,吩咐道:“床头留一盏灯,其余灯熄了,退下吧。”
素秋福身应是。
嬴晏坐在床上,双腿微曲,一手掀开衣衫,露出半个腹。另只手点了药膏,轻轻在上面涂抹,转轻柔。
她肌肤生的白皙如玉,在淡淡烛光下,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如羊脂玉一般。
不得不这药膏有奇效,昨夜抹了一次,今夜再看,原本骇人的青紫瘀痕就淡了不少。
嬴晏低头盯了一会儿,默默掐指算着,按照这个效果,日日涂药膏的话,约莫三四日便能消下去。
而他们一众人刚到行宫,谢昀要安置行宫守卫,甚是忙碌。
而且谢昀被她父皇留在了东宫的星辰汤,离她这里颇远。
想来一时半会儿,他应当没有时间来西宫寻她。
如此想了一通,嬴晏心下稍安。
她微咬唇瓣,轻叹了一口气,涂好药膏后,侧身吹了床头灯盏。
周围乌漆抹黑,嬴晏拎了被子盖好,阖了眼睛准备入睡,还没两息,便觉身边一阵儿风儿卷过,带着熟悉的冷香。
他扯过她的被子,躺在了身侧,顺手把人勾在怀里,软软暖暖的一团。
谢昀满意勾唇一笑。
嬴晏倏地睁开眼,一片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他的眼睛愈发勾心惑人。
只可惜光线太暗,嬴晏吓得心尖一颤,却瞧不见里面真挚情愫。
而后她听见,谢昀低声,一本正经道:“我听陵玉,你派人寻我?”
“……”她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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