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姐，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赵子易不及回头，就见一位穿着淡绿色立领对襟长衫的公子快步走过来。

    “哎吆！韩公子！贵客贵客，楼上请！”妈妈满脸堆笑，殷勤地托住韩公子的胳膊，声音甜腻得让人心里发毛。

    莹莹站定未动，素微提裙角朝韩公子福了福，雪白的脸上换了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

    “乖芸儿，画儿呢？”

    妈妈赶紧打圆场，掌心朝向刚下楼的芸儿，她摸准这主仆二人的脾性，吃软不吃硬的。

    “妈妈，我有点头痛，回屋了！失陪，韩公子！”莹莹娇怯地呻吟一声，任由芸儿扶着半边身子袅袅转身。

    韩公子脸上有点挂不住，还算俊朗的眉眼上挑，阴阳怪气地：“久闻莹莹姑娘接客衡量的是才气和财富，这是嫌弃在下二者皆无吗？”

    “得哪里话嘛！公子误会姑娘了，她这几日感染风寒，若不是在这里等公子，老身都不让她出屋子的。”

    妈妈滴溜溜转着眼珠，面不改色，噼里啪啦把责任都推到韩公子身上。

    “你这老鸨儿，巧舌如簧敢骗我，能劳动莹莹姑娘接迎的岂是我辈？我韩某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韩公子神色稍微缓和，撇嘴呲牙地自我解嘲道，他身着长衫和普通人家男子无异，但衣裳材质精美华贵，举投足间尽显公子哥的浮夸傲骄。

    “昨儿，公子的那幅画儿也是姑娘的心爱之物呢！老身好不容易劝动姑娘，这不，估摸着公子要来，莹莹姑娘亲自等在楼下呢！老身骗谁也不敢骗公子玩儿呢！”

    妈妈一张如簧巧舌，加之生动亲切的表情，生生动韩公子转怒为喜。

    芸儿回头白了一眼韩公子，眼波回转，却不敢搭话，扶着莹莹径自上楼。

    韩公子脸上的气焰消退，得意之色浮上面容，单一撩袍角，高声粗气道：“我乃大丈夫，那能和她一个女子置气呢！妈妈过虑了！”

    妈妈最会察颜观色，见此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公子果然是豪爽之人，老身还有鸡零狗碎的些许事，先告退了！”罢，将里的画轴塞到韩公子里，一溜烟跑进怡红院。

    韩公子也顾不上被晾在门口，拿着画轴喜笑颜开，带着十二分心和虔诚轻轻打开，古色古香的画面一下吸引住赵子易的眼球。

    “湘乡景图！”赵子易斜歔两眼，脱口而出，他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好歹识得几幅古迹。

    他在故宫博物院见过这副画，赵士雷的画作留存于世仅此一幅，以质朴宁静的画风见著，湖泊水汀，鸥鹭野雁，垂柳劲柏，不同于北宋全景式画作的恢宏壮阔，却让人生出对田园风光的无限向往。

    “你识得这幅画啊？”韩公子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蹲踞墙角的赵子易，衣衫破烂怪异，眼眸却清明澄澈，透着烁烁的智慧之光。

    “哦，我在朋友家见过，所以”赵子易含含糊糊地，他眼神里的迷茫确实不是装出来的，这个世界对他来是陌生而危险的。

    他身为高官的父亲被双规时，赵子易刚上初中，仿佛一下从天堂跌到地狱，生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危四伏，险恶重障。以前见面笑嘻嘻的左邻右舍像躲瘟疫似得，避之不及；亲朋好友更无一人登门，入了黑名单般没了联系。

    父亲被检察院的人带走后，母亲如惊弓之鸟，关门声大点，都会一蹦三丈高，战战兢兢地趴在门缝里往外瞅。

    他偷听过祖父和祖母的对话，祖父万分心痛地，军子这娃娃啊！算是毁了！咱县上的理科状元，想当年咱脸上那个风光！

    军子是祖父对父亲的昵称，赵家祖坟冒青烟的法在老家流传了很久。父亲学业有成，鲤鱼跳龙门出了农家，事业顺风顺水，家庭美满幸福，成了祖父祖母的骄傲。

    赵子易很时回老家，身后总会有一声声艳羡的啧啧，一道道妒忌的眼神，他光鲜的衣着和阔绰的出，堂哥堂弟们把他当成偶像崇拜。

    母亲的精神分裂症越来越严重，外祖父只能将女儿接回家，却无暇顾及年幼的外孙子，自此赵子易就随祖父祖母生活在乡下。

    他自信阳光的性格逐渐变得沉稳历练，虽然眼神依然干净，但却少了幻想单纯，像一头受伤的兽，独自舔噬伤口，慢慢变得坚强勇敢。

    “我叔父最喜欢赵士雷的画作，三番五次收藏无果，只能暗自慨叹。这次他老人家过寿，我想法设法搞到一幅，就是想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韩公子对画轴的兴趣只停留在叔父的喜好，他觉得那幅画素雅平淡，没有磅礴大气的全景图好看，可是叔父偏偏喜欢赵士雷的画风，欣赏至极。

    “你会看画，一定也会画画吧！”韩公子打量着画轴随口问道，他对赵子易有点好感，因为这个乞儿长着一双纯良的眼睛，他虽是纨绔，心眼却不阴暗。

    “会一点，以前双亲在世，让我拜李营丘为师学过一点。”赵子易只知道宋朝仁宗年间有这么个画家，具体是何方人士一无所知，他怕韩公子追问不休，就随口绉道。

    “我叔父对画情有独钟，他老人家可能也知道这个人吧！”韩公子来了兴趣，这个乞儿还是个宝呢！

    他着装怪异，长得却气度不凡，最要命的是他能聊些叔父感兴趣的话题，要是把他留在身边，跟着他灌灌耳音，兴许在叔父那儿日子就不会很难过了。

    韩公子心里计量着，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赵子易，眼神如一汪泉水般明澈，像只纯良的兽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男人会生这么一双楚楚无害的眼睛呢？韩公子暗自嘀咕，脸上露出惯有的放浪不羁。

    赵子易却被他的模样吓到了，妈的，不会刚穿越就碰到同志吧！我去！赶紧的，向妈妈学习，脚底抹油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