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凭空消失
韩琦杖责侄子,是想借教训他一下,整天游好闲不思进取,逛妓院还整出这么大动静,简直把他这个法官叔父的脸都丢尽了。
大宋律法讲究证据,被告有申诉的多次会,不能随意判决一个人有罪,法官更不能莫须有做出裁断。
这个年轻人的眼睛清亮干净,话稳练干脆,和那淫秽龌龊之辈不同,他身上有明显的书卷气。
未及韩琦决叛,女官带着红衣女子来到大堂,跪拜答话:“回相公,娘子身上并无明显标志,诸如胎记黑痣等,故她要求奴家查验身体,确是女儿家清清白白之身。”
满堂再次轰然,众人啧啧叹气,继而愤怒的讨伐声转向矮壮男子。
把一个女孩儿逼到怎样的境地,产生怎样绝望的悲哀,才能做出如此决定,被剥光衣服在陌生人面前验身。
“相公,我有句话想跟恩人单独。”红衣女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堂前高悬的“清明廉洁”的牌匾,神情异常平静地。
韩琦心里一惊,这女子的眼神和女儿韩蕊馨方才凄清的一瞥很像,坚毅倔强又孤傲不羁。
“准!”韩琦答应的很利索。赵子易刚才的申诉有几分理据,众人只是因为被毁了东西,激起了民愤,故而偏颇地推测他们有苟且之事的,认定年轻人是鸭子。
赵子易对红衣女子的同情变为愧疚,若再斟酌一番,可能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在古代女子的贞洁比天还大,失了贞操的女子比青楼姐儿命运还悲惨。
看着赵子易和红衣女子一起进入侧室,韩琦朝着女官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隐蔽地跟在后面。
很快红衣女子就出来了,众人还在交头接耳地议论,赵子易也出来了,只是他的脸色悲愤,拳头攥紧尽量垂下去。
“子玉,来世化蝶再相聚!”
“砰!”
红衣女子愤慨地悲鸣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撞向韩琦坐着的公堂书案。
“快救人!你,你”韩琦大惊失色,跳起来扑到红衣女子身边,急急呼叫衙役、女官、书记吏。
红衣女子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嘴角含着一抹解脱的微笑。
“禀相公,她死了!”衙役两根指探了探红衣女子的鼻息回道。
“唉!”韩琦无限惋惜地长叹一声,重新坐回堂案前。
赵子易心痛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着滔天巨浪,胸口突突猛烈跳动。
只片刻,他睁开眼睛,俊眉刷地倒立,鼻翼咻咻煽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相公,娘子临走前嘱咐在下,一定要严惩凶,否则放虎归山,会祸害更多良家妇女。”
“畜牲不如啊!”
“贩卖人口,逼出人命,该当问斩!”
“拉出去就地正法!”
眼睁睁看着一个娇媚柔弱的娘子血溅公堂,生命就此戛然而止,当着一屋子大男人的面,在大宋首府的开封府衙,“明镜高悬”似乎成了笑话。
“先将疑犯拖下去,收押候审。”韩琦此时显得很冷静,矮壮男子敢跟着众人来官府,明不是人贩子,他和红衣女子之间必定有联系。
“民愤难平,决不姑息。相公,秉公执法,职责所在。”赵子易生在现代,他的法制意识从被老师根植于思想深处,作奸犯科者必定要受惩处,遑论迫害无辜杀人夺命的死罪。
“年轻人,众人咬定你是男妓,先你的事情吧!”韩琦从一众商贩的神情里看出,他们并不知情红衣女子和矮壮男子之间的事。他要把愤怒之极的商贩先打发了,再来审理要案。
赵子易不慌不忙地把在妓院门口偶然认识赵中彦起。
湘乡景图在赵中彦里被人大明大方抢跑,他惋惜明珠暗投,不顾一切紧追不舍,及至巷子狭长,打翻商贩的商品,到后来遇见矮壮男子对红衣女子施暴,他见义勇为才有了今时的官司。
众人被方才的血腥场景震撼到了,此时听赵子易的申诉,好像并没有掺假虚构,人家只不过情急毁了东西,就他是男妓,可人家刚刚的大勇大义,人人都目睹了的。
“他所是不是属实?”韩琦借问众人。
堂下鸦鹊无声,没有人提出异议,揪着赵子易衣服的刘香油也悄悄松开。
“让他赔了咱们的损失,就算完事吧!”挤在刘香油身后的李烧饼声嘀咕道。
“我暂时没有能力偿还各位的损失但我会画画写字,各位如果有需求,我定当竭诚服务。”
赵子易知道在古代有写家书画墙画的行当,这些汴京城里的商贩才学不高,但兜里的银子不缺,花钱请人帮忙是有能力。
刘香油大剌剌地扬道:“行,你这个娃娃助教我们相信,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完,带领众商贩走出府衙。
热闹的大堂只剩下偷画的影子和赵子易,俩人大眼瞪眼地相互瞅着。
赵子易还没见过这么胆大的贼娃子,不逃跑不认罪不胆怯,公然挑衅到大堂上。
他想不通影子的居心,只得朝影子伸出右,恨恨道:“拿来吧,湘乡景图!”
影子细长的眼睛促狭地忽闪着,脸上神情诡异不定,嘲弄地:“知道你谎了,都没揭穿你!”
完一扬,画轴像条青蛇直直钻进赵子易怀里。
赵子易握住画轴,往前跨出,当着韩琦的面心展开画轴。
“咦?”画轴上的画凭空消失一般,没留下一丝痕迹。赵子易翻来翻去将画轴仔细检查好几遍,确认画轴没被掉包。“可是画呢?”
湘乡景图明明在故宫博物馆收藏,他亲眼目睹真迹的丰采也有两三次。
“哈哈哈!”影子笑得肆意嚣张,像戏弄家长得逞诡计的孩子,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
韩琦颇为失望地缩回脖子,他喜欢赵士雷润物细无声的画风,低调优雅中透着宁远深厚,赵子易提到湘乡景图时,他的心里都些微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