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荣见赵子易心有所动，向他抛出的最后一个悬疑更让赵子易惊诧不已。

    赵子易和曹侑不但容貌体态很相像，而且神情举止俨然同一个人。

    在婉云成衣铺第一次见到他时，苏越荣几乎以为是曹侑逃回来了。

    曹侑？赵子易隐约记得八仙过海里曹国舅是皇亲国戚，着官袍，穿官靴，长翅儿官帽晃晃悠悠，儒俊风流的衙内气派。

    难道是传中的神仙纡尊降贵下俗世？或者是凡人修炼成仙上天界？

    赵子易好奇心疾速膨大，真想见见这位传奇人物，千年之前和他貌合神似的大仙，自己莫不是曹侑几世轮回的化身？

    苏越荣见赵子易神魂颠倒，意识恍惚，以为他被自己讲得故事感动，内心做着痛苦的抉择。

    便不去打扰他，任由他呵呵傻笑着，一会仰头凝视天空悠然飘过的白云，一会勾头抚弄衣襟上莹莹挽上去的荷包，直如癔症发作。

    赵子易在韩蕊馨咯咯的笑声中梦回大宋，他的眼神落在韩蕊馨润圆光洁的脸庞，神情有些恍惚，眸光流散，脑子里浮现女朋友俏媚的面容

    大宋乞儿，大宋乞儿，你的满腔真情该何去何从呢？

    韩蕊馨在家里，被韩夫人约束得紧，不让攀枝折叶，不让露齿大笑，不让饕餮出声

    这一会功夫，六儿带着她三进院子逛了个遍，雀跃蹦跳着穿廊钻林，戏水弄鱼。玩得肚子咕咕叫了，一头扎进厨房里，捞起芙蓉贵饼吃得嘴上沾满酥皮。边走边折了一大把石榴、牡丹花，俩人头上插满花儿朵儿。

    苏越荣伸撸下六儿头上的鲜花，给他脑门一记爆栗，训斥道：“娘子是相公的心肝宝贝，让你拐带坏了！”

    赵子易咧嘴宽容地笑着劝道：“有玉观音的样儿在，没个不见样学样，随他去吧！”

    韩蕊馨一身淡粉色襦衣裙袄，纤腰盈握，笑脸漾春，宛如娇嫩的桃树，迎着阳光娉婷俏立。

    “苏家哥哥，你这儿真不错，就是房间里布置得太素净了！”

    苏越荣听韩蕊馨如此，遂环顾四周，瓦青墙白，树翠花艳，清泉石上流，平日里一帮男人，没觉出清雅别致，这个娘子光光鲜鲜站在院子当间，真得很不错！

    “这儿房间多得很，我给你收拾一间出来，再让李二狗买些纱绢帐帷花瓶之类的摆设，你随时可以过来玩，住下也没问题。”

    韩琦是赵子易的领导，韩蕊馨是韩琦的爱女，等价代换，赵子易自然也得受制于韩蕊馨了。

    六儿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敲完，嘴上的讨好就自然了许多。

    韩蕊馨求之不得，一拍，开心得眼睛弯成月牙儿，莹白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歪着脑袋思谋心事。

    家里哥哥们都被撵去国子监上学，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就成了母亲唠叨的对象。

    急着要给她相亲，什么范伯父家的老二，少年倜傥，才华横溢，她才不稀罕呢！

    母亲比父亲严厉，她不敢公然顶撞，索性搬出来得了，耳根清净，不见不烦。

    苏越荣瞪着六儿，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不记打的东西！

    他与兄弟们的这个家，和官场豪贵多年不打交道了，要不是玉观音顽劣古怪，时常跑来大闹天宫，她家里的奴才邀功寻找，他领着弟兄们自食其力，吃踏实安心的饭，也无愧于天涯海角落魄的那位朋友了。

    “哈哈！我不在，你们又在一起密谋什么？”

    真是曹操曹操到，苏越荣刚刚转念到玉观音，玉观音就大呼二喝着从照壁探出脑袋。

    赵子易想起玉观音搂住他后腰的情形，心里暖意涌起，这丫头虽灵怪顽劣，却也是重情重义的，可

    她的那声“哥哥”，会让他和兄弟们有嫌隙的，只能狠下心咬紧牙推开柔情似水的女儿情怀。

    “我刚刚在司理院报到，人事案情都茫然不知，需尽快进入角色。”赵子易和苏越荣告辞，对着玉观音微微一笑。

    韩蕊馨急于回家搬东西，她可不用六儿这个粗苯的子去收拾，她要按自己的心思布置，那套茶具必须搬过来，可以给他们这些糙野的大男人好好表演一番。

    她胡乱抓起裙角朝着玉观音福了福，转头毫无心地揪了揪赵子易衣服，扑扇着长长的眼睫毛，示意他赶快回开封府。

    玉观音狭长的眼眸闪动莹莹光芒，净白的脸颊泛起两抹赤红，胸口儿忽忽起伏，糯米牙磨嘶的呵呵响，拳头攥紧背向身后。

    赵子易招呼六儿去把七儿也叫上，自己在司理院既不是挂职，也不是实习，充其量是韩琦塞进去的关系户，领薪水是不是要分别人一杯羹，他都不得而知。

    但是办案子，必须有跑腿跟随的人，带上自己的人好使唤，大不了拿了银子大家分，这几日的温饱全还不是靠着苏越荣的吗？

    七儿跑过来的时候，玉观音如一道漂移迅疾的影子，扑向韩蕊馨，玄色闪电般落在粉色的人影上。

    赵子易的第一反应是女孩子之间应有的亲密举止，可他错了，错在高估了玉观音的容人雅量和气场。

    同性相斥的现象出现在高级动物人的身上，不是单纯的物理原理，而是内心情仇爱恨的具体表现。

    韩蕊馨的发髻被玉观音攥在里，她本能地挥动双，发疯般叫道：“六儿，六儿，救命！有歹人！”

    “快放，玉观音！她是韩相公千金，千万不敢造次！”

    赵子易嘴里着跨步上前，挥掌劈向玉观音的胳膊，韩蕊馨的惨叫声里，玉观音松开，指缝间一缕青丝煞是扎人眼。

    “韩家娘子，玉观音也是女儿身，她不是有意冒犯于你，她身患疾病，发作时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望你能多多体谅。”

    赵子易看着玉观音被苏越荣夹在肋间拖到侧室，赶紧向韩蕊馨作揖行礼道歉。

    韩蕊馨本性良善，自己接连遭袭的惊惧萦绕不尽，听到玉观音是患恙伤人，顿时充满怜悯同情。

    “我们回吧！不知道有没有药医她的病？”韩蕊馨望着赵子易，黑乌乌的眼睛不杂伪装。

    七儿早已打开大门，叫来一辆马车，请韩蕊馨上车，他从六儿嘴里知道了韩蕊馨的身份。气恼玉观音的不谐世事，这主儿惹了，二哥的日子能好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