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易在汴京城里兜兜转转，出了内城，寻着六七儿时，他俩正和玉观音勾肩搭背在东角楼街的桑家瓦子观看蹴鞠表演。

    玉观音短褐麻衣，脚上居然穿着露脚趾头的草鞋。六儿右举着冰袋，玉观音不时从里面捞着圆溜溜的白色东西扔进嘴里，看到蹴鞠场上进球的精彩处，开心地跺脚拍吹口哨。

    七儿里端着一盏绿豆糕，用勺挖着给七儿嘴里填一口，再往自己嘴里送一大口，不时尖叫着和玉观音兴奋地对拍掌。

    赵子易抬眼望向蹴鞠场上，

    队员们穿着红色和蓝色球衣，头上包着统一的布巾，束腰长裤，足蹬皮靴，追逐着圆形的皮质蹴鞠，矫捷如豹，灵敏似兔。

    围观的群众热情如火，歇斯底里地尖叫，激动不已地跳将起来或追着场上的偶像兴奋地乱窜乱蹦。

    场面如火如荼，场上参赛者挥汗如雨，场外球迷如打了鸡血般狂热，不亚于今日球迷观看足球的盛况。

    赵子易的情绪被感染，照着六儿屁股就是一脚，大声骂道：“让你俩去知会大哥，却跑这消遣，还拐带着曹府大姐儿，回头玉柴儿不扒了你俩的皮。”

    七儿反应快，扭头瞧见赵子易，冲上来抱住他的腰，腆着脸皮叫道：“二哥，你好么赳赳回来啦？我们可担心你了！”

    赵子易瞪一眼玉观音，敢情这厮压根没有告诉家里人他的状况，苏越荣着急之余不会又起疑心吧？

    “苏越荣被我灌醉了，锁在他昨天锁我的房间里，估计还没醒来，因为酒里我加了点瞌睡药”

    玉观音慢条斯理地，又从六儿的冰袋里捞出几颗丸子似得东西扔进嘴里。

    赵子易气得笑骂道：“你是眦睚必报呀！哪天别把我剁吧煮了当猪肉卖了！”

    六儿瞅一眼玉观音，殷勤地将里冰袋举到赵子易眼前：“二哥，这玉观音吃得稀罕，你也尝尝。叫什么来冰雪冷元子。”

    玉观音“切”地一声不屑置辩，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交给七儿道：“去，给二哥把马行街上的零嘴儿见样买回来。”

    赵子易连忙摆摆，接过六儿的冰袋吩咐道：“你速速回开封府，盯着嫌犯的一举一动，若他情绪有波动或有话的迹象，赶快回来知会我。”

    六儿领命而去，他嘴巴乖顺不藏心，刘岳恒不会提防他，接近嫌犯也无攻击性，赵子易很放心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

    “婉云姐要安排咱们一起过端午呢！”七儿声，一面警惕地瞄着看球的玉观音。

    赵子易明白他的心思，玉观音喜怒无常，不能带着去聚餐，万一嫉恨婉云和莹莹，后果很严重呢！

    “没关系，玉观音也是自己人，她不会捣乱搅局，带上一起去吧！”赵子易笑呵呵道，长臂前探，揪了揪玉观音肥嘟嘟的耳垂。

    玉观音眼睛盯着蹴鞠表演，实则耳朵竖得高高在偷听，表面她对赵子易耍赖恶搞，内心却是又惧怕又依恋。

    “等着啊，爷去换身行头！”玉观音扭转身，拍掉赵子易揉捏她耳垂的，乐颠颠地跑开了。

    三人离开东角楼街，还没赶到内城，就被一骑黑衣挡住去路，马儿嘶鸣，马蹄高悬，惊得他们仨连连倒退。

    马上少年翩然下马，单膝点地，黑色大氅哗地罩在他身后，“少爷好！”

    “狗奴才，不知道你长几个胆子？总这样装大爷吓唬我，心脏都要爆裂了！”

    玉观音定睛看清楚是玉柴儿，扑上前狠踹一脚骂道。

    “起来吧！你在这人声鼎沸的闹市，骑什么马呀！有什么要紧事吗？”赵子易也有些不满，曹家人都很牛逼呢，当年祖上谦恭谨慎的家风也似流云散去，没有世代相传。

    “事出突然，我得请少爷亲自定夺，所以着急了些。”玉柴儿淡定稳练的声音似做了塑封，永远一个音调。

    “哦？太夫人有新的指示？你尽管，不用担忧我，我答应了的事，会不遗余力完成。”

    赵子易拱道，他问得直白，做了没有隐瞒玉观音的准备。

    玉柴儿一愣，没料到赵子易将太夫人的嘱托在大庭广众之下抖露出来。

    “太夫人那边暂时无甚要紧，是少爷自己的事。

    离开封府不远有处院子急于脱，是日本国的使者要回国，想折算些金子售卖。”

    赵子易听完着实惊异，剑眉轻挑打量了玉柴儿一眼。

    这长了张娃娃脸的年轻人，办事效率又快又好，行事沉稳妥帖，真是太夫人的得力帮啊！

    遂面带赞许，再次抱拳对玉柴儿：“太夫人其实有你就足够成事了！

    为我的事劳动太夫人身边的人，赵某实在过意不去，兄弟有空赏脸，咱哥俩杯酒叙叙情谊。

    不过，既然你过目了，大概没问题，现在我就随你去看看房子。”

    七儿听赵子易要买院落，比赵子易还高兴，以后兄弟们可以城里城外地居住，娶个媳妇讨房妾地方也宽展。

    将来大哥做起生意了，招募几个学徒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写明管吃管住，先拉出虎皮举面大旗搞个噱头么！

    玉柴儿一躬腰，伸出臂就要扶赵子易上马，玉观音见状，踏前两步，纵身一跃，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几个大男人站在马下，无奈地瞅着玉观音仰头摆尾的模样，又可气又可笑。

    玉柴儿更是阴沉着脸，长身微倾，猿臂发力，作势要去拽玉观音。

    赵子易宽厚地笑笑，侧身拦住玉柴儿的胳膊，将玉观音的长裙边角捅进短靴腰子里，宽厚地：“让她骑吧！咱们跟在后面走路去。”

    七儿牵过马缰绳，松散地任由骏马自己往前走，他慢慢跟在后面。

    二哥真是好脾性，处处纵容玉观音，这要是大哥会挥鞭绝尘而去，那还有她发嗲卖乖的会。

    赵子易其实是爱屋及乌，曹家的太夫人明事理通人情，为没有血缘的子辈们倾全力寻找出路，令赵子易唏嘘慨叹，因而对玉观音也产生一种照护的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