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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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子易和玉观音坐在韩中彦的院里,口呷着就地取材的鲜花泡煮的散茶,眼望青蓝的天幕,耳听韩中彦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朗诵,心情无比悲催郁闷,莹莹姑娘怎么受得了这“闷骚”的男人的?

    李清照的这阙词是赵子易听女朋友老挂在嘴上吟唱,低婉旖旎,写尽词人对爱人无尽的思念和深情。听久了,赵子易也会哼上两句。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韩中彦微闭双眼,胸口起伏跌宕,万分陶醉地回味在自己声情并茂的朗诵里。

    同样是母亲十月怀胎,吃五谷杂粮,喝中原大河之水,人家那脑袋咋长的?锦绣文章一肚子,啧啧!子易啊,子易!谢了,兄弟!

    “我呸!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的牙快酸掉了!”

    一直缄默不言的玉观音爆出粗口,她属于行动派,爱一个人就去追嘛:吃饭送花观蹴鞠。搞什么穷文酸字的高雅玩意,没意思!

    唉,蛮有情调的事让士子们遮上悠来荡去的纱幔,纠结不清,梳理不畅。

    韩中彦睁开眼,鄙夷地瞅着玉观音吐了一地的葡萄皮以及翘着二郎腿一颠一颠的坐姿,愤愤道:“明儿你有了中意的相好,我倒要看看你还像今天这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赵子易给玉观音倒了一杯花茶,慢悠悠道:“你省省吧!韩大少爷正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喝一口这花茶,养肝解郁,滋养容颜的,再放点枸杞,明目败火。”

    韩中彦赶紧收起里的词,凑过脑袋,好奇地研究着香气扑鼻的花茶,乐不可支道:“这么神奇,我给莹莹姑娘也整点去,做成百花茶,效果会更好吧!”

    赵子易无奈地摇摇头,拉长音调侃道:“适可而止吧!你有泡妞神器满腔热情,但针对不同的症状,得选用不同的鲜花。菊花性凉,玫瑰性温,枸杞易生痰火,不一而足,你搞个百花茶,是调养人还是烹煮茶盏?”

    玉观音端起茶盅一饮而尽,用背揩揩嘴巴,娇嫩的脸颊挂着戏谑道:“要我,你直接给莹莹姑娘赎了身,明媒正娶迎进门,让她做正室大夫人,她自然对你言听计从,以身相许。”

    赵子易眼角余光瞥一眼玉观音,这妮子啊,相貌上乘,霸道第一,任性无敌,世故有余呢!

    他期待地看着韩中彦,这个主意不错,莹莹姑娘能做大姐大,是对她本人的认可和尊重,重新开始生活也不会留下被人诟病的把柄。

    韩中彦在叔父跟前是没有发言权的,他清楚叔父那样严谨自律、胸怀肃静的人不会接受风月场上的女人,尽管莹莹姑娘是正宗清倌儿。

    “你们放心,我身边没有一个侍妾,莹莹姑娘进门自然是宅子的女主,里里外外不都她了算吗?”

    韩中彦避重就轻,他违抗不了叔父的意志,但若娶进门来,自己家里还没办法吗?

    “唉!男人哪!口是心非,心口不一,滥情成性”玉观音往嘴里扔着葡萄,念顺口溜般道。

    赵子易估摸着韩中彦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在汴京城里和那些衙内鬼混时日不短,韩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呀!

    “看来我的任务完成了,该去司理院瞧瞧,那帮夫子也该回来上班了!”他长身玉立,撩起袍角抱拳告辞。

    韩琦将右司理院交给他后,没有过问过一次,也无任何指示下达,更别派人监督监视他工作,所以他也没主动去汇报案情进展,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后再详细道吧!

    赵子易出了韩中彦的府邸,朝着开封府的方向走去。

    两者之间只有十几分钟路程,赵子易甩开长腿到达目的地只用了十分钟。

    “公子,你可露面了!司理院都乱套了,大家都回来等着做事,却被告知嫌犯被打入冷宫多日又转到高级牢房了,有吃有喝有人关心。

    夫子们你是个东郭先生,根本不会破案,也不知道韩相公怎么推荐的你来司理院。

    韩相公女儿被劫,韩夫人悲愤交加,你却慢待如儿戏。”

    赵子易被刘岳恒挡在开封府门口,抓着他好一通数落和抱怨,年轻的面庞气愤难耐。

    刘岳恒在司理院隶属激进派,他气血方刚,抱负远大,对韩琦又崇拜又敬重,希望自己能在司理院施展才华,有所作为,从而引起韩琦注意和重用。

    赵子易的空降,让他抓破脑袋也没想出韩琦的用意。

    赵子易第一天上任就又吃又喝,稳定住司理院一帮夫子的情绪,却置案子不顾。司理院一惯秉持的严谨严肃严正的作风,被他轻易破坏贻净。

    他为韩琦担忧,为司理院的前途惆怅,曾私下找韩琦表明自己的担忧,开封司理院是大宋最高级别的维权构,体现官家法制治国的最佳水平,怎可如此草率交与一个毛头子?

    “慢慢来,人若执念太深,最终困扰的还是自己,放下执念,放过自己!”赵子易笑眯眯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士子语重心长道,金銮殿前御笔亲点的国家栋梁都很自负!

    刘岳恒听着赵子易的话,有似曾相似的感觉,在哪儿听过呢?他紧皱眉头,怅然地思索

    他在科举考试时写的一篇浮费逆广策论,深得参知政事吕夷简赏识,也曾推荐到官家御前,他踌躇满志地等着连升三级,御前行走,哪料到发配到司理院后,再无光环落到他头上,昨日辉煌昙花一现,他的心一天天被失意失落失望失败包裹,竟生出对韩琦对赵子易的恨来。

    “车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我自有主意,你负责嫌犯吃喝,等到他想话时来告知我一声。”

    赵子易拍拍刘岳恒的肩膀,笑眯眯叮嘱道。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满腔的义愤填膺如何能冷静办案,他脑海里浮现出法官的形象,在颓败失魂的父亲面前像定海神针,稳固屹立,肃穆沉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