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中彦走在路上瞧见啥都气愤不平，空中飞过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他挥掌就打，竟然击中飞行的灵物，扑簌簌落尽流淌的汴河。

    六儿收敛了自己的任性，盯贼般紧紧跟随着他。

    两人拖拖拉拉至天幕完全落下黑色的帐帷才回到韩中彦府上。

    韩中彦举砸门，耳听得一声嘤嘤，遂四下张望，无人，门阍打开门，瞧见是主子回家，急忙打开门，韩中彦抬脚未及进门，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接着噗通倒在脚下。

    韩中彦弯腰查看，发现地上是个人！

    “谁？”

    六儿厉喝道，无人应答，伸掌拍去，那天竟如死人般无声气，遂双钳了其腰，拎起入院。

    “赵旭！”韩中彦就着门阍找来的火把看清楚道。

    六儿赶紧将人放入大厅，赵旭苍白的脸在摇摆不定的火光里骇然呈现。

    “赵旭！你慢点吃，久饿之人脏腑虚弱不易饱食。”韩中彦看着苏醒过来的赵旭往嘴里猛猛地填吃食道。

    “据你所，二哥用火药炸山丘建跑马场等事，赵官家从头到尾都是目击者，他清楚二哥的目的。”

    六儿瞅着赵旭吞咽暂停之际，追着出自己的分析。

    “呜呜对的，我俩没有分开过，赵官家也没有离开安阳半步，他和曹娘娘最后还观看了烟火。”

    赵旭又往嘴里塞进一块蒸饼道。

    韩中彦眼眸流转深邃的光芒，他的脑海里想起叔父的话，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先掌控了局面，或者谁赢得了官家的信任。

    夏竦想扳倒叔父，再掌握火控局，赵宋朝堂上的发言权他就拿到了百分之八十。

    韩中彦气得一拳砸在案几上，坐着等死吗？

    六儿扶住赵旭，为其擦干净嘴角，遂站起身，魁梧的身影投在墙壁放大摇晃，他负坦然道：“我去司理院投案自首，供认自己私造炸药，谋逆祸乱，二哥是被冤枉的。”

    “糊涂！有人想一箭双雕，害死子易，扳倒韩相公，你去只是多了个冤死鬼。”

    韩中彦长臂按住六儿的肩膀恼道。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等着给二哥收尸吗？”六儿拧过身子狠狠怨道。

    赵旭颤巍巍站起身，抱拳道：“哥哥们休要争执，此事只有请寇伯父出，才有一线希望。”

    “寇博弈都不知道一丝消息，他爹坐着的功劳簿高悬在官家头顶，搁谁都不会舒服的。”韩中彦，他对自己叔父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

    “我去求寇伯父，他那么正直正义的人，最起码不会坐视不管吧！当年的澶渊之盟确实换来大宋这些年的太平，可对他们老臣子来，给蛮夷纳供进项，死都难以瞑目。”六儿，他此刻也冷静了，他扛着大刀长矛还没靠近皇宫，怕是就被马召的利箭刺成窟窿了。

    “嘡嘡嘡！”

    骤然又响起的砸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诡异，门阍看着韩中彦，犹疑不决。

    “去开门！”韩中彦摆道，已无所惧，亦无所忧，最坏的结局都摆在面前了。

    门阍在前面，众人跟在后面，六儿伸捞起铁铲子。

    “快开门！”马召的声音焦急地传来。

    韩中彦抢在门阍前面跑过去，打开大门。

    “时辰不早，赵子易我给你带回来了，好生照顾。”马召随意抱拳道，拉过站在旁边的赵子易推进来，转身就走了。

    “子易！你可回来了！”韩中彦一把抱住赵子易，拳头砸在赵子易胸前。

    赵子易“哎吆”呻吟一声，推开韩中彦：“我饿了！他们抢我的饭！”

    六儿扑上来抓住赵子易的胳膊道：“哥哥，你怎么瘦得一把骨头了？”

    赵子易看一眼六儿，径直往前走去，嘴里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赵旭玄然泣泪道：“子易这是怎么了？”

    韩中彦紧紧跟随赵子易，看他走上曲廊，走进大厅，在案几上东瞅西望，嘟嘟囔囔道：“我要吃饭！”

    门阍早已端着一碗粟米饭进来，他怜惜地递给赵子易道：“哥儿慢吃，锅里还有。”

    赵子易抱住碗，上就抓，右不够用，左帮忙往嘴里塞。

    “哥哥！”六儿一把夺掉赵子易的碗，大攥着他的肩膀狂躁地喊道。

    赵子易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睛却又去看被六儿打翻在地的饭碗，够着身子想去拣。

    “子易，他们给你倒底做了什么？”韩中彦如树桩立在当地，声泪俱下道，他活蹦乱跳的兄弟竟然疯了！

    六儿啪地放开赵子易，如野狼咆哮道：“都不要挡着我，拼了我的命，也要去取了赵家娃儿的人头！”

    赵旭焦急地朝六儿摆，扶住赵子易席地而坐，给他倒了一杯水，慢慢：“子易，娘给你绣的香包呢？”

    赵子易置若罔闻，垂着脑袋在腰间摩挲半刻，拽下一根稻草递给赵旭，眼睛又巴巴地瞅着地上的饭。

    “让哥儿先吃饭吧！”门阍不忍地。

    他给赵子易又盛了一碗饭，用调羹一勺一勺喂着吃。赵子易乖顺地张嘴，很快一碗饭就下肚了。

    众人盯着他吃饭，脸上表情各异，韩中彦的眼睛生火，却尽力在压住跳跃的火苗，紧攥的拳头微微颤栗。

    六儿站起身道：“我想回了，二哥明日我再来接。”

    韩中彦听闻也不阻拦道：“我这里没有家眷，两个大男人的起居无人照料，赵旭随六儿去子易家里住宿。”

    赵旭看着赵子易，不放心地：“现在就接了子易回家，何须等明日？”

    韩中彦霸道地：“从现在起，子易就住在这里，不准给莹莹和婉云她们走漏半点风声。”

    六儿无奈，只得带着赵旭回家。

    门阍瞅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关好大门，招叫过一个仆人，让他速速准备热水。

    赵子易躺在浴桶里，微闭双眼，肋骨根根分明，修长的指搓着身体。

    “子易，你一直没有吃上饭吗？”韩中彦拿块抹布在赵子易后背一上一下地搓着。

    “哥哥！”韩中彦的臂被赵子易抓住，他轻轻地喊道，扭过脸盯着韩中彦。

    “子易，你？”韩中彦吃惊地看着赵子易问。

    “哥哥！我有些想孩子们！”赵子易一字一句地，他的眼神从韩中彦身上转向房顶，梁架上有一窝燕子，只能看见燕子爹娘的脑袋露出来。

    “子易，明儿我让老伯去领过来，你安心养身体。”韩中彦握住赵子易瘦骨嶙嶙的肩膀。

    “哥哥，我的身体没有问题，夏竦虎视眈眈地盯着火药库，只能以夏平的死为我们争取时间，王县丞估计在夏府真正地疯了。”

    赵子易反抓住韩中彦的胳膊，眼神清亮纯净。

    韩中彦抱住赵子易痛声哭泣，他哭了很久，抬起头：“子易，哥哥无能啊！你受苦了！火药库不去管它了吧！西夏对官家的要挟不是外力能解决的，他内心深处就惧怕打仗，他习惯听从权佞谗言，屈服外邦武力了。”

    赵子易脑袋无力地靠在浴桶上，浑身疲软无力，装疯卖傻的功力最耗费精神，他真的想家了！

    “哥哥，韩相公和狄青力主开战，李元昊还是胆怯的，火药库的存在是官家的希望呀！”

    赵子易想起安阳的那个胖老头，负站定，烟火里看着大宋天空盛开的玫瑰，脸上的笑容比之更诱人，曹娘娘也是在那时候重新拿回本属于她的权利。

    “子易，你养好身子，咱们再做商议，好吗？”韩中彦无奈地，赵子易是卞桥上的一块栅栏，不屈不挠地任由车辆碾压，依然坚挺地望着皇宫，望着桥上腾腾泛起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