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各种见鬼
沐嘉树眯着眼睛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 于是不算站起来,身子直接向沙发内侧靠了靠, 为来人腾出了一个坐的位置。
沐浩倡就坐在了他的旁边,慢悠悠地:“上一次咱们两个坐在一起,我还叫你‘沈先生’, 没想到这一转眼你就成了我弟弟,人生啊, 真是奇妙。”
沐嘉树笑着:“那是咱们有缘。以后就托赖二哥照顾了。”
“我为什么要照顾你?”沐浩倡毫不客气地回答:“咱俩可不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你妈是三。”
沐嘉树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可惜我出生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然一被我妈生出来,我一定立刻掐死我自己跟沐夫人谢罪。”
沐浩倡:“……”
沐嘉树笑道:“开个玩笑。”
沐浩倡后面本来还有话要, 结果被噎忘词了, 停顿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思路,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举杯跟沐嘉树一碰:“我刚才也是开玩笑的, 老三你别在意啊。”
沐嘉树笑着:“二哥就算不是在开玩笑,我也能理解,人之常情。”
沐浩倡轻晃酒杯, 灯光透过暗红色的液体折射到他的脸上, 水波一样微微晃动着, 为整张面孔平添了几分诡异:“你大概不知道, 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就和我妈离婚了,我哥被判给了我爸,我呢, 就跟着我妈去了美国,一过就是十来年,对我爸和我哥基本上没有半点印象。这十来年,我就没听她提过我爸一句,每天出去蹦迪喝酒泡男人,把儿子往家里头一扔,活得特别潇洒自在。结果后来玩脱了,在红灯区让人给捅死了……你,像我妈这种女中豪杰,她自己都看破红尘无牵无挂,我哪有必要为了她跟你过不去啊。”
沐浩倡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发现沐嘉树定定地看着自己,轻笑道:“怎么了?听见这个觉得很惊讶吧,堂堂沐家的夫人,总理的女儿,活成这样,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孽。”
沐嘉树慢慢地:“我曾经听,沐夫人在和爸爸离婚的时候,很努力才争取来了你的抚养权。”
沐浩倡耸耸肩:“行啊,你知道的可不少。这件事我也一直很想不明白,她带着我去美国到底图什么呢?大概是为了膈应老爹,要不就是……吃饱了撑的?”
今天难得了这么多,这是要加强交流互动啊,沐浩倡这么坦诚,沐嘉树当然的配合。
他仿佛很感叹一样摇了摇头,顺着沐浩倡想听的话题聊下去:“我时候也差不多吧。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爸……哦,不是这个爸,原来那个叫宋权的,一直看我特别不顺眼,我就跟着外婆住,总是吃不饱饭,我那个时候心里可恨我爸我妈了。”
沐浩倡轻笑一声。
沐嘉树又:“今天一听,没想到像二哥这样的人,和我居然还是同病相怜,就是不知道大哥时候过的怎么样,跟在爸的身边,怎么也应该比咱们两个强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人到底他妈什么意思?沐浩倡的脸色古怪了一下,总是觉得从对方口中听到关于任何大哥的事情都有种不出的违和。
他不喜欢别人用议论的口气提起沐嘉树,可是刚才他可以摔个酒杯来吓唬那些不长眼的二代们,现在同样的招式对于面前的人显然不可能好使——早在两个人还没有相认的时候,他就已经领会到对方软硬不吃的本事了。
他拍了拍沐嘉树的肩膀,语带警告:“老三,我就这一回,不要随随便便把任何人跟大哥比,包括你自己。”
沐嘉树轻轻扯了扯唇角,慢条斯理地把沐浩倡的胳膊从自己的肩头拨开:“为什么不能提呢?”
你是因为尊重死者不愿意听,还是......怕听?
他可是真心想知道沐浩倡心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可惜这句话刚刚出口,身后的窗框上传来咯吱一声轻响,两人一起看了过去,就把沐嘉树那个问题断了。
原来是外面又起风了,吹的树木东摇西晃,远远望去,颇有几分群魔乱舞的感觉。
沐浩倡转过头来,忽然神神叨叨地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这个山里头,原来死过好些人。”
沐嘉树“哦”了一声:“没听过。”
沐浩倡神秘地凝视着他:“你怕鬼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沐嘉树不置可否地笑笑,反问道,“二哥难道还信这些?”
沐浩倡道:“难啊。你看,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做没做过亏心事也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咱们家这地方朝向不好,或者你哪天半夜起来,就能看见有个什么东西在外面飘飘荡荡地看着你呢……”
他讲鬼故事的天赋不错,可要朝向不好那就是扯淡了,能住在这里的人,哪一家的房子不是请了最好的风水先生看过才会入住的。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沐嘉树弯着眼睛慢慢笑了笑,摇头道,“报应是什么东西,我不信这个。”
像、真是太像了,不上什么具体的方面,但他的话时的神态、语气、动作,都流露出一种异常熟稔的感觉,沐浩倡把后背重重靠在了沙发上,灯光离开了他的面容,沉沉的暗影笼罩下来。
他无论什没能成功地让沐嘉树失态,若有若无的试探都被对方挡了回去,可是心中那种没着没落的不安感却愈发的强烈了。
正想的出神,一双手从沙发后边掩了过来,盖在了他的眼睛上。沐嘉树直了下身子,在看到来人对自己摇头示意的时候就又靠了回去。
方静帧掐着嗓子笑道:“猜猜我是谁?”
随着她的到来,兄弟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缓,沐浩倡伸手盖在她的手上,笑着:“除了方静帧,世界上还有谁愿意跟沐浩倡这么无聊的人玩捉迷藏啊?”
方静帧放开手一笑,从沙发后绕到沐浩倡身前,拉着他的手把他拽起来:“明明是你们家的宴会,你们哥俩不招待客人,躲在这里什么悄悄话呢!”
沐浩倡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冲沐嘉树笑着:“看看,不过这么一会,人家就有意见了,女人,啧!老三,我走了啊。”
沐嘉树站起来,又冲方静帧点了点头:“好。”
方静帧笑着:“三少,那你好好玩。”
方静帧和沐浩倡刚刚确定关系没有太长时间,认识了却有很多年,沐浩倡知道她肯定也是在大厅里呆的气闷了,于是两人出门去了后面的花园里闲逛。
方静帧随便问道:“你们两个刚才在什么啊,一脸严肃的。”
沐浩倡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走神,隔了一会才:“严肃吗?我们两个难道不都是笑眯眯的才对?”
方静帧笑了一下:“你可拉倒吧!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笑眯眯是个什么样子。”
沐浩倡哈哈一笑:“胡八道,我哪次在你面前不是陪着笑脸的,绝对的模范男友。”
他嘴上虽然这么,神情却有些恍恍惚惚的,显然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方静帧“呸了一声,还没有回答他,脚下就不心踩到了一块凸起的树根,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沐浩倡连忙侧身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拎起来。
“心点!”
方静帧站稳了身子,忽然毫无预兆地顺势搂上了沐浩倡的脖子,踮起脚来吻他的唇,沐浩倡毫无准备,被她撞的退后一步,后背靠在大树上。
方静帧闭着眼睛吻他,表情十分认真,沐浩倡怔了两秒,抬起手来慢慢放在她的腰上。
他想要一同投入,可是又一次的,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微笑的、淡然的、冷肃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变成了三个,变成了无数个!
他们都在围着他,又好像就在他的怀里......不、不,他们无处不在!
就因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那个错误,将永远不会得到原谅,无论沐浩倡做什么,去往哪里,他们都一直围在他的身边,如影随形。
沐浩倡手上用力,突然一下子推开了方静帧。
方静帧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看着沐浩倡。
沐浩倡深吸了一口气,脱口道:“静帧,咱们分手吧。”
方静帧不敢置信地皱了下眉头:“你什么?”
沐浩倡原本心中烦乱,看着她这幅样子又升起一些愧疚,移开目光低声道:“静帧,对不起,我还是……”
方静帧脸色白的吓人,过了几分钟,却突然慢慢笑了笑:“还是什么?你倒是把话完啊?是不喜欢我?或者还是过不了你心里那道坎?!”
沐浩倡听到最后一句,猛地吸了一口气,方静帧却没再给他话的机会:“你从美国来到这里,十来岁的时候我就一直喜欢你,你起初都不正眼看我,为什么后来突然就愿意给我好脸色了?是因为你看见了沐嘉树对我好!我和沐嘉树认识要比你早上好几年,你见我们关系好,就以为沐嘉树喜欢我,你为了证明你比你大哥强,就想和他的女人在一起,我没错吧?咱们在一块三个月,你每次当着他的面就对我格外殷勤,结果怎么样,没能刺激着你大哥,反而每次把你自己气的够呛。发现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和我分手了,沐浩倡,你这是心理有问题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混账东西!”
方静帧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刚才对着沈树话的样子,那眼神跟过去看着你大哥一模一样!咱们两个这次明明都在一起了,你为什么突然又受不了了,你刚才心里究竟想起了什么?想起了谁?”
沐浩倡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后被紧紧贴着树干,隔了片刻慢慢地:“静帧,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喜欢我大哥......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不是的。我对自己认识的很清楚,如果真的要我喜欢谁,想让谁做我的妻子,那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我要是真的喜欢他,当初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文有莲出现在他身边?”
方静帧没有话。
沐浩倡沉默了一会,也找到了思路,他诚恳地:“静帧,除了你以外,这个话我不会跟第二个人。我对个......的确是很关注,我以前还为此看过心理医生,我不是爱他,爱一个人是全心全意为那个人好,但我不是。”
他的语调不自觉地上扬:“我想败他,我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想让他向我臣服,我在美国的时候,我妈每天都想着她的大儿子,我回了国,外公、爸爸、舅舅......一样每天把他捧在手心里,我不明白,我也不甘心......还有他,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把我当成对手呢?他从来不防备我,不在乎我的挑衅,他看不起我!我总有一天,得让......”
沐浩倡一开始的话还有条有理,越到后面越语无伦次,他忽然惊觉,立刻住口。
方静帧冷冷地道:“总有一天怎么样呢,人都死了。”
她完之后自己冷笑了一声:“也是,你今天坦诚的好像活见了鬼,要是他还活着,我估计这辈子都听不见你一句真心话了。所以你跟我分手,还真的是为我好了?”
她能看出来沐浩倡的都是真心话,也正如沐浩倡所,这个世界上,他可能就愿意跟自己这么几句真心话了,可是方静帧心里一点也不高兴。
沐浩倡对于沐嘉树,或许真的没有如同恋人一般的感情,更无关乎情欲,可是关注一个人到了这个份上,实在是已经凌驾于所有的感情之上了。
是不是爱情又有什么关系,不管讨厌,嫉妒还是征服欲,反正沐嘉树才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其实在这之前,方静帧和沐浩倡一直相处的很好,她能感觉到沐浩倡也很喜欢和自己在一起,可是爱情对于沐浩倡来,永远不会是最紧要的,他想得到的是那种棋逢对手的被认同感,这个自己给不了。
方静帧已经隐隐明白了沐浩倡和自己分手的意思——沐浩倡爱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希望那个人好。他不能把自己放在心里头最高的位置,因此也不愿意拖累自己。
可是即便如此,仍旧不足以解释沐浩倡的全部行为。
方静帧闭着眼睛冷静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也平缓下来:“沐浩倡,我是喜欢你,可我也不是没有原则倒贴的那种人。你分手,行,咱们好聚好散,但我今天就问你一个问题——对于沐嘉树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他去世以后,你每次提到你大哥时的反应越来越奇怪了?”
沐浩倡警惕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再跟你关于他的事。我跟你分手和那没关系,可以去外面随便的玩男人玩女人,但你不一样,我不想耽误了你。”
方静帧眼中有失望,但也知道自己是不能服沐浩倡的,只好:“他是我的好朋友,是你的亲生哥哥,就算和你不亲近,他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想败他,一定也是想光明正大地败他,我真的不希望他的死和你有任何的关系。”
沐浩倡没话,方静帧退后几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后的很长时间,沐浩倡都依然把后背紧紧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
黑暗之中,沐嘉树的影像似乎又像无数个夜晚那样,慢慢浮现在眼前,眉目秀致,神情安稳。
沐浩倡看着看着,好像慢慢着了迷,他的肩膀不再紧绷,稍微松垮了下来,冲着面前的方向伸出手去。
然而就在快要触碰到对方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忽然变了,沐嘉树的双眼正在慢慢闭上,沐浩倡大声道:“不要!不要闭上眼睛!你给我睁开!我知道错了!我这一次一定、一定不会......”
沐嘉树的眼睛闭上了,一行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变淡,沐浩倡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仿佛又听到了沈树的声音依旧在对自己:“所谓报应,我是不相信的。你呢?”
沐浩倡膝盖一软,几乎是五体投地地趴在了地上,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出现了幻觉。
虽然知道已经没有人听,他还是低声回答了一句:“报应这东西,我原来也不信,但是看见了你,我就突然相信了。”
他一个人在花园里呆了很久,管家找不到沐浩倡,又不好断沐言睿的谈话,只好向看起来比较清闲的沐嘉树报告:“三少,刚才方姐临时有事提前走了,让我向您汇报一声。”
沐嘉树有点诧异地:“浩……二哥没有跟她在一起吗?”
管家恭敬地回答:“并没有看见二少,电话也不通,不过我已经安排人送方姐了。”
沐嘉树瞄了一眼沐浩倡刚刚坐过的沙发,默默将一样东西捡起来放在桌上:“他手机落这了。”
管家:“……”
沐嘉树道:“没关系,刘伯你去忙吧,二哥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在自己家里总不会走丢。”
把管家发走,他随便拿起沐浩倡的手机看了看,发现这人虽然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用手机居然很长情,两年前的款式到现在还没有换。
正在这时,屏幕亮了起来,手机在他的掌心振动——有人给沐浩倡电话。
沐嘉树低头一看,发现屏幕上直接显示出电话号码,并没有来电者的姓名,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电话很快就被另一头挂断了,来电界面消失后显示出沐浩倡的锁屏,竟然是家中父子三人的合照。
沐嘉树按黑了他的手机,放回原位,心中百味陈杂。
沐浩倡这个人,他就没懂过。
他突然不想在这里一个人坐着,抬头一扫,立刻就发现卫洵正被一帮人拽着拼酒,倒不是沐嘉树眼尖,主要是卫洵在人群中永远都是最突出的那个——一堆东倒西歪的公子哥里,就他腰背挺直,一身英气,坐姿可以直接放到教科书上,部队里训练了这么多年,早成习惯了。
卫洵正在话:“今天哥几个见面,聊聊天也就算了,喝什么酒。再我还有事呢,要走了啊。”
别人就哄他:“就是因为哥几个好久不见这才要喝啊,知道卫少现在官大人忙,也不差这两杯吧?”
离卫洵最近的那个人笑嘻嘻起开一瓶酒摆到他面前:“卫少,今天没有美人,留不住你这个英雄兄弟们也明白,你把这瓶吹了,我们就放你走。”
话都到这份上,再不喝那就真有点矫情,卫洵爽快地一挽袖子,指着一圈人:“好啊,我喝,喝完了话算话,可得放我走啊。”
他拿起瓶子,直接对着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面不改色心不跳,擦了擦嘴放下空瓶:“行了吧?”
周围传来一片叫好,在一边看着的沐嘉树也不由微微抿了下唇角,但接着他一转过目光就发现一向聒噪地郑柯静静坐在边上,满脸纠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沐嘉树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就被向着自己走过来的卫洵断了:“树。”
沐嘉树:“很不错,认得出我是谁,走路也还能保持直线,你的酒量可以啊……在找什么?”
卫洵:“就那个冯建龙啊,你不是给了他请柬吗?人呢,我要去吓唬他,我今天晚上来可主要就是为了这个了。”
沐嘉树:“……那你恐怕没机会了,我爸刚恐吓过他,把人吓跑了。你几岁了?”
“啧啧啧。”卫洵,“这跟几岁有什么关系,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反正我忍不了。上次没收拾他就是给他脸了,后来居然还敢跟你放话。还有那个赵平山,哼,敢动你一个指头我他妈弄不死他!”
沐嘉树道:“好吧你开心就好,哪天真碰见赵平山,弄死之前别忘了先把该问的事情问清楚了啊。
卫洵的口气中不经意流露出百依百顺的温柔:“行。你交代的事我都记着呢。”
原来他经常这样,沐嘉树听着也没怎么样,现在却觉得有些刺耳起来,心里更是没来由生出一股不快:“我就是那么随便一,不是要交代你什么,你别总是那么把我的话当话。我要是想干什么找谁不行,赵平山算什么东西,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面?你......不要这样!”
话到这里,不仅卫洵愣了,连沐嘉树自己都不下去了。他一向冷静自持,这还是第一次和人这样话,自己都觉得自己没风度。更何况了半天,沐嘉树都不知道他这是要表达什么了。
卫洵愣了一会,听见沐嘉树又叹了一口气,慢慢:“三哥,对不起。”
就是这么简单的五个字,他的心里突然生出无限的怜惜柔软来,一点也生不气起来,反而摇了摇头:“你这是在替我抱不平吗?觉得我给你办事,办的不值?”
要比起心眼,十个卫洵加起来可能都赶不上沐嘉树,结果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每每被老实人反将一军。
沐嘉树听见卫洵一语道破,愣了愣,也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我刚才话的时候在想什么?我竟然是在替他操心给我付出的太多最后回不了本?我在……心疼他?”
不可能,这太肉麻了。
卫洵看他不话,心里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只是盯着沐嘉树移不开眼睛,沐嘉树只和他的眼神对了一下就移开了,重新冷静了一下,:“三哥,你今天就在这住吧,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要是现在累了可以先去歇歇。”
卫洵:“你呢?”
沐嘉树扬了扬下巴:“文家的人来了,我想远距离围观一下。”
卫洵的脸色不易察觉地一沉,不过两个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刚刚被破,他也不愿意再多什么惹沐嘉树不快的话,只是提醒道:“你离文有莲远一些。”
沐嘉树莞尔道:“放心,我从一开始就是防着她的。再了,前一阵子我爸还催我快点相亲找女朋友,我怎么也得给自己留点好名声吧。”
卫洵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要找女朋友了……”
沐嘉树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回答:“是啊,你要是不抓紧,不定哪天我就赶在你前头了。时候可是好了一天结婚的。”
卫洵看着沐嘉树,沐嘉树向他一笑。
卫洵清了清嗓子,这才同样扯出笑意:“嗯……你、你得对,我记着咱们是这么过。那你快去吧,我酒劲还真有点上来了,我得去躺会,就不陪你了”
沐嘉树回头叫了卫家的警卫员过来,让他送卫洵上楼,自己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着门口走去,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唇边的笑意已经消失。
卫洵看着沐嘉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心里觉得很难过,上楼去了沐家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
警卫员看他脸上发红,也有点担心,就:“三少,刚才你也没吃什么东西,不如我下楼给你拿点吃的来吧。”
卫洵勉强笑了笑,:“不用了,你走吧。”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答应,出了门又觉得不放心,回了下头,却从门缝中看见卫洵直挺挺倒在了床上,拿起枕头捂住自己的脸。
警卫员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询问,下一秒就看见自己家这位祖宗抬腿就把床边的一把椅子踢翻了。
他更加不敢走了,也不敢上前把椅子扶起来,只好站在门口陪着,好在卫洵不一会就调整过来,把枕头扔在一边从床上坐起,抬头看见他还没走,微微一怔。
卫洵缓了下脸色,向他摆摆手道:“我没事,你也下去吃东西吧。心一会我爸找你。”
警卫员道:“三少……”
卫洵自己把椅子扶起来摆好,淡淡:“去吧。”
心烦意乱的人不止卫洵一个,郑柯这一晚上也一直心不在焉的,完全不是他平日里的风格。
别的朋友过来叫他,他也不怎么搭理,过了一会别人就都识趣地发现郑少这是心情不好,也不过来找不自在了,郑柯就一个人坐在那里,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想着沐嘉树和沈树这两个人,以及卫洵刚才的表现。
为什么那么像,这他妈就是不科学!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可是按道理……沐言睿那么牛的人,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
郑柯忍不住朝着沐嘉树的方向看了看,恰好发现他正看着跟在文慧身后的文有莲,立刻又想起了传言中,当时在沐嘉树死前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那些照片,顿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了个哆嗦低声自语:“真是见了鬼了。”
郑柯赶的时机也是凑巧,其实沐嘉树只是远远地看了文有莲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自己端了杯红酒,好像漫不经心地摆弄起了手机,可实际上一直注意着文家人的表现。
文慧是带着文世和和文有莲一起来的,这个时候宴会已经快要结束了,有一些人已经离场,母子三人来的很低调,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然而沐言睿看到他们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处事相当圆滑的人,很少这么明显地表现出不快之色,沐嘉树虽然稍微知道原因,还是有些意外。
他不是前一阵才刚去完文家的皇宫会所吗?看来谈的不太愉快。
文慧见人人话,见鬼鬼话,面对沐言睿这种级别的人物,她倒不像上一次沐嘉树见到的那样盛气凌人。
面对着沐言睿的阴沉,她就像看不出来似的,满面笑容,如同平常宾客那样跟他道了贺。
沐言睿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却在文有莲身上一扫,道:“文姐,你今天来错地方了。”
文有莲脸色一变。
沐言睿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好意思,我会让管家送你出去。”
沐嘉树坐在最角落的沙发里,大半个人都笼在阴影中,正好可以听见身后的两个宾客声交谈:
“他们沐家的人居移气,养移体,不是一向涵养好的不得了吗?怎么沐先生今天居然为难这么个晚辈,又是姑娘,这也有点太失身份了吧。”
“这是有原因的。之前沐大少的死跟文家有关系那件事你知道吧?”
“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有几张文姐和她前男友的照片吗?这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是文家自己放的,谁可能那么缺心眼,自己留把柄。”
“可是就算不是他们放的,但你想想,那沐大少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喜欢的人,偏偏还看到了这样的照片,那能不犯心脏病吗?怎么着文家也得有一半的责任吧。当初卫少就放过话,以后别让他再看见文姐。今天卫少来了,那凭着这俩家的交情,沐先生怎么可能再让文姐待在这房间里?那就算为了给卫少这个面子也必须这句话啊。”
“原来是这样!起来沐大少还是个多情种子,这死的也是冤啊。”
......去你妹的多情种子,沐嘉树的确觉得很冤。
这帮八卦男,名声什么的全都让他们给糟践没了!
文有莲被沐言睿轻描淡写地了这么一句,简直颜面扫地,她的脸颊倏地红了,原本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文慧却回头盯了她一眼。
“有莲,你去车上等我和你哥哥吧。”
文有莲一口气噎在胸口里,不上不下的,闷闷地答应一声,转身出了门。
她心中除了生气以外,其实更多的是害怕,原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沐言睿和卫洵的态度无不明确表示了这件事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虽然照片的事文有莲是的的确确不知情,可是她做过的那些万一要是被抖搂出来,那可比照片要严重多了。
对目前暂时安稳的侥幸和对于未来不可预测的恐惧交织,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多过一天就是一天的煎熬。
她咬紧嘴唇,尽量目不斜视地在各色人等异样的目光中走出沐家的大门,装作不在意一般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不由想起,当沐嘉树还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量自己。
这样想来,不管有没有感情,文有莲都不得不承认,沐嘉树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做的周到又细心,实在让人欲罢不能,很难割舍。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慢慢开车门,上了车。
车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驾驶座上还坐着个中年男人。
文有莲一点也不惊讶,这人是文慧的男友之一,两人已经处了好几年了,他把文家的母子三人送过来就一直在车上等,没有进沐家的大门,所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文有莲还挺意外:“有莲,怎么了?”
文有莲苦笑着:“还能怎么,被赶出来了。”
对方显然也知道内情,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为了卫少那番话。”
文有莲道:“也不光是卫洵......沐言睿看我的眼神跟刀子似的,他素来就把他那个大儿子当眼珠子一样,这事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去。不过你要单是他们沐家人不依不饶也就算了,偏偏卫家人还来掺和,这他舅舅那边还没算上呢。要是孟家也......”
文有莲想一想就觉得头疼,转移了话题:“幸亏他们没有凭据,除非沐嘉树活过来自己开口,不然谁也不能证明他是被人害死的。不过我就奇怪了,那些见鬼的照片到底是哪里来的!”
那个男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文有莲完“见鬼”两个字也后悔了,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气顺着脊椎一直升了上来,车里顿时陷入了沉默,这沉默则让人更加觉得心神不宁。
过了片刻,还是那个男人:“不过是要心了,我怎么听卫少那边好像有什么新进展。”
文有莲一惊,悚然道:“真的?”
“不知道,听别人的。不过这件事,卫少不也的确是一直在查吗?真查出了什么也不一定。”
文有莲恨恨地:“卫洵想的简单,他以为我就会干坐在这里等死了?”
对方没有接口,文有莲又烦躁地敲了下车座:“妈和哥怎么还不出来!跟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其实还真的没什么好聊的,文有莲走出去之后,面对着沐言睿的冷脸,即使文慧再怎么表现的若无其事,场面也有些尴尬,文世和想想自己以前对沈树做过的那些事,更是几乎一句话都不想了。
作者有话要: 谢谢霁泽,我爱猫咪1102,狡山芋,姗1212121,守?的营养液;
谢谢sukirie,蔷薇的霸王票;
么么哒!(づ ̄3 ̄)づ
顺便一下,没有从一开始追文的宝贝们,不用给我补分哈,补分太累啦。其实能看见新读者,能有人愿意看下来,我就很高兴也很荣幸了,幸福值满点。不然看着你们补分这么辛苦,醉醉反而挺心疼的。
当然有任何想的都超欢迎留评,看到了一定会回哒,很开心能一起评论区聊天嘛∩_∩!
还有解释一下,昨天醉醉“这种情节只有那些狗血作者才能在言情里编的出来”是在自嘲我自己,开个玩笑而已,没有其他任何意思哈(*/ω\*),微博上有宝宝私信问我,我想想,还是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