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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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慧在人群中环顾了一圈, 没有看见沐嘉树,便道:“今天怎么没见到三少呢?这么重要的场合, 他不可能没过来吧?难道是回家之后还没有适应过来?我之前跟三少见过几面,觉得跟着孩子挺投缘,还想再聊一聊呢。”

    她的口气虽然热情, 但是话里面有种很让人不舒服的东西在,就好像是以沐嘉树什么正牌的长辈自居一样。

    沐嘉树靠在沙发上, 没搭理她。

    沐言睿不咸不淡地:“不过过个生日而已,我原本只叫了一些亲朋好友, 也没算太过兴师动众,没想到文老板这么客气, 还专门过来关心犬子, 都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欢迎才好了。既然来了就请稍等,我这就让管家给二位安排位置,你们先站在这里稍等两分钟吧。”

    沐言睿的话一点面子都不留, 直接把文慧呛了回去,她是不请自来,还暗示这个房间里根本就没有预留她的位置。

    文慧脸色一变, 没有怒容, 反而像是有点难过, 勉强笑了一下:“不用了, 我就是……过来看一看,这就走了。店里还有事。”

    沐言睿没有挽留,只是在人走之后吩咐了管家一句:“把他们拿来的东西扔出去。”

    一直注意着他们的郑柯收回了目光, 感觉像是看了一出谍战片——看了半天心都提着,结果最后什么也没明白。

    到底是发生了啥?

    沐言睿的生日过后,他本来想找卫洵出来一起喝两杯,结果问了一下才得知人家第二天就回了部队,也就只好作罢。自己找了一间餐厅,刚刚进去坐下,就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郑柯一看,发现竟然是方静帧一个人坐在餐厅的角落里,他很惊讶地走过去了个招呼:“这不是方姐吗,真巧啊,来吃饭?”

    方静帧:“嗯,今天周末难得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郑柯道:“你不是每个周末都回家看方先生的吗,怎么今天自己在这里,哎,你家沐二呢?”

    方静帧显然心情挺不好,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分了。我爸叫我相亲,烦。”

    郑柯吓了一跳:“真的假的?你俩才正式在一块几个星期都不到吧?”

    方静帧:“废话!你当老娘闲着没事逗你玩啊。”

    郑柯不敢招惹这个大姐,连忙赔笑脸:“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这事,唉,这也没法,缘分不到。我今天请你吃饭吧。”

    方静帧量了他一下,忽然:“要不……今天我请你吃饭,你当我男朋友吧。”

    郑柯:“……”

    方静帧道:“哎呀,又不是真的,你至于吓成这样么。就是帮我哄哄我爸,免得他总叫我相亲什么的,太烦人了。”

    她边便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来,姐姐给你点几个爱吃的菜。”

    郑柯:“……”

    这是简直连话的余地都不给他留啊。

    他哭笑不得,眼看方静帧吧菜都点好了,还真有几样是自己喜欢吃的,只好:“方姐,这个事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我这名声……唉,我有点担心会被伯父死。咱们也是从就认识了,你不能这么坑我啊。”

    方静帧安慰他:“放心,你是当我男朋友,又不是当卫洵的男朋友,我爸没那么暴力,死不了的。医药费我包。”

    菜很快就上来了,她殷勤地给郑柯夹了个鸡腿。

    完了,这算是被赖上了。郑柯还要垂死挣扎一下,忽然听见邻桌飘过来一句话:“我就是不明白,他沐家不过就是经商而已,沐言睿怎么就能厉害成这样,连电影局的局长都能搞下来就搞下来?”

    “沐家”这两个字挺敏感的,郑柯和方静帧一下子都安静了,互相注视一眼,方静帧做了个“嘘”的手势,郑柯点了点头,悄悄把自己的椅子向后挪了挪,离隔桌近了一些。

    另外一个声音听起来要年轻一些,但是带着股不出来的冷意:“井底之蛙!你以为沐家仅仅是商人那么简单?经济那是一个国家的支柱,商做大了就是政!沐言睿可是国家首席经济顾问,你以为你闹着玩的?你知不知道他们家有多少公司是和国家联合控股的!单看他们住在什么区里你就应该明白,沐言睿摸爬滚这么多年,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也不想一想,为什么他到处拈花惹草,可一直到最后离婚都没有和他岳父家撕破脸?咱们那位过世的沐夫人,那可是前任总理的女儿,现在组织部长的亲妹妹,你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觉得自己居然得罪的起沐家?还敢放话让沐三少陪你外甥,你疯了吧?”

    起初那个人像是被吓呆了,半天才讷讷地道:“我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啊。再那个沈树,他连沐都不姓,那就是个老婆生的,沐家怎么会那么重视……”

    “嘘!声点,你知道那个沈树究竟是什么人吗?”

    旁边的方静帧和郑柯几乎要把耳朵竖起来,听见那个人问:“什、什么人?他原来不就是一个流氓吗?”

    “你见过哪个流氓像他那样?你好好想想!那做事的手段和风格,是不是和以前的沐家大少一模一样?再了,卫三少那是什么身份?他们卫家连着四代都有军界的重要人物,跺一跺脚这京城要都要抖三抖的,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能让他卫洵这么百依百顺,鞍前马后的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可是沐大少都死了两年了!”

    沉默。

    郑柯觉得自己的手心好像出汗了,不由自主地在裤子上蹭了蹭,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已经听出来第二个话的年轻人是谁了。这人叫张铭,身份不算高,但他的父亲原来曾经担任过沐嘉树外祖父的私人秘书,因此他们家的消息一直要比别人灵通很多。

    不过那是在前几年,现在沐嘉树的外祖父退休,张铭父亲调职,张家早已不复当年。但偏偏张铭还特别爱找存在感,总是出去瞎忽悠,活脱脱一个江湖骗子,别人在背后都管他叫“张火车”。

    但即使是这么一个人,郑柯这回突然感觉他的话好像有些靠谱了。

    冯建龙可能是悄悄给张铭塞了什么东西,张铭笑了一声,又肯开口继续了:“你觉得沐嘉树真的死了吗?你见到他的尸体了吗?我告诉你啊,这看事可不能光看表面。知不知道现在人家都是怎么猜的?这沐家多半是送他去国外什么地方治了病又整了个容,改头换面的回来了!”

    他一边一边感慨:“啧啧啧,要这沐家就是有本事,一个假身份,竟然做的天衣无缝,无论人怎么调查,都好像这个世上真的有沈树这么个人一样……”

    这话一出来,无论是光明正大听的还是偷听的都吓了一跳,冯建龙失声道:“不可能吧!那沐家图什么啊,沐嘉树又没有杀人放火,他没事整容干什么?他整容还和以前的样子整的那么像,还一点都不掩饰自己……”

    张铭被噎住了,不高兴地:“这我怎么知道,他们高门大户里面的事多着呢,有本事你问沐嘉树去啊。再了,就像你的,他又没杀人放火,掩饰自己干什么?”

    冯建龙连忙:“我不是不信你的意思,我就是太惊讶了。张少,那你看这个事咱们也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张铭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遗憾地,“我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跟你验证一下,得罪了沐嘉树,你完了。”

    两人走了以后很久,方静帧和郑柯才反应过来,桌上的菜都已经凉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该什么。

    方静帧道:“这算个什么法啊,骗人的吧。”

    郑柯:“老实告诉你,这要不是话的人是张火车,我二话不就相信了,他话太夸张了。去年还吹杨市长的儿媳妇跟她叔子有一腿,差点被杨少给死。可是......”

    可是即使是夸张,总也的有些实在的东西在里面,才会吹的这么活灵活现的。

    方静帧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沈树跟沐嘉树很像?”

    郑柯想起几次见面,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怎么想都会觉得有点恐怖啊,方静帧沉默了一下,拍板做出了决定:“行了,你可以走了。”

    这真是一个突然的惊喜,可惜郑柯正在想沐嘉树的事情,没过脑子就直接了出来:“你不用我当你男朋友了?”

    方静帧道:“你要是很想的话……”

    “不不不,我不想,真不想。”郑柯十分后悔自己嘴欠,看方静帧瞪他,又赶紧,“方姐,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爱玩,男女通吃,跟谁玩都行,就是不吃窝边草……”

    “嗯明白了,所以我也不用你了,走吧。”

    方静帧拎起自己的手袋:“冤有头债有主,沐嘉树那臭子欠我个男朋友,我找他要去!”

    郑柯受到了惊吓:“你不会是要去找沈树吧?喂,他可还不一定真就是沐嘉树呢!”

    方静帧已经算往外走了:“是不是问问不就行了。”

    郑柯:“……”

    真是条汉子。

    方静帧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压低声音跟他:“郑弟,万一我要是被姓沐那一家子杀人灭口了,你别忘了告诉我爸是谁杀的我啊。叫他千万别给我报仇,拖家带口,有多远逃多远,惹不起。”

    郑柯哭丧着脸:“好。那你可千万别把我给供出来啊,我比你年轻,还想多活两年,我家三代单传……”

    沐嘉树接到方静帧电话的时候,心情其实不太好。

    明明是他自己定了主意一定不能和卫洵这样下去,可是想起那天卫洵勉强笑着和自己话时的样子,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可没有办法啊,但凡要是件差不多的事,沐嘉树陪着他胡闹也就算了,但这是一辈子的事,他虽然没有谈过女朋友,也自认性取向正常,在此之前连“同性恋”这三个字都很陌生,直到前一阵子恶补了许多常识,暗戳戳地观察了一下,也没觉得卫洵哪里像是天生喜欢男的,应该还有挽救的余地。

    那天在卫家的大厅里,他没听清楚卫家父母具体了什么,但也能从模模糊糊传出的话语里感受到夫妻两个人的失落和痛苦,沐嘉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可是要对卫洵下狠心,又真的有很大难度……唉,这可怎么好。

    他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举棋不定,正心烦着,手机忽然响了。

    沐嘉树看了一眼显示在手机上的号码,惊讶了一下接起来,熟悉的女声传入他的耳朵:“沐少你好,还记得我吗?”

    沐嘉树镇定地道:“不好意思……”

    “好吧,你不记着也没事,毕竟咱们不熟。”方静帧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哥哥的前女友方静帧,想请你帮我个忙。”

    尽管方静帧的办事风格一向就是很雷厉风行的那一种,沐嘉树还是在她的口气中捕捉到了一种潜藏的危险:“呃,是,如果能帮得上我一定尽力……”

    方静帧:“嗯,我现在马上就要相亲了,想找一个人假扮我男朋友。要家世好,长相好,有风度,不傻,你明白了吧?要是把事情办砸了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快来吧。”

    沐嘉树刚想话,电话挂了。

    “……”

    他对着屏幕苦笑了一下,还是认命地起身换衣服,按照方静帧短信发过来的地址出门。

    和卫洵一样,方静帧和沐嘉树也算是从就认识,只不过一开始沐嘉树是不大喜欢跟姑娘一起玩的,所以两个人走的并不近。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发病,卫洵又不在旁边,还是方静帧找到了药又用水给他硬灌下去,他才算是捡回一条命,从那以后,沐嘉树跟方静帧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有几次还被人误以为是他们在谈恋爱。

    其实并没有,方静帧看上的是后来回国的沐浩倡,她喜欢变/态一点的。

    但起来沐浩倡和方静帧分手似乎还有自己的责任——沐嘉树其实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有一天沐浩倡问他是不是喜欢方静帧,那时候沐嘉树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特意解释清楚他和方静帧之间一点暧昧关系都没有,但后来沐浩倡的脸色还是变得很不好看,第二天两个人就分手了。

    虽然不知道这次这两个人又是在闹什么,但总之是欠了一条命,又欠了个男朋友,沐嘉树一般不会拒绝方静帧的要求。

    沐嘉树到了之后,方静帧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对坐,那个人正在滔滔不绝地话,方静帧坐在对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指甲,气氛中有一种迷之尴尬。

    见到沐嘉树走进去,方静帧立刻满面笑容地站起来,挽住他的手:“吕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沈树,现在下班过来接我,我就先失陪了。”

    沐嘉树一条胳膊被她抱的紧紧的,身上有些不自在,表面上倒是没显露出来,伸手向对方道:“吕先生好。”

    那个人跟他握了握手,神情中有迷茫和意外:“你好。你……那天沐家的宴会上我见过你,你不是沐三少吗?”

    他一边一边不确定地看向方静帧,似乎就她之前还在和沐二少谈恋爱,没几天又换成了沐三少这一现实脑补出了一出伦理大戏。

    沐嘉树虽然不在乎撒个谎圆过去,但到底觉得有点亏心,就没有回答,方静帧笑着:“对,就是他,他这个人可要比他哥哥好的多了。”

    吕先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所以你虽然沐二少分手了,现在也不是单身?”

    方静帧歉意地:“对不起啊,因为这次相亲是我爸爸安排的,我们两个又是刚刚确定关系,所以没有及时告诉你……”

    “什么都别了!”吕先生挥了一下手断她,把桌上的杯子都翻过来,他和方静帧每个人面前摆了三个,又倒满了酒,“你要是诚心道歉,就把这酒喝了,我就当白出这一趟门。”

    他这样做可能有点没风度,但的确是方静帧这边有错,让对方没了面子,她也没有异议:“吕先生是,你三杯我三杯……”

    吕先生:“我为什么要喝酒?这是让你们两个喝的,你们两个一人三杯。”

    方静帧刚才在跟他交流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有点愣,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的确是有点愣,倒是有些后悔让沐嘉树过来了——如果对方真的是沐嘉树的话。

    就他那身板,别三杯,这么大的杯子就是一杯恐怕也要趴下了。

    她认命地算去拿杯子:“这件事都怪我,跟我男朋友没有关系,这六杯我喝吧。”

    手还没有接触到杯子,就被沐嘉树挡住了:“男人的事你不用管。”

    他轻轻叹了口气:“身为别人的男朋友,我总不能这么不称职啊。”

    吕先生:“……”

    感觉更心塞了。

    最后沐嘉树喝完了那六杯酒,又跟吕先生认真道歉,这才拉着方静帧走出了店门,除了脸上微微泛红以外,他像是一点都没醉。

    方静帧挽着他,满脸都是笑:“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救场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确定店里的人看不到两人的背影了,沐嘉树才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斜睨着她:“你都知道了什么?”

    方静帧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看了他一眼,也以同样的口吻反问道:“你又都经历了什么?”

    正如沐嘉树一见她算为自己挡酒的举动就明白方静帧肯定是听了点东西,方静帧听他这样一句问,也意识到了,面前的人十有八/九真的就是沐嘉树。

    沐嘉树揉揉额头,道:“你先。”

    方静帧:“……”

    她忍不住踮起一点脚,揪住沐嘉树的衣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玩什么深沉?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老娘清楚了啊!”

    沐嘉树可不是郑柯,被她一吓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只是斜了一眼自己的衣领:“你把我扣子拽开了,再不放我真的会喊非礼啊。”

    方静帧松开手,踹了他腿一脚,沐嘉树也没躲,听她带着愤怒的语调机关枪一样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觉得啼笑皆非。

    没想到张铭脑洞大的可以,居然连这都编的出来,这么能想他怎么不去写呢?

    不过他这倒是也给沐嘉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解释真的可以有——虽然整容换身份什么的听起来很狗血,但最起码也要比自己重生这件事来的可信一点。

    于是他很诚恳地告诉方静帧:“张铭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沐嘉树。”

    即使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听他亲自出来的那一刻,还是会觉得异常荒谬。

    方静帧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心里有惊喜,有不敢置信,也有愤怒,直到沐嘉树了句对不起,递过来一张纸巾,方静帧才如梦初醒。

    她胡乱擦了把自己的脸,质问道:“你这样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你父亲和卫洵对你的态度,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浩倡知道吗?难道还能有人让你在这个京城里混不下去,非得要改头换面才行?怎么可能!”

    沐嘉树只回答了她一个问题:“浩倡不知道......先不要告诉他。”

    “不知道……”方静帧低声重复,心里发涩,“我之前真傻,亏我还跟他你已经死了,让他清醒清醒,其实最应该清醒的是我才对。每次都是因为你,我在他心里面,就连你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沐嘉树不知道方静帧在自言自语什么,刚刚疑问地“嗯”了一声,就被对方抡起包砸了一下,沐嘉树抬手挡住,方静帧已经转身气冲冲地向前走。

    “你缺不缺德你,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浩倡,你倒是潇洒了,想过我们的心情吗?!”

    她着着,又是一阵心酸涌上来,不管跟沐嘉树的关系多么好,但想到沐浩倡,心中还是难免会有不平。这可真是前后两回都栽到同一个人身上,偏偏对方还一无所知,简直不知道找谁理去。

    沐嘉树有点意外,他没想到方静帧会这么生气,也不大明白她在气什么,只好跟在她后面苦笑道:“方姐,别生气了。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他最后一句话本来是想缓和气氛开个玩笑,可方静帧听着却更加不是滋味。她和沐浩倡,一个求而不得,一个疯疯癫癫,都和面前这个人脱不了干系,可沐嘉树连她为什么会生气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当做好姐姐,大概以为以为自己生气也是因为像卫洵那样太关心他了才会如此,但其实不是的,其实她就是非常、非常的嫉妒沐嘉树。

    真是不是情敌,胜似情敌啊。

    方静帧气冲冲向前走了两步,沐嘉树伸手去拉她,被方静帧一把甩开,然而紧接着他就用力拽住了方静帧的胳膊,将她推到了旁边的护栏上。

    方静帧猝不及防,用手抵住沐嘉树的胸口,惊讶道:“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水流就铺天盖地浇了下来,方静帧被沐嘉树挡住了,还稍微好一点,沐嘉树却是被活生生浇了个晶晶亮透心凉。

    方静帧:“……”

    沐嘉树放开她,擦了把脸上的水,苦笑道:“姐姐,你没看见洒水车吗?”

    他后背整个湿透了,满头满脸都是水珠,被阳光找出晶莹的光晕,近距离看过去,一滴水顺着长长的睫毛滚落下来,又划过下巴流进了衣领。

    这个色相实在是有点致命,即使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方静帧还是忍不住晃了下神。

    沐嘉树一动头发上就会有水珠落下来,再加上穿了件白衬衣,被水一浇简直就像透明的一样,他狼狈地推开两步,以免身上的水溅到方静帧身上:“你的袖子和头发也湿了,回去换衣服吧。”

    “好吧。”方静帧微微叹了口气,声道,“原谅你了。”

    沐嘉树以为她所的原谅单是指之前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当回事。

    方静帧车走了,他们两个不同路,沐嘉树站在街边犹豫了一下,正算叫个出租,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停在了他身边。

    沐嘉树微微一怔,车门开,露出卫洵面沉如水的脸,简短地:“上车。”

    沐嘉树顿了顿,上了车,卫洵看他听话,口气也缓和了一点:“先把湿衣服换了吧,你这样非感冒不可。”

    沐嘉树拿起后座上纸袋里的衣服,发现标签还没有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放在一边,细心地用塑料袋包好。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才你都看见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洵的口气淡淡的,完全不像平日的样子:“你英雄救美的时候,我也在那家店吃饭。”

    沐嘉树:“……”

    合着他和方静帧拉拉扯扯这一场大戏,被卫洵看了个全程。

    沐嘉树有点尴尬,但卫洵又没问,他如果上赶着解释自己跟方静帧什么都没有,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只好:“上次我爸生日过后你不就回了部队了吗?怎么回来了?”

    卫洵好像反应迟钝一样目视前方,过了半天才道:“我有事要跟你。”

    这话倒是真的,他赶回来的确是有正经事要,碰见沐嘉树和方静帧那完全就是一场意外。

    沐言睿的生日过后恰好赶上新兵集训,卫洵分到了五个队,只好在第二天就立刻赶回了部队,他本来心里就憋得慌,一段训练结束之后谁也不想搭理,自己叼着根烟蹲在营房后边看云。

    过了一会烟抽完了,卫洵又拿出一根,还没有点火,身边就殷勤地递上来一个火机,着了火向他凑上来。

    卫洵偏头躲开,看着对方身上的教官服:“……王队长,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五个队的总负责人,训练的时候负责来回巡视监督,每个队另有一位队长充当教官,负责教新兵们军体拳。

    这个王队长全名是王岩,就是第三队的队长,卫洵本来认识他,只是刚才巡视的时候心不在焉,这会才反应过来。

    王岩笑着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卫少,我想跟您个事情。”

    卫少……还用上这个称呼了。卫洵心里有点警觉,不动声色地道:“你。”

    王岩道:“是这么回事,就是咱们第一队的队长有个舅舅,在电影局工作,然后呢,不心把沐三少给得罪了。那事没过去多久,他舅舅那位置就莫名其妙被人顶了,现在正在家等通知……哎,要其实这里面也都是误会,赵队长听卫少你跟沐家人都挺熟的,就想在你这求个情,不行的话就是递下消息透个口风也好,看看这沐少怎么才能消气,赵队长再想办法补救。”

    “噢,是这么回事啊。”卫洵压住怒气,皮笑肉不笑地,“那王队长既然上我这里递话来了,也应该实在点清楚,具体他们究竟是怎么得罪沐少了,你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就去跟我兄弟情吧?”

    王岩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要具体是怎么回事就连他也不是很清楚,于是试探着:“卫少要是不介意,不如我把赵队长叫过来亲自跟你吧?”

    卫洵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随手把那支根本就没抽过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碾了碾,就在附近观望的赵平山已经走过来了。

    卫洵不耐烦地:“要什么,快吧。”

    赵平山愣了一下,心道刚才王岩还卫洵这人没什么少爷架子,平时挺好话的呢,他也没看出来这好话在哪里了呀。

    他的表情变得更谨慎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卫洵:“事大事我自己会判断,你既然找到我了,就老老实实话,别扯那没用的虚套子。”

    赵平山不敢胡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和沐嘉树吃饭时他和冯建龙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最后又颇有技巧地补充:“我们那个时候真的是不知道三少的身份,的确是得罪了,一直想当面跟三少道歉,就是见不到人。虽然起来,这个事里面三少可是一点亏都没吃,但架不住我心里过意不去。卫少,你看……”

    话还没完,卫洵甩手起身,一把攥住他的领子把他拎过来,声音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还想让他吃点什么亏?”

    赵平山连忙:“我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

    不就是一个男的被口头上调戏了两句吗?调戏的又不是他,生这么大气干什么。赵平山量着卫洵的表情,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部队里面不让私斗……”

    “干什么呢?集合了没听见啊!卫上校,把手松开!”

    一声呵斥及时阻止了赵平山挨揍,走过来的人是他们曾经的教官邓立,现在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了,目光十分锐利。

    卫洵松开手,赵平山忙不迭地后退。

    邓立盯着卫洵,严厉地道:“干什么!”

    卫洵吸了口气道:“报告长官,我刚才发现赵队长在训练新兵军体拳的时候有几个动作不标准,想和他切磋一下,请邓少将批准。”

    邓立看了他一会,卫洵脸上的怒色已经掩去,表情十分沉稳,他就:“那你们两个就去演示一下吧。”

    直到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训练场中间了,赵平山的内心还是茫然的,他有点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求情来的,为什么要和他架?卫洵到底在气什么?这位爷可是卫家的祖宗,他是肯定不敢赢的,可是假如让着他的话,应该怎么让才能显得不动声色,让对方出了这口气而不是觉得被瞧了,也是不太好办。

    赵平山很为难,但是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真的是想太多。

    卫洵拉开架势,喝了一声:“动手!发什么呆!”

    赵平山咬咬牙,抬腿横扫,踢向卫洵的右肩,卫洵出掌,横切,架住他的脚,反手一扭,将赵平山向后推出去几步。

    赵平山踉跄后退,想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假装摔倒认输,还没有想好,卫洵已经一个右虚步上前,双手成掌同时内砍,击向赵平山两侧肋骨。

    这一招“虚步斩肋”是军体拳的标准动作,赵平山自己也练,却是头一次见人使得这么快,心里一慌,也顾不得想有的没的,双掌外翻,架住卫洵的手之后迅速反扣他手腕。

    卫洵唇角稍微上挑,一言不发膝盖上顶,正中赵平山腹,赵平山扣着他的手立刻就松了,连忙旋身飞踢。

    卫洵一个转身轻松避开,双脚交错变成马步,拳头横扫击中对方下颏,紧接着飞起一脚,赵平山瞬间飞到两米开外。

    卫洵从容站好,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平山,慢慢:“这招‘反弹侧击’的要点就是下盘稳,动作准,不能单单追求速度。你的步子太虚。”

    周围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卫洵走到赵平山身前,伸手将他拉起来,敬了个礼淡淡道:“赵队长,不好意思。”

    赵平山惊魂未定,狼狈地喘着气,苦笑道:“没关系……是我技艺不精。”

    卫洵转身,敬礼:“报告长官,演习完毕!”

    邓立不多评价,就代表赞同卫洵的法:“归队,继续训练。”

    赵平山走回自己的队前面,卫洵站在最中间命令:“全员——稍息!立——正!军姿,两个时。”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训练继续。

    训练结束之后,赵平山又一次硬着头皮凑到卫洵面前:“卫少……”

    卫洵断他:“不用再了,我的话就代表沐家的态度,我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件事我们不会再追究。只不过你舅舅被撤职,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自己有黑料,自己做出来的结果自己担着吧。”

    话到这份上,刚挨了揍的赵平山也不敢再有什么异议。卫洵的做法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虽然现在身上还有几处隐隐作痛,但都是皮肉伤。

    ganta们这一行的,要是真的想黑人,用点技巧把人给出内伤还让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卫洵显然不屑这样做。

    赵平山身上虽然疼,但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知道像卫洵这种行为磊落的人,要不追究那肯定就是真的不会追究了。

    作者有话要:  三哥哥,你生气了啊,那你就不要大意的上吧(*/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