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的提议在洛秋的极力劝下被大伙接受了。现在，守卫们所有能显露痕迹的资料文书都被烧毁，连守门时的桌椅都被劈砍成了碎块。有过行军经历的孙海标替受伤的守卫进行了简单而有效的包扎后，裴涤狼的雇佣兵被他们带上了路途。

    两个守卫始终沉默着走在最前，受伤的胡子守卫在同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保持着和身后人群的合理距离，他们显然害怕艾息格或其他任何一人的催促与不满。

    途中，他们经过镜池，再次远远地看见对岸的高楼盛景。守卫们也难以自制地驻足奢望。水天之间密集的楼房已经完全抛弃了慕邦传统建筑的模样，建筑的材料也从木质变成了更为坚固的石料，这样的建筑与任何国家的传统都有显著的区别，所以它被冠以了统一的风格名称：当代。此时的整个慕邦境内，只有这里能看到如此繁多的当代建筑。

    回望天高的刹那，洛秋从传统建筑中看见腐朽和破败，以及乱用颜色而渲染出的滥进的传统。他想起养母容施曾经是如何评价与当代风格相形见绌的慕国建筑的，这些历经了数千年发展和变化并被各个统治风格赘染的传统建筑，在交融的文化之中逐渐失去了它最初存在的优雅。它被发展出了各式各样繁多却不出彩的新式风格，细节补充上也有了执拗的毫不美观的统治者特色。倘若这种添加是大众所欣赏的适时风格也就罢了，但可惜它只能满足统治阶层的喜好。证据就是，在昌国之时，旧有建筑风格的演绎到达了缺失典雅的巅峰。然而，人们依旧得将这些演绎传承下去。

    何况，战争和贫穷让年久失修的旧式建筑失去了一切光彩，如果不经休憩，人们很难从中领会到这类建筑的美丽。人们往往在破败旧楼的附近修建新的当代建筑，一般是出于坚固的考量，所以新旧对比会让人们更加喜好后者。至此，慕邦的传统建筑被打上了贫穷和丑陋的标签。

    当孙海标用厌恶的语气催促两个守卫时，一行人才再次向前。

    走了没多久，艾息格开始不断地流鼻血，帕勒塔和大伙猜测是天气干燥的原因。可他越来越虚弱，脚步也越来越慢。甚至默连声表达担忧的关切很久之后，他才如梦初醒的低声回应。鉴于此，他们决定原地休整半个时辰。艾息格很快入眠，醒过来时气色有了好转。但洛秋总觉着他的神态不同以往，总有种不出的别扭感。

    当天夜晚，他们在距天高城大约三十里地外的一个镇歇脚。艾息格面带痛苦的早早睡去，默决定陪在恩人床边照料着他。洛秋和帕勒塔带着两个守卫上街寻找大夫，他们走进一家药房，有个男孩正坐在高板凳上打盹。

    “孩子，”帕勒塔叫醒他，“你们家大人在不在？”

    男孩睁开眼睛看了几人一眼，他被守卫们身上显眼的制服和疲惫怯懦的神态所吸引，接着摇摇头：“不在，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想找个大夫看看病，”帕勒塔又，“你知道这附近哪还有大夫吗？”

    “镇子里就我爹和他徒弟。他们都出去了，今天回不来。你们要买药可以跟我，我给你们抓药。”

    帕勒塔犯难时，洛秋主动问道：“那你知道先是流鼻血然后显得特别疲惫是该吃什么药吗？”

    男孩略一沉思，“燥火太旺烧的吧，吃点这个。等一下。”他擅自取来一个纸包，“里面的药够吃两次，一次吃一半，早晚各一次，效果会很好。”

    守卫中一人嘀咕：“这孩靠谱吗？”

    男孩听见这话后显得很不高兴，撅着嘴：“不买就出去。”

    帕勒塔付了钱，取走了药。晚上，默给艾息格熬了碗药，古怪的气味让她感到反胃烧心，她在风口处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喝下浓苦药汤的艾息格再次睡去，第二天醒来时果然有所好转。他们再次踏上路途。然而次日夜晚，艾息格再次疲累而痛苦地睡去，当天白天，他的鼻子同样流血了。

    这样的状况几乎持续了半个月。半个月后，鼻子不再流血的艾息格变得越来越虚弱。他有一段时间甚至得坐在木推车上才能向前。每次睡觉之后，他的状况都会有所好转，只是这种好转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

    洛秋本想询问固山卫书，但自从那个叫白染着的男人出现之后，固山卫书一直沉睡不起，对任何呼喊都毫无反应。同样变得沉默的还有艾息格，他每天面色凝重的在思索着什么。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大概走了两个多月，终于到达峼卫郡的郡界处，两个守卫才被允许自由活动。这时已得知他们的名字，胡子守卫叫严奇，另一人叫靳春生。他们的制式服装已经破损，现在穿着普通的衣装，作为士兵或守卫时的狂气也已消失不见。

    采胜郡与峼卫郡相邻，但这两片庞大的土地中间还隔着巨大的横断山脉，只有向东绕行才可以到达。从放牧导致的稀疏草地渐渐走向稠密茂盛的绿草平原时，出生于峼卫郡的人脸上都洋溢着舒爽的笑容。

    离别时，脊背的伤已完全愈合的严奇感激地向他们鞠了一躬。靳春生也投来祝福的视线。他们转身离开之时，弯腰拄着膝盖大声喘息的艾息格突然抬起头来：“我跟你们一起走。”

    这一刻，洛秋才清晰地从杀的脸上看出那个一直让人感到别扭的东西——那是一种挥之不去但不知来由的深远恐惧，还有显然倦累的无力之感。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