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因向着他们走来，告诉他们上游直至地缝之前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好在你们找到了，”他望着地上昏迷的女人，“不过这可不像是个婆婆。”

    单合也躺在地上，就在路引之麓的前方，洛秋盘腿坐在那儿守候着他。

    “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孟婆啊。”赵奉抬起头回答。他试图将她叫醒，有那么几次，他还把拍打肩膀的偷偷地往下移了数寸。热浪隆隆而至，一阵又一阵地把河道中的冷气驱离。反复奔走让他们心生倦怠，就算明知等待将是徒劳，他们也甘愿苟且憩。赵奉原本还心存恐惧，现在也被眼前凝脂般的肌肤夺去心志。他无比贪恋这样的触感，以及坏事得逞时的窃喜。“我们叫醒她的话，”他轻声，“肯定就知道孟婆在哪儿了。”

    “你要真想叫醒她的话，”东因对他喊道，“你应该大点声话！就像我这样！”他的话音飘往高空。血池将军循声低头，不仅看见倒在地上的翠袖罗裙，还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赵奉的心头刚刚冒出糟糕与遗憾交织的苦闷，片刻之后，她就出现在他们眼前。更教人惊讶的是，高空仍有一个血池将军正在打斗。

    “他们来的目的是要找那俟已万明镜，那东西在哪儿。我得毁了它。”眼前的将军蹙起眉头，低头瞥了一眼脚边的白衣人。“这是谁？孟婆呢？”赵奉怕私心暴露，连忙起身恭迎。他见洛秋和东因面露拘谨，竭力表现出下人应有面目，但他们依旧坐在原位。好在将军也不为此计较。

    “回禀将军，河道里就只有这一个人。”

    将军抬起眼睑，往不见边际的河道下方瞧了一眼，“她一直躺在这么？”

    “是的，从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在这了。”

    “这是仙韵与孟婆完全不符的九天仙人，”将军道，“把她叫醒罢，孟婆不在的话就让她顶上。”她攥紧三尖两刃的长戟，血液凝成珠子从尖头两侧的残月锋刃上滑落至石面。她的呼吸声近乎盖过上空铁器相撞的巨响，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以一敌二，她已疲于应付。

    赵奉将熟睡的人扶起来，晃动她的双肩。“快醒醒啊快醒醒啊——快——醒——醒——啊！”这毫无效果。他本来不慌不忙，但将军的呼吸让他不安，他起身时失把中人摔回石面，即便如此，她也没醒过来。他猜测将军以这样的形态存在不会太久，因为上空铁器碰撞的响声远没有最初频繁，这表明其中一方正不断周旋。

    “快点把她叫醒！就算是九天的仙人也有义务阻挡他们！”将军恶狠狠地。

    赵奉站定原地用目光搜寻可以帮助自己的一切。“遵命，马上照办——”他惊叫一声，“那个是孟婆吗！”他们皆看向河道上方，起先只有一个人影在雾霭的笼罩之下蹒跚走来，没等他们看清面貌，忽然从薄雾中冲出更多的影子。这肯定不会是孟婆了。

    将军咬着下唇，用厌恶地语气吐出两个字来：“魇鬼！”

    “时限到了么！”赵奉紧张地，“怎么办，我们连河水都没拿回去！”

    “时限指的魇鬼不是这些罢。”洛秋把单合与昏睡的白裙女拖到较远一些的位置。期间，血池将军悄然注视着他。

    “没有士兵来应付这些魇鬼了，”将军道，“好在他们只在河道之中，你们几个负责拖住他们。我”她忽如肩部受重器锤击，半个身子被拉扯向后，因她迅速向前踩步而未倾倒。然后她瞟了一眼头顶，“我还有要事去做。这些武器给你们，保护好单合。拖住他们。”她的臂甲自作向右挥动，身前凭空显现三柄环首刀跌落石面。等赵奉刚拾起其中之一，眼前的将军已消失。上空打斗依旧。

    东因仰着头，“她也真不容易。”赵奉用两只捧着三柄刀走到他们身边各自分配，这些刀比他想象之中更轻。

    洛秋接过他递来的刀，竖直在眼前察看，这将是头一柄被他用来砍杀的利刃。赵奉把另一柄利刃递给东因，同时道：“我并不会用这玩意，这是士兵的武器，我还没会成为士兵呢。可我就在战场上了。”

    “防止被近身吧，”东因一面接过来，“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他的儿子。”

    赵奉紧攥刀柄向着前方空气虚劈，他让刀尖保持在与自己双眼齐平的位置。“先击退他们，取河水的事情之后再。”他犹豫了一下，“千万别被近身啊，我在墙头上看见他们啃食那些士兵。我们也会被啃食的。”

    “是的，而且不会再被吐出来，一旦下肚，也就意味着我们死了。”东因道。

    他们三个站成一排，热浪轻抚他们后颈，而从魇鬼走来的前方，阴冷的风霜则扑打他们的面门。赵奉的右眼不住地颤动，他无法再让自己的双臂保持固定的姿势，它们过于僵硬，过于沉重。他甚至感到自己内心也似积压了诸多巨石。他惟有反复低语，离我远点，别来我这，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