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哭泣的孩子
洛秋站在艾息格身边,看着那狂风暴雨般的倾击,仿佛能领会他流露在切齿之间的愤恨。后来那名在慕邦人看来着装怪异的女士扑倒在倒地的中年男人身上,宽剑刺入肉身,惊呆了洛秋也惊醒了耽于过往的艾息格。
中年男人趁起身,攥紧柳叶大刀全力挥来,两兵相接仅那么一次,艾息格便倒了下去。他早已满身是血。铁器兵刃的震鸣之中,这两人的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反弹,梅瑟双稳住反弹之力,但虚弱的艾息格却被那股力量卷于地面。
他是真的昏死了过去。一天之内,他与畚斗警卫战斗,与猎户七人战斗,又斗争于埃利蒂德家族的每一个人。后来赶到埃利蒂德居住的石堡时他也没有丝毫休息,径直推门而入,直白张口宣言,如同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有预见。
倒下的艾息格中的宽剑摔出很远,梅瑟埃利蒂德晃了晃柳叶刀走到他身前,在举刀的刹那,洛秋走了过去。他们语言不通,不过梅瑟能看见洛秋双眼中的警告,所以放下刀,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人意气风发,表现着能够自如活动的筋骨,中年的梅瑟却在剧痛中忍耐。别人或许会固执的用对方听不懂的语言去劝告敌人后退,企图用语气和神态告知后果。但洛秋懒得多费口舌,他像一块磐石挡在那里横眉而不屑。听这些披头散发的人们将慕邦全境的居民称之为野蛮人,源自那里的人们没有对造物主的信仰,这令他想笑。艾息格他们掠夺土地崇尚自由,在造物主的名下掀起祸乱,是非过错昭然若揭。
对面的中年男人显得很谨慎,叽里咕噜的了一大堆话。洛秋当然没听懂。梅瑟的是:“和你没关系,这是我的家事。地上躺着的是我的儿子,你应该离这远一些。”他一面如驱赶家禽般发出一连串斥赶的拟声词。
洛秋扭头看看身后和四周,愚弄地朝他摇了摇头。梅瑟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接着迈步靠近慕国人,他抬起两只将柳叶刀的锋刃对着自己,而用刀背对着洛秋以显露善意。洛秋对他的行为感到好奇,于是注视着他走来。仅一步之遥时,梅瑟忽然反一刀,躲闪不及的洛秋便被柳叶刀自左腰至下腹切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没有传言中的握礼、贴面礼,甚至没有慕国的拱礼,洛秋在中年人扬瞬间的诸多猜测都是错误的,于是只能捂着伤口干笑。握着柳叶刀就近抬的人,肯定是准备施行挥刀入骨的砍杀,其实这根本不用考虑。他低头看看腰腹的伤口,之前被砍的地方尚未结痂,现在新的伤口也开始流血,同样是荧光色的液体率先落地,然后才是泊泊流出的殷红血液。与之前一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却不是没有知觉,毕竟凉风的感受如此真切,好像寒气从创口中钻入体内,让五脏俱受冰凉。
洛秋用单押着伤口挺直身躯,梅瑟的第二刀恰好劈来,被他的单剑击打回去。中年人感受到猛烈震荡的惊人力量,于是心有余悸的往后退,慕国人垂眸瞥了眼艾息格后则向前步进。
梅瑟意识到自己的虚弱,他本以为创伤醒目的慕国人同样如此。但现在他后悔了。刚才大可以先脱下战甲才动,或者就这么转身离开也无妨,即便今日杀不了艾息格,可以改天再托奈德予其惩戒。起该死的奈德,如果他在的话,这两个杂种根本就不是对,可他人呢?
洛秋并不打算将梅瑟逼到廊道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之所以仍在迟疑,只因在思考是否要介入艾息格的仇恨之中,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异国友人还请求自己不要插。可如果真就这么撒不管的话,谁知道这城堡里还藏着些什么关呢,何况慕邦人深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所以他下定决心,要将梅瑟埃利蒂德的尸体留在这里。
血液浸透衣摆,很快就凝成冰晶,他每向前一步都受到大衣坠动的牵制。梅瑟正着急忙慌的扒动身上的搭扣企图卸下铁甲,埃利蒂德家族的首领并不知道前来的慕国凡体曾与法师的炼子有过战斗,但就刚才一击所反馈的感受而言,他告诉自己需要毫无保留地付出全力。
萧萧风声回荡在石堡内,廊道地板上的艾息格免于冰雪侵扰,但整个地板已爬满融于红血的积水。洛秋踩水的脚步声在梅瑟耳边悠悠萦绕,让他心惊而慌乱,他分明看见单慕国人举起了剑,那么轻松的姿势但依然饱含力量。
突然间,公共回廊的尽头冲出来两个年幼的身影,他们一左一右,分别抱住梅瑟埃利蒂德的两条大腿。两个孩子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楚楚可怜地望向洛秋,对缓释危的恩赐翘首以盼。他们眼里噙着泪水,噘着嘴想要止住啜泣。
梅瑟瞥见敌人因而怜悯的目光,急忙放下双抱住两个孩子。他从未料想过,那个他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女人留下的两个孩子,会仿佛成为自己救命的稻草。这两个孩子正是夏琳玛丽与她的丈夫仅存于世的血脉。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孩子,洛秋停下了步伐。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孩子与梅瑟有何关系,但他能从孩子们紧抱住梅瑟大腿的姿态中看出他们对这个中年男人的依赖。他正琢磨着,如果让这个中年男人死在这,这两个孩子该如何安置?首先不可能带他们回到慕国,镇上也不一定有人愿意收留,经过和准仙人的战斗之后,福克巴兹的村民更是不可能与他正常对话。这就意味着,如果他让梅瑟在这里死去,他就必须要承担起照顾这两个孩子的责任。
洛秋从不善心泛滥,何况这些孩子不一定不会反抗。所以他思前想后之后,最终决定指着大门,咬牙对梅瑟喊出了一个字:“滚!”即便听不懂的梅瑟,也在那一刻做出了正确的回应。他立刻带着孩子们逃出了大门。
在后者走出大门的同时,那些在酒肆喝酒的护卫们正准备辞别大牧师回到圣心州,他们已经完成了护送任务。梅瑟不会因为这些人而重生希望并就此停下,对他来,大牧师的护卫从来就不是可靠的伙伴。毕竟整个西兹没有谁会蠢到去行刺大牧师,这些陪同者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罢了。
果然如他所料,倒地的尸体和血液教护卫们醒酒之后,还带给了他们莫大的恐惧,驱使他们立刻逃离了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