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别, 师伯,他一心求死, 我们不要跟他纠缠。”云梦泽拉住月长空的手,这一战不知会有何结果,云梦泽断然不想让月长空应战。
“月长空,如果能杀死我, 我就放过他。如果你杀不了我, 我必让他殒命。”蓝幽着, 脸上露出笑意,看着月长空的眼中竟有生动的神采。
“你知道我从不杀人。”月长空清淡的。
蓝幽冷笑:“我当然知道, 我只是更想知道,你能不能在不杀我的前提下, 保住他。”
蓝幽完,挥舞镰刀急袭而来, 周身力量暴涨,化成实体的黑烟,铺天盖地的席卷, 将天光都遮拦住。
月长空将一把灵剑插在云梦泽脚边,低声嘱咐, “心。”
完, 月长空举剑迎上去。
万道剑光穿透黑烟, 骤然点亮四周。
云梦泽看向脚边的灵剑, 知道这是月长空设下的保护结界。
云梦泽往前一步, 便被轻柔的力量推回去, 往其他方向也是一样。
月长空将他困在方寸之地,无法挪动分毫。
“这是怕我跑了么!”云梦泽气恼的嘀咕。
蓝幽和月长空在空中缠斗,黑烟与剑光交织,镰刀挥过处皆是绿色的残影,而灵剑的劈斩挑刺则快到无形。
蓝幽的镰刀划过月长空的手臂,留下发黑的伤口,冒着骇人的绿色毒气。
月长空的长剑也劈中蓝幽的右肩,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竟跟上次在百草仙境时一样位置。
月长空中毒,动作明显的迟滞。
蓝幽也好不到哪里去,肩膀上的伤口让他挥舞镰刀的动作变慢,只能不停的将黑烟化成短匕,抛向月长空。
两人交手整整一日,未见胜负。
月长空来的时候光微,此时却已经夜色降临,空中无星无月,只有月长空的剑光,照亮深重的黑暗。
云梦泽身边的结界忽然一晃,竟瓦解消失。
同一时间,月长空从空中急速坠落。
云梦泽急扑上去,紧紧抱住月长空,低声的喊着师伯。
月长空咳出一口血沫,又很快舔舐干净,他拄着剑半跪起来,往空中看去。
只见蓝幽虽然还悬在空中,胸口却插着一把月色的长剑,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色泛着死灰,漂亮的眼睛却灼灼的望着月长空。
“不愧是武圣啊。”蓝幽缓缓的落下来,双脚着地的时候竟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月长空握住云梦泽的手,轻声,“我们走。”
云梦泽赶紧答应,扶着月长空就要起来。
此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四周草丛中竟围拢过大批的毒虫。
蓝幽轻声开口:“走?我让你们走了么?要走,杀了我再走。”
“好!”云梦泽手中幻化出寒冰长剑,正要上前,却被月长空拉住。
“你杀不了他。”月长空。
云梦泽微惊,难道月长空知道他跟蓝幽都身怀邪王鼎的力量,无法杀死对方。
蓝幽呵呵笑了起来:“是啊,朋友,你杀不死我。能杀死我的,只有月长空。”
蓝幽话音刚落,手中再次凝出黑色的镰刀,他拄着镰刀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月长空。
“武圣,还不肯杀人么?”蓝幽着,轻笑起来,“那就算了,我今日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改日再找人杀我。”
云梦泽瞪着蓝幽,压着声音怒吼,“你是疯了么?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杀。”
“谁知道呢?”蓝幽着,呵呵一笑,“我早就疯了,你,也不过晚些疯罢了。”
月长空微微蹙眉,却没时间追究蓝幽这话什么意思,只将云梦泽往后推,挡在自己身后。
云梦泽却要上前,护在月长空身前。
死神的镰刀就在面前,月长空和云梦泽竟然开始推推嚷嚷,拉扯不休。
“走开,藏起来去。”月长空低声呵斥云梦泽。
“我不,你不肯杀人,我来杀。”云梦泽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杀蓝幽,就是使劲想将月长空拽到自己身后。
“生死关头,你捣什么乱。”月长空气恼的抓住云梦泽的胳膊,将人制住。
云梦泽奋力挣扎:“什么生死关头,分明是送死关头,你干嘛要来,你就在外面跟蛇眼你侬我侬不好么?”
道后面,云梦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了酸气。
“什么你侬我侬,你读那么多书,连成语都不会用么!”月长空气得横眉立目。
此时蓝幽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暴涨的黑烟伴随着锋利的镰刀,自上而下的劈向纠缠不清的两人。
云梦泽突然挣脱月长空的束缚,猛得扑在月长空身上,就要用身体去挡那把镰刀。
月长空却猛得伸手,掌心凝出数道灵剑,组成剑轮,飞速的旋转着,挡住那把镰刀,搅碎浓浓黑烟。
这一次交击带着巨大的力量波荡出去,将四周震得飞沙走石,水波翻涌,林木摧折。
蓝幽被弹飞出去,重重的砸在湖边的巨石上。
月长空的剑轮破碎,化成光点,人也仿佛破碎一般,在云梦泽的怀中委顿。
云梦泽却毫发无伤,被一层温柔的力量紧紧包裹着。
此时几道短匕袭来,竟然被他周身笼罩的力量击飞。
云梦泽抱着月长空,气恼,“谁要你保护,他根本杀不了我,你是傻的么?”
云梦泽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月长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躺在云梦泽怀里,仿佛睡去,容颜皎洁,银发如练。
蓝幽咳出好几口血,呵呵笑了起来,“失算啊。他将生命力分享给别人,实力大减,竟然无法杀死我。”
云梦泽看向蓝幽,心里的暴怒和杀戮无法抑制的蔓延。
他想杀了蓝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出卖他的灵魂,彻底成为邪王鼎的奴隶,只要他能杀了蓝幽。
蓝幽想要站起来,却尝试好几次是没成功,最后只能喊来彼迦,扶他起来。
蓝幽在彼迦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云梦泽。
云梦泽冷冷看着蓝幽,见蓝幽用镰刀的尖端触碰他的肩膀。
云梦泽正想冷笑,却感觉怀里的身体猛得暴起。
云梦泽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见月长空挥舞灵剑,将蓝幽逼退。
蓝幽震惊的瞪着月长空,嘴角渐渐裂开,露出近乎癫狂的激动表情,“我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么?失去意识都要保护你么?”
云梦泽猛然惊起,奔到月长空身前。
月长空睁着眼,瞳仁却不是乌黑的,而是明月一般的冷金色,漠然的瞪着,没有一丝温度。
云梦泽抓住月长空的手,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在急速的消退。
本来就将生命力共享给龙凤胎,现在又用燃烧生命力的方法强撑,他以为自己是谁,生命力用之不竭么。
蓝幽笑了起来,周身的黑烟再次暴涨。
“无意识的武圣,能不能杀死我呢?真是好奇啊。”蓝幽着,往前走去。
月长空极迅捷,手中灵剑刺出,直取蓝幽的胸口。
云梦泽猛的上前,就拦在灵剑之前,伸手要阻住灵剑,无论如何,月长空不能再战。
月长空停下,云梦泽骤然回头。
此时彼迦也正挡在蓝幽面前,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眼神没有对焦,却好像注视着云梦泽。
黑烟消散,镰刀也随之消融,蓝幽看着彼迦,深潭一样的眼中波光翻涌。
“为什么?彼迦,为什么。”蓝幽怔怔看着彼伽。
蓝幽收起武器,月长空也颓然倒下。
云梦泽赶紧抱住月长空,坐到地上,他抬头看向彼迦,带着试探的问,“彼迦,你是不是还有感觉。”
彼迦一点反应也没有。
蓝幽踉跄着走过去,带着期许的,“彼迦,你是不是不想师父杀他。那师父就不杀他了。”
云梦泽看着蓝幽,心念电转,冷笑起来,“他不是不想你杀我,他是不想我杀你。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能不能不要再继续浪费彼迦给你的生命。”
蓝幽猛得转向云梦泽,嘶吼道,“他把生命给我,本来就是浪费。我根本没资格活着,该活下去的是彼迦。”
“可对彼迦来,没有你的世界生不如死。你连死都要折磨他,他却仍旧愿意为你以命换命。你就不能拿出点勇气,好好的活下去,找到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云梦泽恨铁不成钢的。
蓝幽微怔:“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
云梦泽:“大千世界,怎么就不能有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难道彼迦以命换命复活你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成功么?他都愿意为你成魔,为你到处拼凑起死回生之药,你为什么不能为他试试呢?”
蓝幽看着云梦泽,眼中似有涟漪。
“别再疯下去了,如果你真的爱他。”云梦泽。
蓝幽呆愣半晌,看向彼迦,伸手抚摸彼迦的面庞,轻声,“彼迦,你会回来么?”
“如果你想他回来,他就会回来。”云梦泽。
“真的么?”蓝幽看向云梦泽,语气竟带着天真和期待。
云梦泽毫不犹豫的信口胡编:“真的,我跟你一样希望他回来。我相信这世界上一定有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术,能让彼迦回到我们身边。到那时,你可以带他走遍天涯海角,看尽世间风光。又或者你们就在这里,永远不分开。”
蓝幽看着彼迦,轻声的重复,“看尽世间风光……永远不分开……”
完,蓝幽淡淡的笑了,那笑容无限温柔,好像已经看到云梦泽描绘的镜花水月。
蓝幽收起笑容,转向云梦泽,“把他放下,我看看他,他快死了。”
云梦泽刚还想为哄住蓝幽松气,听到这话,立刻看向怀中的月长空。
只见月长空的脸色晶莹,竟有玉色的光泽,。
云梦泽伸手去摸,满手冰凉柔滑。
云梦泽心中惊痛,紧紧咬牙。
“他的生命力枯竭,正在被金童玉女的邪术吞噬。”蓝幽着,在彼迦的搀扶下走到两人身边,伏下身体。
云梦泽看向蓝幽:“救他。”
蓝幽淡淡:“我会救他的。我今天,不想杀人了。”
蓝幽完,手中结出符咒,查看月长空的情况。
可那符咒刚成形,就瞬间破碎,蓝幽也一口血喷出来,脸色继续灰败。
云梦泽伸手搭上蓝幽的肩膀,邪王鼎被唤醒,疯狂的吸收着周边的灵气和魔气,在云梦泽的经脉中兜转,又传导进蓝幽的身体。
蓝幽深吸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手中再次凝聚起符咒。
符咒在月长空的面前急速的旋转扩大,金青两色的辉光从月长空的七窍流出,汇聚到符咒之中,被符咒吸收。
很快,蓝幽收起符咒,便吩咐彼迦去拿药,云梦泽设置阵法。
忙乱了一个多时辰,月长空才终于恢复正常。
蓝幽也已经疲惫得支持不住,跟彼迦回到大屋休息。
云梦泽抚摸月长空的脸颊,虽然触手粗糙,并不莹润,但到底有人的温度。
他将月长空抱在怀里,轻轻的亲吻月长空的额头,一颗心还紧紧揪着。
“别让我失去你。”云梦泽轻声呢喃。
好半天,云梦泽才平复情绪。
此时在一看四周,到处都是毒虫干瘪的尸体,远处的湖水被抽干,树林尽皆枯败,一片荒芜。
云梦泽才知自己竟一次吸纳如此多的力量,他轻叹一声,邪王鼎真的因为他的弱而变弱了么?
云梦泽开月长空的百宝囊,从中取出帐篷,将月长空抱进去。
月长空躺在外间的床上,一头白发柔顺的铺展着,俊美的容颜上遍布皱纹,显出一丝苍老和憔悴。
云梦泽轻轻抚摸月长空的脸颊,就不由勾起唇角。
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见到月长空衰老的样子。
怎么呢?月长空长得好,哪怕老了,也仍旧好看。
甚至可以,老了的月长空更有味道,让人觉得温暖。
好像他不是什么武圣剑皇,不是天衍道宗的首席大弟子,也不是他的师父或者师伯,只是滚滚红尘中一普通人。
这样一个普通人,可以毫无顾忌的去亲近,去纠缠,开玩笑,逗闷子,保护照顾,相依相伴。
就这样守着月长空一天一夜,月长空也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不过内息平稳,也并没再出现衰败的样子。
云梦泽召出鱼,让它守着月长空。
自己则离开帐篷,往大屋走去。
进入大屋,并不见蓝幽和彼迦,探出灵识,便知两人在卧房内。
这时卧房门开,彼迦走了出来,想必蓝幽察觉出他的到来。
“进来吧。”果然,蓝幽的声音从卧房里传出。
云梦泽走进卧房,彼迦跟在他后面,关上了门。
卧房里的摆设十分简单,贴墙放置床和衣柜,窗下摆设书桌和椅子。
蓝幽躺在床上,四周黑色的纱幔挡着,也看不清他的状况。
“他还没醒?很正常,生命力枯竭,恢复自然更慢。”蓝幽的声音沙哑,听起来也伤得不清。
“蓝前辈,伤势如何。”云梦泽站在床边,淡淡的问。
“我最讨厌这些虚伪的客套。”蓝幽冷声。
云梦泽声音淡淡:“不是客套,只是有事烦请蓝前辈,所以问候一下。”
蓝幽冷笑一声,问道,“有事求我?救治你弟妹?”
“此其一。”云梦泽。
“还有其二?”蓝幽问。
“请蓝前辈,不要在我师伯面前提起我身怀不知名力量一事。”云梦泽。
纱幔晃动,蓝幽似乎在床上挪了位置,他诡异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梦泽:“我身体里的,并不是邪王鼎,之所以顺着蓝前辈的猜测答应,是为了保全自己。”
“不可能,你身体里的就是邪王鼎。我不会认错邪王鼎的力量,且只有邪王鼎的力量,才会对我造成反噬。”蓝幽笃定的。
云梦泽也想过,是否要将时光逆流的事情告诉蓝幽,但想到蓝幽此刻应该想尽办法让彼迦复生,难免不会对时光逆流之法怀揣希望,到时又是麻烦。
所以便决定矢口否认体内是邪王鼎,免得蓝幽在月长空面前提起邪王鼎,搅乱如今这一切。
“不瞒前辈,我自己也不知道体内的力量是什么。只知道并非什么良善的东西,所以从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这次被前辈察觉,是邪王鼎,我也十分惊讶。这世间,会有两个邪王鼎么?”云梦泽故作疑虑的垂头。
“没有,这世间只有一个邪王鼎,就在你体内。”蓝幽着,掀开纱帐,支着上半身,死死盯着云梦泽。
云梦泽看向蓝幽,满眼的疑惑和忧虑,“可我没有杀过柳成荫,也没有见过邪王鼎。”
蓝幽的眼神幽暗,他缓缓冲云梦泽伸出手。
云梦泽也毫不避讳,将手递给蓝幽。
同源的力量碰撞,蓝幽很快放开云梦泽的手。
“这就是邪王鼎的力量。”蓝幽不容拒绝的。
云梦泽看着蓝幽,皱着眉头,似乎十分苦恼,“也许,是跟邪王鼎同源的力量呢?前辈可知有类似之物。”
蓝幽看着云梦泽,皱起眉头,露出思索的神色,“与邪王鼎同源。那便是上古之物,谁又能知道。上古没有文字,根本无从追溯。”
云梦泽见蓝幽终于想到上古之物,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蒙混过去了。
蓝幽思索半晌,瞥着云梦泽,冷冷的,“就算不是邪王鼎,跟邪王鼎同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云梦泽露出苦笑:“我跟前辈一样不走运。”
“我没有不走运,我是自愿跟邪王鼎签订契约的。”蓝幽淡淡的。
云梦泽转瞬明白,谁不想拥有无上的力量?像柳成荫,不是也千方百计的想继承邪王鼎,也就只有自己,将邪王鼎视为洪水猛兽。
“你好自为之吧。上古清浊不分,仙魔未立,弱肉强食,混乱不堪。但凡是上古之物,就没有一件不暴虐弑杀的。”蓝幽完,放下纱帐,再次躺回床上。
云梦泽淡笑着:“多谢前辈提醒。刚刚所求第一件事,不知前辈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蓝幽没立刻作答,过了片刻才,“彼迦会去么?”
云梦泽笑了,转向彼迦,轻唤道,“彼迦,你会去么?”
彼迦将头转向云梦泽,双眼空洞。
蓝幽轻声:“好,我救你弟妹。”
云梦泽长舒一口气,冲床帐中的蓝幽略微施礼,自行离开。
回到帐篷的时候,鱼正对着月长空吹泡泡,月长空则安静的躺在那里,呼吸平缓。
云梦泽走到床边坐下,淡淡的笑了。
无论如何,这一关是过了,至于以后,谁去理会呢?今生半刻逍遥,都是赚的,该好好享受。
月长空三天之后方醒转过来,刚一睁眼便闪身而起,手中凝出灵剑。
彼时云梦泽正坐在桌边看书,被骇了一跳,书都掉到地下。
“师伯,你干嘛?”云梦泽好笑的看云梦泽。
月长空这才反应过来,收起灵剑,蹙着眉问云梦泽,“蓝幽呢?”
云梦泽用下巴指了下帐篷的帘子,淡淡的,“外面喂孔雀吧,他昨天就能下床了。”
月长空转向云梦泽,诡异的问,“他不杀人了?”
云梦泽点点头:“好像是闹够了。”
月长空暗暗磨牙,瞪着云梦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梦泽无辜的看着月长空:“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要寻死,一会儿要杀人。认识他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只跟他交过手,并不算认识。”月长空蹙着眉。
云梦泽将书捡起来放在桌上,笑着走向月长空,将人按坐在床上。
“总之,现在他看在我跟彼迦的交情上,答应救治我弟妹了。师伯你就先运功调息,将自己的伤势稳定住,过两日我们便启程回落霞城。可千万别将生命力耗尽了,带着我弟妹一起玩完。”云梦泽哄劝着。
月长空不悦的看云梦泽:“你这是什么口气。”
云梦泽眨巴眼睛:“我这是为你好的口气啊。”
月长空磨牙,伸手弹了下云梦泽的脑门,果然盘膝坐到床上,闭目调息。
云梦泽摸了摸脑门,唇角不由自主的弯起来。
不知道为何,今生的月长空总是容忍,不管他怎样胡言胡闹,都没有真的恼了他。
前世的月长空,可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的。
想到这里,云梦泽不觉有些憋闷。
前世的他确实跟现在不一样,也不会撒娇,也不会卖乖,一天不上半句话,心里只有怨恨和忧郁。
可那能怪他么?十万人死在眼前,一瞬间失去所有。
他就是笑不出来,也不出话。
他也想学着白浩清,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烦月长空将剑招再演示一遍,可他做不到。
每一次勾起唇角,他都仿佛看到熟悉的人在眼前灰飞烟灭。
云梦泽长舒一口气,不让自己再回忆过去。
那些已经不存在了,如今落霞城还在,虽然因为他的缘故惹上了天玄宗,但终究没有被屠灭。
想到此处,云梦泽又不禁蹙眉,也不知道天玄宗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找落霞城的麻烦。
柳成荫跟他的旧恨都不完,手段又狠毒,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云梦泽胡思乱想,竟有些困意,这几日他担忧月长空,根本没有休息好,此时月长空清醒,他反而迷糊了。
云梦泽于是蜷缩在月长空身边,合眼睡下。
这一睡竟是一天一夜,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
云梦泽起身,坐在他旁边的月长空也睁开眼,淡淡的,“刚刚蓝幽来过,他已经准备妥帖,你醒了就能出发。”
云梦泽立刻喜笑颜开,赶紧起身换衣。
这日穿了天青色的云纹对襟书生袍,是巧颜给他做的,出门穿的。
穿好衣服,云梦泽跟月长空一起,收了帐篷,去寻蓝幽。
蓝幽正在湖边喂孔雀,彼迦跟在他身后。
走近蓝幽,云梦泽便笑着开口,“蓝前辈,我们可以启程了。”
蓝幽没抬头,淡淡应了一声,还在喂孔雀。
云梦泽于是又转向彼迦 :“怎么今天这么白净,吃了什么药。”
彼迦并没有回答,云梦泽也没指望他回答,只是想跟他些话,似乎多几句,就能把他的魂魄叫回来似的。
可惜云梦泽才了三句,蓝幽就不愿意了,走过来给彼迦带上面具,“我们可以走了。”
云梦泽忍着笑点头。
月长空御毯带着云梦泽,蓝幽和彼迦共骑一只孔雀,另一只孔雀跟着。
孔雀尾羽闪灼,身形却并不宽广,坐两个人有些艰难,蓝幽便搂着彼迦,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云梦泽看着单薄的孔雀,有点同情。
看着孔雀,云梦泽突然想起蛇眼的巨蛇,好奇的问月长空蛇眼在何处。
“不知道,跑了。”月长空简明扼要的回答。
云梦泽微微讶异:“他不是对你有想法么?怎么就走了。”
“他是对我有想法,而不是对成为废人有想法。”月长空清淡的。
云梦泽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看来真的不需要担心月长空的贞.操问题,武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想到这里,云梦泽伸手摸了下月长空眼角的皱纹,“这些,收回术法的时候,会消失么。”
月长空微微垂眸看云梦泽,纤长的睫毛下成片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神色,他淡淡开口,“会。”
云梦泽长叹一声:“可惜了。师父他们一定很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咯吱咯吱,月长空又磨牙了。
行了一天,四人于第二天凌到达落霞城。
到的时候云慕已经起来,正在偏厅跟幕僚话,听到云梦泽回来,赶紧出来迎上去。
“阿泽,回来了,有没有受伤。”云慕问完便看到云梦泽的脖子,实在是蓝幽那一下太狠,又带着毒,哪怕毒性被邪王鼎吸收,仍旧留着印子,两天都没淡下去。
“我没事,只是一点轻伤,痕迹重些。”云梦泽赶紧,又介绍蓝幽,“这位是幽潭毒师蓝幽先生,那位是他的徒弟彼迦,也就是我的好友。本来我想着找彼迦帮忙,没想到蓝先生赏脸过来,弟妹一定能好起来。”
被这样介绍一番,蓝幽僵硬的表情都没有变,露出假笑,清淡的了声,“你好。”
云慕赶紧下拜,十分恭敬,“蓝先生好,今日救命之恩,云氏一族必竭诚相报。”
“怎么竭诚,如何相报,要给我提供药童么?”蓝幽冷漠的。
云慕起身,疑惑的问云梦泽,“药童是指?这位蓝先生要收徒么?”
云梦泽尴尬的笑了一声:“没有,蓝先生喜欢开玩笑,父亲您不必上心。你若真的找来药童,他也必不要的。”
云慕似懂非懂的点头,仍旧转过头赔笑。
蓝幽瞥云梦泽一眼,露出一个戏谑的假笑。
云梦泽赶紧:“蓝先生这边请,我弟妹被安置在后院。”
龙凤胎仍旧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宛若雕塑。
欣夫人的状态倒是略微好些,看到云梦泽,立刻起身迎过来,跟云慕一样,先问他可有受伤,是否顺利。
云梦泽于是又将蓝幽介绍一遍,并让欣夫人跟云慕去外间等候,容蓝幽救治龙凤胎。
欣夫人于是跟云慕出去,将房间留给云梦泽几人。
蓝幽查看双胞胎的情形,云梦泽在旁边解释,“他们太过痛苦,挣扎的时候摔倒,我弟弟断了一条腿,妹妹断了一根手指,不知道能不能接上。”
云梦泽完,立刻去柜子里将云孟诚的腿和云孟淑的手指取出来。
蓝幽摇头:“不能接。”
云梦泽还要什么,蓝幽断他,“我不想解释,不能接,恢复的时候,伤口会自动愈合。”
云梦泽捧着弟弟的腿和妹妹的手指,只得咬牙点头。
蓝幽取出竹筒中物件,在屋子正中布置了两个相连的圆形法阵,又让云梦泽将龙凤胎移到法阵之上。
做完这些,蓝幽看了眼龙凤胎后颈的符咒,对月长空,“现在解除这个符咒,他们两个挺不过治疗。若不解除,这个符咒很可能会永远留在他们身体上。你的生命力将永远共享给他们。”
月长空看着蓝幽,表情淡淡,“那就永远共享给他们罢。”
蓝幽笑了,难得不太假,有些幸灾乐祸,“那你可想好了,他们是普通人,阳寿尽时,会无底洞一样的消耗你的生命力,直到耗尽为止。不解除生命力共享,你就会跟他们一起死。”
“左右还有几十年。”月长空。
“不行,解除符咒,把我的生命力共享给他们。”云梦泽着,就要上前解除符咒,月长空却伸手拉住他。
“没关系,几十年后,你也有能力问鼎仙道,足够守护宗门任务。”月长空清淡的。
云梦泽瞪着月长空,只觉得一股怒气翻滚到喉咙口,无可节制的爆发。
“你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是你给天衍道宗选的靠山么?几十年后我天下无敌,代替你的位置守护山门,凭什么?什么破玩意,我守护它做甚!你爱死你死去,我不管你的门派。”云梦泽气恼非常。
难道月长空今生对他的好,就是因为他天赋奇佳,可以当他的继承人,有能力守护天衍道宗么?
月长空一怔:“天衍道宗也是你的家,你自然要守护它。”
云梦泽撇开头,冷硬的,“我修道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你。不是你高兴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自己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你培养起来守护门派的玩意么?”
“阿泽,你在什么。难道让我看着你弟妹去死,或者看着你去死么?”月长空叹息着开口,声音里竟满是无奈。
云梦泽猛然抬头,瞪着月长空,眼眶一阵滚烫。
云梦泽将眼泪强压回去,开口,“师伯要守护天衍道宗,不必为我做如此牺牲。这场祸事终究是我惹出来的,我把命赔进去,是我活该。守护宗门这样的大任,我怕自己几十年后也担当不起。”
“担当不起就算了,我也没非要你担当。”月长空清淡的。
云梦泽颤抖着张嘴,还要什么,却听蓝幽冷冷的一声,“好了。”
云梦泽立时大惊,甩开月长空的手,回头看去。
只见云孟诚和云孟淑恢复原貌,肌肤雪白透亮,眼神灵动,只是还僵立在那里不能动。
云梦泽急走到两人身后查看月长空那道生命力共享的符咒。
“符咒解除了。”月长空直接开口,给云梦泽解答。
云梦泽也已经看到,云孟诚和云孟淑的后颈并没有留下符咒的痕迹,他看向蓝幽。
蓝幽皮笑肉不笑的:“逗逗你们而已,你们还真好玩。”
云梦泽暗暗咬牙,再次去看龙凤胎的情形。
蓝幽则拿出一个鼎,开始配药。
一个时辰后,蓝幽才将两颗银白色的药丸给云梦泽,“给他们吃下去,睡一觉就能完全恢复。”
云梦泽赶紧道谢,将药丸喂给龙凤胎。
龙凤胎吃下药丸,身体渐渐柔软,云梦泽赶紧将两人挪到床上躺好,又喊父母进来照看。
云慕和欣夫人见龙凤胎终于恢复常人样子,都泪流不止。
蓝幽似乎不耐见这种场面,带着彼迦转身便走。
云梦泽跟上蓝幽和彼迦,留两人在落霞城住。
蓝幽兴趣不大,想要回毒龙潭,云梦泽却彼迦想留下。
“他一定想跟你一起看看外面的风景,你死之前,他没离开过毒龙潭,不是么?我觉得他喜欢在外面。”云梦泽。
蓝幽略微沉默,到底答应留在落霞城几日。
蓝幽留下,云梦泽和月长空也不急着走,离三个月还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可以在落霞城盘亘几日。
这次玄黄门的事情,还有些尾巴留在那里。
第一件,就是被玄黄门抓走的那些孩子,回来之后都有些不正常,是受邪术侵染,需要一个深通邪术的人帮他们调理。
这个人自然非蓝幽莫属。
蓝幽留下来,本来是想跟彼迦游玩一番,没想到每天所游之处,都有人求医问药,烦不胜烦。
处理了好几个,蓝幽才知道自己上当,可云梦泽又搬出彼迦,让他给彼迦多积攒些功德,这是佛修的法门,可以让人重获新生。
蓝幽也实在有点病急乱投医,现在但凡有个什么方法,管他是佛是道,试试无妨。
云梦泽也是发现,只要搬出彼迦来哄骗蓝幽,就一骗一个准,一用再用,乐此不疲。
第二件便是火灵,云梦泽原本想收服火灵,但得知火灵想留在落霞城保护茶花园,他也便改变主意。
本来他有鱼就足够了,何不让火灵随心所愿,也可以保护落霞城。
还有第三件,就是天玄宗。
这次落霞城是真的惹恼了天玄宗,天玄宗不仅不再庇护落霞城,还经常来找麻烦。
那些天玄宗弟子,看起来是被妖邪追至落霞城,可到了落霞城,便立刻有本事逃脱,留妖邪在落霞城捣乱,实在故意得太明显。
“阿则重伤了玄妙长老,天玄宗的弟子前来报复,也算是有因有果,忍忍就是了,左右没造成太大损失。”云慕这些日子公务繁忙,也是因为天玄宗的这些伎俩。
“柳成荫也就只会做这些人之事。”云梦泽冷哼的。
云慕却摇头:“这些捣乱的,都是玄妙门下弟子。跟玄法长老没有关系。”
“玄妙不是经脉尽断了么?”云梦泽奇道。
“看来是修补好了。”一直保持围观的月长空终于开口,他扯了下嘴角,冷笑道,“我们是不是该上天玄宗,好好算算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