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骨爪落入云梦泽手中,竟发出刺耳的长啸, 仿佛疾风互相摩擦, 又仿佛万千人同时哀嚎, 真正的万鬼同哭。
云梦泽额心的鼎形印记寸寸迸裂,血珠溢出。同一时间, 骨爪在云梦泽手中融化, 万千冤魂像被旋涡吸引一般,疯狂的向云梦泽聚拢,涌进云梦泽手心。
“不可能!”柳成荫震惊的看着云梦泽, 声音完全走了调, “就算你身怀邪王鼎, 也不可能瞬间将万鬼同哭吞噬!邪王鼎根本做不到。”
月长空此时也停了下来, 一双凤眼中瞳仁漆黑,竟没有丝毫波动, 只淡淡的, “你跟他又如何相同。你的意志, 根本无法控制邪王鼎。”
“你什么?”柳成荫着, 再次攻向月长空。
月长空的手中却突然凝出一把金色的长剑, 他的身形闪动, 一剑没入柳成荫的额心。
柳成荫一口血喷出,月长空却已经飘然转身, 冲向云梦泽, 接住了晕倒的云梦泽。
“你走吧。你的死期还没到。”月长空的声音极轻,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话间, 他已经抱着云梦泽御剑而去,甚至没有再看柳成荫一眼。
柳成荫扑倒在地上,脸色一片死灰,一双手支持着身体,却根本支持不住,整个人抖如筛糠。他紧紧咬着牙,仇恨的念着月长空三个字。
月长空将云梦泽抱回落霞城的药铺,便见崔函师兄弟两人倒在地上,并不见玄玑的身影,想必是被柳成荫召唤回去。
月长空将云梦泽放在椅子上,上前探视崔函两人的脉息,虽然受伤,但却并不严重。他于是不管两人,再次将云梦泽抱起,疾步前往后院的屋舍,将云梦泽放在床上。
金色的符咒不断在月长空的掌心浮现,又一个一个的没入云梦泽额心,良久才阻住了云梦泽额心的血流。
“阿泽……”月长空的声音空洞,他伸出手,擦拭云梦泽额心的血迹,“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云梦泽的眉毛动了动,竟有清醒的意思,月长空立刻凑上前,又唤了一声,“阿泽?”
云梦泽缓缓睁开眼,便看到月长空担忧的看着自己。
云梦泽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也没想到,竟能将万鬼同哭吞噬。”
月长空抓住云梦泽手,声音干涩,“应该我来度化这十万冤魂。”
“那现在,你度化我就好了。”云梦泽的唇角才刚刚勾起,眼前便是一黑,意识瞬间模糊。
月长空见到云梦的瞳仁竟然瞬间变成白色,其中映照着张牙舞爪的恶鬼,不过很快,便又恢复成黑色。
云梦泽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难得竟露出些慌张,极轻的喊了一声,“师父。”
月长空将云梦泽抱进怀里,柔声道,“我在这里呢,别怕。闭上眼,睡一觉就会好了。”
云梦泽应了一声,疲惫的闭上眼,靠在月长空怀里睡下。
第二日,崔函师兄弟两人也转醒过来,回返天衍道宗,请来了列缺。
月长空将那枚金色的百仙谱令信交给列缺,只让他召集百仙谱众人,彻底将天玄宗从仙道除名。
“玄玑已经被柳成荫控制,不将天玄宗彻底封锁,柳成荫早晚还会利用天玄宗作。”月长空完,也不多解释,带着云梦泽就要离去。
云梦泽还在睡着,虽然脸色青白,但神态安详,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大师兄。”列缺叫住月长空,一张脸难得竟有纠结之色,“你会离开么?”
月长空露出一个轻笑,转头看向列缺,“怎么,我跟阿泽结成道侣,你嫉妒了?不是最嫌弃我么?”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列缺着,看向月长空怀中的云梦泽,“我总觉得他来之后,你变了很多。”
“那明你不了解我。”月长空着,挑了挑眉,唉声叹气的,“一群崽子,不知道我为你们操了多少心。一天天就只会给我添麻烦。”
列缺到底皱起眉头,一脸不虞的盯月长空,“如果我真的不了解,只能你有事瞒着我。”
“一群崽子,能谈什么事情。”月长空着,御剑而起,“我先回去,你将这些处理好。”
完,月长空竟自离去,只留列缺站在原地,担忧的望着他的背影。
月长空返回天衍道宗,却并没有回繁花谷,而是前往后山,来到他平时闭关的一处山谷。
那谷地位于两山之间,有一条细细的溪蜿蜒流过,溪边有座木屋。月长空将云梦泽抱进木屋。
那木屋中虽然陈设不多,却都十分精致。月长空将云梦泽放在床上,拉过一床细软的蚕丝被给他盖上。
蚕丝被一触碰到云梦泽身体,立刻散发出浅淡的蓝色光芒。云梦泽醒来的时候,就被那蚕丝被镇住了,甚至忘记了身体的不适。
云梦泽坐起身,拎着那蚕丝被,不敢置信的,“这是用北海冰蚕丝织造的蚕丝被么?我听北海冰蚕一千年才产一两丝,这是多少斤啊。”
月长空原本在窗边写着什么,见云梦泽醒来,立刻走过去,轻笑着,“我好歹也是武圣,总也有点好东西的。”
云梦泽放下蚕丝被,一双眼开始量木屋中的东西,还真发现一些珍品。他有点好笑的将眼神转回到月长空身上,“这么来,这里是左锋的库房了?”
“不过是我闭关时休息的地方。”月长空着,伸手握住云梦泽手,“你感觉如何了?”
云梦泽勾起唇角,满不在乎的,“也没什么感觉,左右就是体内满是怨灵。如今我即是邪王鼎,自然不会受这些怨灵影响,只是还不能将他们的力量化为己用。”
“真的不能?当真不会用怨力施展术法?”月长空微微挑眉。
云梦泽轻咳一声,撇开眼神的转移话题,“你带我来这里,是闭关么?”
“你不是让我度化你么?”月长空着,唇角微微拉起,露出笑意。
云梦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却到底收住,露出担忧的神色,“你要怎么度化我。邪王鼎对我的影响,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现在,能感觉到邪王鼎的影响么?”月长空轻声问。
云梦泽怔了一下,伸手触摸额间的印记,苦笑一声,“这我还真不上来,那是一种感觉,我无法仔细形容。”
月长空也伸手抚摸云梦泽额间,轻声,“没事的,我在这里。”
“也对,不管我如何,你总能度化我的。”云梦泽握紧月长空的手,笑容加深。
月长空没有话,只看着云梦泽。
云梦泽也就盯着月长空。
两人互相望良久,最后是月长空绷不住,柔声开口,“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度化你的。。”
云梦泽不然不想再提邪王鼎,笑着转移话题,“起来,柳成荫如何了?”
“被我震断经脉,没有十年是别想恢复了。”月长空淡淡的。
云梦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瘪了瘪嘴,将脑袋靠上月长空的肩膀,声嘀咕,“真烦人,我要是能宰了他就好了。”
月长空伸出手,摩挲云梦泽脸颊,“抱歉,我没有杀他。我担心自己继承邪王鼎,会无法控制。”
“我也不想你继承邪王鼎,我们两个一人一个邪王鼎养在身体里。又不是好玩。”云梦泽着,更贴近月长空。
月长空也配合的伸手搂住云梦泽,就要吻上云梦泽脸侧。云梦泽却突然周身一抖,僵直的坐起,瞳孔中再次弥漫起一片白雾,其中恶鬼张牙舞爪。
月长空暗暗咬牙,心中疼痛。过程也许会有些艰难,但结果,相信会是他想要的。
云梦泽很快恢复神志,晃了晃脑袋,还没想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便被月长空拉进怀里,吻住嘴唇,夺走呼吸。
月长空和云梦泽于是在屋住下,云梦泽消化十万冤魂,月长空度化云梦泽。
所谓度化,自然就是要讲解人生奥义,生死玄妙,于是……
“长空,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啊。听你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师祖收你为徒。抱着师祖的大腿,被师祖拖行了上百里,是不是真的?”云梦泽将脚泡在溪水里,乐呵呵的问月长空。
月长空正在给拆一只野兔,晚上要给云梦泽炒兔肉吃。听到云梦泽这话,气得咯吱咯吱磨牙,“听他胡。明明是他找上我,赖皮赖脸的非要我跟他上天衍道宗。”
“就像你当时在落霞城,非要带我上天衍宗那样么?”云梦泽又问。
月长空手中的光刃骤然暴涨,又很快回缩,颇为无奈的看着云梦泽。
云梦泽于是扬起一个笑脸:“其实我想跟你走的啊。前世落霞城被屠,是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生命里的那道光,没有你,我的生命毫无意义。”
月长空被得有些脸红,低下头专心处理野兔。
云梦泽却不肯放过他,故作哀戚的,“可惜,那时候我太无趣了,你都不喜欢我。”
“谁我不喜欢你。”月长空皱着眉,凭空做了个弹指的动作,一道轻柔的风便在云梦泽的额心撞了一下。
“你就是不喜欢我啊,对我特别凶。”云梦泽着,委屈的低下头,将溪水踩得哗啦啦响。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你身上了。”月长空越声音越,最后干脆拎起野兔转身走了。
云梦泽原本以为能听到月长空蜜语甜言,结果还才听到个开头,人就跑掉了。一时万分无趣,只得边磨牙,边声嘀咕。
晚上月长空用花椒和青椒炒了兔子,又做了野菜汤,云梦泽也吃得不情不愿的。
“不好吃么?”月长空微微蹙着眉,见云梦泽一脸勉强,自己也拿出一双筷子,再次尝了尝味道,“没什么问题啊。”
云梦泽撇了撇嘴,也不话,就用筷子翻开青椒和花椒,夹起一块兔肉送到嘴里,勉强的嚼着。
“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怨灵影响了你的味觉?”月长空面上露出些担忧,盯着云梦泽的眼神更加专注。
云梦泽听月长空这么,心里转出别样的心思,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好像,真的是味道不太对。”云梦泽着,咽下嘴里的兔肉,又夹了一筷子野菜,“感觉有股苦味。”
月长空立刻从百宝囊里拿出一颗糖果,送到云梦泽嘴角,“尝尝这个呢?”
云梦泽不易察觉的勾了下唇,张嘴去吃那颗糖果,嘴唇有意无意的划过月长空的指尖。
月长空的手微微颤抖,到底将那颗糖喂到云梦泽嘴里。
云梦泽吸吮着甜滋滋的糖果,一张脸皱起来,露出纠结的表情,“这糖也是苦的啊。你给我吃苦么?”
“当然不是。”月长空着,将手伸到云梦泽唇边,“吐出来,必定是受到怨灵影响,你嘴里才不是味道。我来想办法。”
云梦泽没有将糖果吐到月长空的手上,反而凑进月长空,微微张开嘴,“真的不是你把药丸当成糖拿给我了么?你要不要自己尝尝?”
月长空盯着云梦泽红润的嘴唇,一时僵在当场,好半天才受不住蛊惑似的,凑近云梦泽。
“是么?也许是我拿错了吧。”着,月长空的唇贴上来,舌头舔过云梦泽贝齿,将那颗糖卷走。
云梦泽的舌头不由自主的跟着糖果,主动送上去。
伴随着甜蜜的糖果,温柔的吻不断加深,最后月长空到底将云梦泽紧紧裹进怀里。云梦泽放软身体,轻轻的笑起来。
山中日月如白驹过隙,转眼竟过了五六年。
云梦泽每日化解怨灵,也跟修炼无异,修为突飞猛进,已然突破空冥期。随着修为的增长,莫名的焦躁和烦闷也随之而来,那种渴望坐拥一切的掌控感总在信件翻涌。
甚至很多时候,他感觉他无法容忍月长空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行动。比如白浩清来信自己突破元神期,月长空竟然没有无视,反而要去看看白浩清。
“你不是最喜欢我,不喜欢白嘛。”云梦泽盯着月长空,十分幼稚的质问。
月长空轻笑起来,将云梦泽拉进怀中,亲吻云梦泽的额头,带点无奈的,“不要总是吃醋,我是有事情吩咐他。”
“什么事情,我去转告他好了。正好我这里还有罐黄鱼要送给他。”云梦泽笑着。
这次换月长空不乐意了,他微微皱起眉头,“我的事情,你去什么。”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啊。而且,白是我的跟班,你去吩咐他,他未必给你办的。”云梦泽信誓旦旦的。
月长空摇了摇头,语气竟有哄劝的意思,“好了,别闹了。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把黄鱼给白。”云梦泽。
“我帮你带去。”月长空着,冲云梦泽伸出手。
云梦泽却动手去解百宝囊,反而眯着眼睛盯月长空,怀疑的问,“你跟白,有什么我不能听的话要么?”
“不行么?难道我的每件事,都要你知道么?”月长空。
“当然,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云梦泽脱口而出,这才发现这话太过霸道,简直不讲道理。哪怕两人已经约定结为道侣,但是他也没资格要求月长空每件事情都像他汇报,月长空又不是他的奴隶。
可是,如此明显的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会是什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难道月长空心里不该只有他,不该什么都让他知道么?
“阿泽?”月长空轻轻唤了云梦泽一声,眼中露出担忧。
云梦泽猛然回过神思,哦了一声,从百宝囊里取出一个坛子递给月长空,“好,你,你帮我带给他。”
云梦泽将坛子塞进月长空手中,转身就要回到屋。
月长空却一把拉住他,妥协的,“好吧,你跟我一起去。我没有要瞒着你什么,只不过是一些俗务,没意思的。”
“不,我不去。你去吧,我不想知道你要做什么。”云梦泽着违心的话,眼神不敢看向月长空。
月长空却手上使力,将云梦泽拉到身边,御风而起,带着云梦泽往左锋而去。
白浩清突破元神期便回到左锋,将好消息分享给师兄弟,并且算拜见月长空。得知月长空又在闭关,也没什么不解,只传信给月长空,便回到自己的茅屋。
月长空和云梦泽到的时候,白浩清已经洗漱过,拎着一个巴掌大的水壶,就要出门。
结果一推门,便见月长空和云梦泽向他走过来。
“师父,师兄。”白浩清面露喜色,走上前冲两人作揖,“还以为这次无法见到你们呢?”
“你这是?”月长空微微挑眉,看向白浩清手里的水壶,
“啊,我想去看看师兄的院子,也不知道这么久没去理,那些花草有没有出什么问题。”白浩清。
云梦泽听到这话,不由得勾起唇角,“还是师弟乖巧。”
月长空却不悦的:“那是他的院子,不需要你如此惦记。”
白浩清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挠了挠后脑勺,“师兄对我最好的,他的院子就是我的院子,我一定照顾好的。”
月长空暗暗磨牙,云梦泽却笑得开怀。
白浩清有些腼腆的抿嘴笑,又问,“师父,你不是在闭关么?回来左锋,是有事情么?”
月长空点头,淡淡的,“我收到了铁牛的信,想让你帮我去看看他。”
“大师兄的信!”云梦泽总算知道,月长空为什么不想带他来了。得知铁牛和巧颜的消息,他可完全没有心思在后山闭关,只想去看一看两人如何。
当日铁牛自愿跟巧颜共享魂魄,救醒巧颜之后便即刻离开。一是担忧万鬼同哭之事会有变动,二是两人都需要闭关调养。走的时候是静姝和左锋另一弟子相送,云梦泽只知道两人避居在一处山水灵秀之地,并没有得到其他消息。
月长空看向云梦泽,有些不太情愿的点头,“嗯,两人如今在京城附近。”
“大师兄可还好,伤势如何了?”白浩清关心的问。
“他那并不算伤,若真起来,只不过是有些脆弱。”到这里,月长空微微蹙眉,“我原本是希望两人出海,海上清净,这两人却偏往是非中心去。”
“京城近日有变么?那还不赶紧送信让他们离开。”云梦泽想到前世京城惨像,眉头微皱。
白浩清:“京城附近应该还是最安稳的啊。其他地方才是群雄割据,混乱不堪。霄帝继位之后,据一切尽在掌握,大有重新稳定局势的可能。”
“天下大势,非一人可以挽救。你还是去看看他们,送他们出海。”月长空对白浩清。
白浩清哦了一声,点头答应,又转头问云梦泽,“师兄,你也去么?”
云梦泽略略沉吟,瞥了月长空一眼。
月长空也在看他,眼神清淡,没有阻止也没有鼓励,云梦泽便知道,这是全由他做主的意思。云梦泽抿了抿唇,摇头道,“我便不去了。你带我问铁牛师兄好。”
完,云梦泽将要送白浩清的黄鱼拿出来。
白浩清见了十分欢喜,赶紧伸手接过去,将鼻子凑到坛口闻了两下。
“还有这个,路上花销,别一次用尽。”云梦泽有从百宝囊里捡了些银钱给白浩清,想必白浩清是什么都没有的,他也懒怠为白浩清准备,给些钱总是万能的。
月长空也将一个锦盒递给白浩清:“这是给铁牛和巧颜的。”
白浩清接过盒子应下,也不收拾什么东西,拜别过月长空和云梦泽便离开。
云梦泽看着白浩清的背影,抱怨月长空,“怎么就不能早告诉我呢。我什么东西都没给大师兄他们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