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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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四岁上山,这还是白浩清第一次离开天衍道宗。

    白浩清御剑一日, 当天晚上便到达铁牛和巧颜隐居之处, 可惜并未找见二人, 于是留了一张纸条,便往京城去。

    此次虽然是月长空吩咐他来探望铁牛和巧颜, 顺便送两人出海, 但他也想做些别的事情。

    “这应该不算玩心太重吧?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师父训斥,云师兄都不帮我讲情的。”白浩清声嘀咕着, 很快便到达京城。

    白浩清在京城门外落下, 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平民一起排队进城。

    排了良久, 前面的长龙不见挪动, 太阳却已然落下。白浩清仰着头看太阳落山,见橘红的余晖斜着洒下, 不由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时队伍前面出现了些骚乱, 很多人嚷了起来。

    白浩清已入元神期, 耳聪目明, 马上知晓, 这是城门即将关闭, 他们这些排在后面的进不去了。

    就在白浩清算离开队伍,明日再进京的时候, 疾驰的马蹄声响起。

    白浩清循声望去, 只见一队人马远远过来, 为首一人白马轻裘, 俊逸风流。

    白浩清这样见惯美人的,看到那人也不由得一呆。那人不像月长空,是高天明月的冷俊。也不像云梦泽,是春光无限的艳丽。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飘逸潇洒,看着他,好像一根羽毛在心口飘飘荡荡,不时刮到肉,痒痒的。

    白浩清抓了抓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盯在那人身上。

    那人原本已经驰过白浩清,却若有所感似的,猛然拉马停住,回头看来。他一眼便看到白浩清,霎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白浩清看着那人马回返,来到自己面前,翻身下马,冲自己拱手施礼,“这位仙上,怕不是天衍道宗门下吧。”

    “你怎么知道?”白浩清震惊的瞪着那人。

    那人爽朗的笑起来:“仙上这一身白衣,一派气韵,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白浩清低头看自己的衣袍,再简单不过的白色道袍,一点花纹都没有。难道真是凭气质?可自己又有什么气质,师父和师兄们似乎从没过自己有气质这种东西。

    久夜其实并没有看出来,只是白浩清这一尘不染的样子,在队伍里太过惹眼,这才上来拜会。

    皇朝内忧外患,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能招揽到修士,那就再好不过。若是师承天下第一仙门,那便更好了。

    他之前遇到武圣和云梦泽,原本不肖想武圣会管如此俗事,只想着招揽云梦泽,结果也未能如愿。今日见到一个身穿白袍,只随便上来探问,竟还真的被他撞上了。

    只是这人虽然出尘脱俗,眼底一片澄澈,完全是不谙世事的样子,真的会是长生不老,神通广大的修士么?

    “在下久夜,几年前曾有幸结识贵门云梦泽仙上,不知仙上是否认识。”久夜笑着。

    “你认识云师兄的么?我跟云师兄虽然师承不同,但关系最好的。”白浩清十分开心,一双眼睛弯起来,露出惊喜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云师兄?怎么认识的?”

    “这就来话长了,不若仙上到在下府上略坐,在下细细讲给你听。就是不知仙上来京城是否有要事在身,无暇他顾。”久夜笑着。

    白浩清也没想太多,直接点头答应,“我本来是在这附近有些事情,但是未能办成,就想来京城看一看。我很就跟着师父回山,之后一直修炼,都没出来历练过,所以想到处转一转。”

    “那正好,在下自在京城长大,不若让在下做东,带仙上到处走走。”久夜实在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思想简单,天真单纯的修士,似乎不哄回去利用都有点可惜。

    白浩清刚想答应,却又犹豫起来,“可是,我不能占你的便宜啊。”

    久夜自认游戏花丛,从来都是负心薄幸的那个,没想到会有人“占他便宜”,一时竟有些怔忪。

    “这样吧,我把这个给你。”白浩清着,从百宝囊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这是我出门前,云师兄给我的,让我路上花。我并不太会用,就都给你,若是不够,我再回去跟云师兄要。”

    久夜原本以为白浩清跟云梦泽熟识,不过自以为的,没想到竟是真的。想到云梦泽是武圣的掌中宝,久夜对于跟白浩清结交更加上心,接过那个钱袋,还故作认真的开来看。

    只见拿钱袋里面全是金子,不下百两,不愧是第一仙门,如此财大气粗。

    “不过我们今日城门关了,我们无法入城了。不知你晚上在何处歇脚。”白浩清问久夜。

    久夜赶紧收起那袋金子,笑着,“仙上随我进城便是,区区城门还挡不住我。”

    久夜着,让收下匀出一匹马给白浩清。

    白浩清看着那匹被牵到面前的白马,伸手摸了摸白马的鬃毛。白马似乎被摸得很舒服,还转过头,用脑袋蹭白浩清的掌心。

    白浩清对白马爱不释手,转头对久夜露出惊喜的笑容,“这是送给我的么?我从来没养过宠物。只见繁花谷的师姐养过狐狸和兔子。”

    久夜笑着点头:“自然,只要仙长喜欢。”

    “谢谢你。”白浩清笑容更加灿烂,又伸手摸了摸白马,问久夜,“你要排在我前面么?据我所知,插队在凡间似乎很不受欢迎。”

    久夜诧异的蹙眉,却仍旧保持笑容,“我进城不用排队的,仙长骑上马,随我们一起。”

    “你不用排队的么?这么好。骑马?我不会骑马。”白浩清。

    久夜立刻露出懊恼的神色:“我真是愚笨,仙上哪里需要骑马,都是御风或者御剑。”

    白浩清点头:“平时赶路确实御剑,但是门中规定,在凡人面前尽量不要施展道术。”

    “原来如此。”久夜着,扫了一眼白浩清身边的流民。

    那些流民原本就要散了,听到白浩清和久夜话,一个个全都伸直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知道久夜必然身份尊贵,不敢直视,便将目光全都投到白浩清身上,眼神中闪着各色的光彩。

    久夜很清楚,这些流民失去家园,生活艰难,哪一个心中不是渴望着救赎。白浩清这样的仙人,让他们都升起某些希望。希望白浩清能化腐朽为神奇,翻手扭转世道,让他们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可惜,这些所谓“仙人”。跟他们想象是不一样的,没有丝毫怜悯,只追求自我的长生,从不在乎凡人的死活。

    久夜心中已然对白浩清生出鄙夷之心,面上却仍旧微笑,“仙上随我来吧。”

    久夜着,干脆牵着马,带白浩清往城门走。

    白浩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偷偷的望向周围的流民。见那些流民盯着他,一张清秀白净的脸立刻涨红。他看向久夜,似乎想什么,却抓耳挠腮的不知如何开口。

    久夜看到白浩清这样,试探着问,“仙上是不是同情这些流民?”

    “同情?”白浩清露出不解的表情。

    久夜压住唇角,没有冷笑,声音仍旧温和,“他们的家园在战争中毁去,只得往京城逃窜,成为流民。然而京城也不是避难所,无法容纳如此多的流民,是以每日只准很少的流民入城,其他的只能在城郊自己想办法谋生。”

    白浩清震惊的瞪圆眼睛,又看向那些流民,立刻露出难过的神色,“他们没有家了么?真的可怜,我能帮他们么?”

    久夜没想到白浩清是这样反应,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些“仙人”,难道不该这些都是天命,是他们无法干涉的么?为什么如此简单就开口要帮助。

    白浩清见久夜不话,立刻垂头丧气起来,“对不起。我太过无能,才只有元神期,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是师父和师兄,肯定能帮助他们的。当年我的家乡被海盗侵扰,就是师兄救的我。”

    久夜终于找回声音,赶紧,“元神期?据我所知,能达到元神期的修士,怕是百里无一吧,又怎么能无能。”

    “门内很多师兄师姐都是元神期。”白浩清。

    久夜心中一颤,不愧是天下第一仙门,竟有如此实力,如果能为他所用,何愁无法拨乱反正,重振河山。

    “仙上,你真的想帮他们么?”久夜紧紧盯着白浩清,神色极为认真。

    白浩清郑重的点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竭尽所能。”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城门口,城门守卫冲久夜行礼,正在开城门。

    久夜回头看向已经渐渐散去的流民,开口,“你能做的很多,比我多得多。”

    随即,久夜吩咐城门守卫,今日城门晚关两个时辰,让更多的流民进城。

    守卫为难的互相望望,回复久夜,“安王,城内早就没有地方容纳流民了,还放他们进去,恐怕不合适。”

    “无妨,本王将自己的一处府邸改建成临时棚户,让他们去暂住便是,之后自有安排。”久夜完,冲白浩清露出笑容。

    那笑容轻风一样绵软,仿佛吹到白浩清的心尖上。白浩清有些局促的低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不太对。

    此时远在天衍道宗的云梦泽还不知道,他特特嘱咐不要一次用尽的钱,已经被白浩清尽数给了人,他在还在好奇的研究天衍之术。

    月长空在桌子对面,支着个下巴,看着他读书。

    “你不去修炼么?”云梦泽抬眼瞥月长空,心中明明窃喜,却做出厌烦的表情。

    月长空扯了下唇角:“现在最关键的是度化你,修炼之事,不急。”

    云梦泽放下书,好笑的看月长空,“不急了?你不是心里只有修炼么?”

    月长空坐直身体,似乎下了某些决心似的,开口,“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云梦泽一愣,眼珠转动,怀疑问,“你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能有什么阴谋,你不是,让我跟蓝学么。”月长空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可云梦泽竟然从中听出一丝委屈。

    云梦泽笑起来,却又很快收起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吞噬了万鬼同哭,且修为不断增强。邪王鼎对他的影响也越来越严重,那种无法名状的焦躁,时隔几十年,再次涌上心间,每当感受到愉悦,便有一种强烈的,即将失去的错觉。

    “行了,这些书就别看了。你看再多,也无法进入天衍阁的。”月长空着,将云梦泽面前的书收了。

    “你为何如此确定我进不了天衍阁?”云梦泽好奇。

    “因为我试过。天衍阁只有天衍一脉可以进入,其他人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何况,你怎么就笃定,天衍阁中有除去邪王鼎的方法呢。”月长空。

    云梦泽无奈的撇嘴:“不是你一定要帮我除去邪王鼎的么?”

    “所以,除去邪王鼎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尽快将体内怨灵吸收,差不多也就能进入大成期了。”月长空。

    云梦泽冷笑一声:“到底,又是修炼。你怎么对修炼那么执着,你知不知道……”

    云梦泽到这里,突然惊醒似的,想起蓝幽跟他过的话,顿时脸色煞白。

    “长空,你该不会是想用那个方法吧。”云梦泽紧紧盯着月长空。

    “什么方法?”月长空露出不解的表情。

    云梦泽暗暗咬牙,这才开口,“蓝幽跟我过,只有杀死自己心爱的人,才能真正控制邪王鼎。”

    “有这种法么?”月长空惊异的睁大眼睛,似乎真的不知道有这种法。

    云梦泽猛得站起来,走到月长空身前,直直看着月长空,“总之我不准你有这种想法。”

    月长空轻笑,伸手拉住云梦泽的手,将人拉坐到自己腿上,“没有,我绝对没有那种想法。”

    “那你一直催促我修炼,难道不是想让我尽快变强,杀了你么?”云梦泽声嘀咕。

    月长空哈哈笑了起来,捏着云梦泽手心,“傻不傻。你想超过我,得修炼个几百年,到时候怕都被邪王鼎吞吃殆尽了。”

    云梦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一定要这样自己夸自己么?”

    “我这的是实话啊。”月长空笑着,“而且,你比我强,跟杀我,有什么关联。我知道你不可能下手的。所以与其让你修炼变强,杀了我,不如趁你还弱,控制你杀我。”

    “你是这么想的!”云梦泽瞪着月长空。

    月长空将云梦泽拉进怀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别闹了。杀死自己心爱的人,便能彻底控制邪王鼎,完全是胡。如果真的连心爱的人都能下杀手,那岂不是比邪王鼎还邪恶,自然也就不存在有没有被控制的法了。”

    云梦泽微微蹙眉,细细思索,似乎也确实如月长空所。

    如果邪王鼎的的主人是个连心爱之人都能屠戮的,那他跟邪王鼎可就真的是互相成就,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哪里还需要控制邪王鼎,或者摆脱邪王鼎的控制。

    “你又知道了。那你要帮我除去邪王鼎,到底有什么计划。”云梦泽挣开月长空的控制,质问道。

    月长空轻笑,伸出手摩挲云梦泽的脸颊,“不能。如果邪王鼎知道了,计划就失败了。”

    云梦泽蹙眉,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

    邪王鼎虽然没有魂魄,却有自己的意志。这意志中最坚定的一部分就是“不死不灭”,邪王鼎最可怕的就是,无法毁去。

    云梦泽到底偃旗息鼓,不再追问如何除去邪王鼎,却仍旧捧着天衍术相关的书籍,继续研读,左右也是无聊。

    大概一个月后,月长空又接到了铁牛和巧颜的消息,两人竟然已经出海,找了一处灵气充沛的岛隐居。

    “大师兄他们出海了?那白怎么还不回来,也没有消息。”云梦泽略有些担忧的嘀咕。

    “本来也是让他出去云游历练,不回来就不回来罢。”月长空倒是无所谓,甚至都没算给白浩清送封信。

    还是云梦泽不放心,找来信笺,给白浩清写信。

    信笺寄出三日,云梦泽便收到厚厚的一封回信。

    白浩清在信中,他因为没找到铁牛和巧颜,便在京城逗留,等待铁牛和巧颜的消息,可惜一直没有等到,收到信才知道两人已经离开。

    白浩清还在信中提及,在京城跟安王久夜交了朋友,涨了很多见识,算在京城多游历些时日,顺便帮京城流离失所的百姓做些事情。

    “这个安王久夜,到底是什么意思?”云梦泽猜到白浩清第一次出门,会玩得流连忘返,却没想到白浩清跟久夜扯上了关系。

    “想借助仙道之力,平定天下。”月长空站在云梦泽身后,淡淡开口。

    云梦泽往后靠到月长空身后,忧虑的,“那我们是不是让白回来,他一天傻乎乎的,半点世事也不通,被利用还是其次,真将我门卷入天下纷争就麻烦了。”

    “让他去吧。不吃点教训,也没办法成长。”月长空着,轻轻顺着云梦泽的头发,“至于牵连门派,我们不去才更能摆脱干系。他只是左锋门下弟子而已,远代表不了天衍道宗。”

    云梦泽知道月长空的没错,白浩清就算被安王利用,也不过是天衍道宗的普通弟子而已。如果月长空也参与进去,那才真的会牵累到整个门派。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晚上睡觉时竟辗转反侧,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错觉。好不容易睡下,竟又做了前世的梦。

    梦中白浩清被他割破喉咙,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眼中却没有任何仇恨和怨愤,只有担忧和难过。

    云梦泽猛得从梦中惊醒,直直的坐起来,一抹额头,一手冷汗。

    月长空就睡在他旁边,也被他惊醒。起身问他怎么了?

    云梦泽顿了一下,没敢去看月长空,只声,“有些担心白。”

    月长空也顿了一下,显然有些不高兴,再开口声音都是闷闷的,“你担心他担心得做噩梦?”

    云梦泽转头看向月长空,只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黑如锅底,眉毛压着眼睛,明晃晃的不满。

    云梦泽心中竟有些欢喜,看到月长空吃醋,在乎自己,让他莫名忐忑的心绪安稳下来。

    “白从跟着我跟大师兄。一心都是修炼,从来也没教过他别的,如今一个人出去,又是在京城那样动荡的地方,跟久夜这样心机手段的人在一起,我怎么能不担心。”云梦泽,试探着问,“不若,我们还是去京城看看他的情况吧。”

    “你到底是担心白,还是闭关无聊,想出去玩闹。”月长空冷冷看着云梦泽。

    云梦泽心念电转,立刻嬉笑起来,“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我就是太无聊了,想出去转转。”

    “这才对着我几天,你就无聊了。以后离开天衍道宗,日日对着我,你岂不是也一样,没几日就腻了。”月长空冷哼着。

    云梦泽扑哧一声,笑倒在月长空身上,“这是什么逻辑。我恨不得把你锁在眼睛里,哪里会腻烦。只是如今在山里,又要吸收怨灵,又要抵制邪王鼎,每天都像在架,好累。我想休息一下。”

    月长空轻轻揽住云梦泽,以防他摔下床去,细细思索半晌,才终于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