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月长空冷笑一声:“允许你叫我月长空, 不过是对你宠爱。你还以为,我真的是月长空么?”
云梦泽注视着月长空,心中思绪翻涌。怀疑、信任、疑惑、肯定, 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摇摆不定,判断不清。
月长空盯着云梦泽的眼神阴郁, 他走到云梦泽面前,一把楼住云梦泽的腰, 跃向空中。
两人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大地龟裂, 岩浆翻涌,烈火仿佛绽放的红莲,在生死间蔓延。
不等红莲开遍生死间,云梦泽已经被月长空带着远离。
月长空没有带云梦泽回零落城, 反而沿河而下,那路线, 似乎是往天衍道宗而去。云梦泽心中又是一动, 如果魔君真的不是月长空,又如何知道天衍道宗就在生死间的下游呢?
不出半日,两人停在天衍道宗上方。
之前月长空破坏了天衍道宗的守山法阵, 天衍道宗一时失去屏障, 只能匆匆设置新的守山法阵,不仅比不上以前的精妙坚固, 简直是漏洞百出。
月长空就像是那法阵不存在似的, 直接落在主楼广场之上。
此时门内只有月仙坐镇, 也并没有在主楼,此时迎出来的竟是余同辉。
余同辉看到月长空和云梦泽,明显的瑟缩,但是他后面还跟着其他几个弟子,是以他也并不敢退,硬着头皮上前。
“云师弟,你回来了。”余同辉惊喜的开口,那样子似乎盼着云梦泽回来似的。
月长空却一句废话没有,周身魔气暴涨,化出千万支血色长剑,直接攻向那些弟子。
这原本应该是场屠杀,幸好月仙及时赶到,甩动绸带,挡下了月长空的长剑。
月仙落在余同辉身前,看向月长空的神色分外复杂。
而月长空竟然也没有立刻发动下一轮攻击,而是冷冷睨着月仙。
“你真的,不是大师兄么?”月仙艰难的开口,眼中满是挣扎。
云梦泽能明白月仙的纠结,她即希望自己依赖的师兄回来,又不希望自己依赖的是师兄是魔君。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你们今天,都要死。”月长空冷冷着,手中凝出一把血色的长剑。
云梦泽已然明白,月长空只想当魔君,厌倦了被人误会身份,所以,他想要将跟月长空有关系的一切都毁掉。
云梦泽手中也凝出寒冰长剑,他轻笑一声,对月长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着,云梦泽猛然跃向空中,手中的寒冰长剑扩大几十倍,宛若一把断头铡刀,从上而下的劈向主楼。
主楼之中有无数法阵符咒,却在无可匹敌的一剑之下瞬间破碎,轰然倒塌。
而云梦泽被反噬之力击中胸口,从空中跌落。
“阿泽。”月长空唤了一声,上前接住云梦泽,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天衍道宗众人则完全反应不过来,只下意识的躲避碎石和瓦砾。
月仙跃入空中,怔怔看着主楼彻底倒塌,碎裂的石柱撞上下面外院的结界,蹦碎成灰烬。
月仙猛得转向月长空怀中的云梦泽,厉声喝道,“为什么!”
云梦泽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笑,“什么为什么?月仙,你将我逐出师门,难道就不准我报复么?”
月仙摇头,痛苦的,“云儿,你跟魔君牵扯在一起,不将你逐出师门,整个天衍道宗就毁了。”
“原来如此。那我毁了这天衍道宗,也不算报错仇了。”云梦泽着,挣扎着还要起来。
月长空将他紧紧箍在怀中,开口,“你受伤了,不要再施展法术。”
完月长空竟强制的要带着云梦泽离开,云梦泽却奋力一挣,脱开月长空的束缚,猛然冲向左锋。
“不!还没完。”这次云梦泽无法在凝出巨剑劈开左锋,运起最后一丝力气,直冲向月长空的竹屋,一剑横扫,将那竹屋拦腰斩断。
此时左锋众人也都开始集结,见云梦泽拆了竹屋,全都攻击云梦泽。
月长空及时感到,挡下了众弟子的攻击,将云梦泽护在怀中。
刚刚毁掉主楼,云梦泽便已然耗尽灵力,这才再毁竹屋,便直接支撑不住,软倒在月长空怀中。
左锋众人见到月长空,尽皆发出惊呼,月长空却不理会他们,搂着云梦泽迅速离去。
云梦泽靠在月长空怀里,意识略微模糊,总觉得听到月长空焦急的喊“阿泽”,却又好像没听清楚,最终陷入昏迷。
月长空将云梦泽带回零落城,送回房间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竟有些发怔。
他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便是烈火与岩浆,灼热的痛楚从皮肤传到心口,仿佛要将他烧化,却到底没有将他烧化。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知道自己是来地狱接受惩罚的。
火海、刀山、油锅,拔舌、挖眼、剥皮,无休无止的惩罚,让他甚至忘记了疼痛。
可他还能感到寂寞。
空空荡荡的地狱,似乎只有黑色的雾和红色的血,还有,就是他。
寂寞的后面是思念,他不知道自己在思念什么。他只是极度的渴望一个人,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
那天,他听到一个声音,召唤着他,让他去毁灭和杀戮。
他答应了。因为他想要去见一个人。
在离开的一瞬间,仿佛天道在他心口悄声细语,他知道,他是魔君。不是他离开地狱,而是他带地狱离开。
那是他看到的第一个人,在朦胧的水汽之中,看不清容颜,看不清形貌。可他知道,走到那人身边去,他就不再是一个人,寂寞和思念都有了依托。
月长空伸手抚摸云梦泽的脸颊,他始终以为,这不过是个凡人,是他想要抓在手心,就无法逃出他手心的所有物。
可这一刻,他突然有些迷茫,不是担心会失去云梦泽,而是不知道,云梦泽对他来,到底是什么。
在生死间,一个不知死活的凡人将云梦泽拉入幻境,他下意识的追随而入。却也瞬间掌控了幻境,凡人的东西,不过是些玩物。
这玩物看起来很有趣,他一时兴起,幻化出一方秘境,与云梦泽玩耍。
在那方秘境之中,他也成了个有姓名起源的凡人,有父有母。虽然是无足轻重的人物,不过是为了让云梦泽带他离开,但确实蛮有趣的事情。
如果最后云梦泽没有一直纠结他是不是月长空,那就更有趣了。
他不明白,月长空三个字,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原本以为只是云梦泽喜欢的昵称,然后才发现,那是云梦泽喜欢的人。
他觉得愤怒,可那个人已经死去,他不能将这个人杀死,只能毁了那个人留在这世间的东西。
可是面对天衍道宗的一切,他居然无法立刻动手,反而是云梦泽突然发疯,拆毁了那栋辉煌的建筑和那座青翠的竹屋。
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不适,就像在幻境之中,与父母分别的时候,那种古怪的感觉。
月长空猛得站起来,离开房间。
云梦泽昏昏沉沉的,多少年没有这种伤重的感觉。
一剑摧毁天衍道宗的主楼,对他来还是太艰难。没有被直接反噬敖干心血,已经算是这么多年苦心修炼的成果。
然而哪怕知道会遭到如此反噬,云梦泽还是要做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他就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魔君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他的思念,才会化成月长空的样子。
他其实不应该怀疑,魔君能使出天道剑法,本身就证明了魔君便是月长空。
可是月长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失踪,为什么成魔,为什么忘记过去,一切都让他太过费解,才不停地想要寻求证明。
终究,他证实了。
他摧毁天衍道宗主楼,一方面是怕月长空动手会伤及天衍道宗弟子,另一方面就是想看看月长空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毁掉天衍道宗。
月长空没有让他失望,在他动手之后,月长空没有继续摧毁。甚至在自己毁掉竹屋的时候,月长空动摇了,他能感觉到,月长空周身的魔气在颤抖。
云梦泽的意识渐渐恢复,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感觉到一丝令人厌恶的魔气,萦绕在身边。
他虽然灵力耗尽,但身体里还有水灵鱼。他于是跟鱼五感共享,投过鱼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一个魔修站在他床上,正将手伸向他的脸。
那魔修云梦泽认得,正式昨日来通传消息,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的那个。不知道他如何进入房间,又想要对自己如何。
云梦泽收回鱼,运转灵力,猛得睁开眼,风刃环绕周身卷起,将摸向自己的手指搅碎。
血花四溅,却都被云梦泽的风刃挡住,半滴都没有沾到云梦泽的身体。
魔修哀嚎一声,捂住自己的手,浓黑的魔气将他的手包裹,竟然迅速止住了血流。
云梦泽强撑着身体,从床上起身,站在床前,讥诮的看着那魔修,“特地闯到这里来找死,真是新鲜。”
魔修看着云梦泽,露出让人作呕的猥琐笑容,“你别嚣张,如今魔君在外迎战仙道,已经是强弩之末。等魔君死了,你还不是粘板上鱼肉,忍凭我们尝新鲜。”
云梦泽微微挑眉,颇为惊讶的,“我给你这样的错觉么?”
话音刚落,一柄寒冰长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魔修头顶。
那魔修修为不低,很快察觉躲闪,然而天道无常不容任何违逆,不到百招便被云梦泽斩与剑下。且被寒冰冻伤,连点遗言都没能留。
解决掉魔修,云梦泽略略站了片刻,平复体内翻涌的灵力。他到底还受着伤,若是全盛时期,又何须百招来对付一个魔修。
此时的月长空正在零落城外,迎战余峰、列缺和窦娘。
这三人虽然使用的武器不同,修习的功法不同,但幼年都是以天道九式启蒙,动作间难免有些月长空熟悉的样子。
月长空本来可以轻易抓住这三人的空隙,将三人毙与剑下。可不知为何,就是无法下杀手,反而将缠斗无休无止的延续。
距离百仙谱众人攻零落城已经过去两个时辰,百仙谱众人和零落城魔修皆伤亡惨重。
可以,自百仙谱创立至今,从未有一次讨魔之征如此惨烈。竟像战争一样,仙道和魔道集结冲锋,战作一团。
余同辉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的看着满场飘飞的血花,不由得露出笑容。
天衍道宗被攻击,月仙便让他来给余峰传信,他也正好想看热闹,便欣然前来。不过他可不想上去凑热闹,余娇娇已死,云梦泽也已经知道那魔物是他召唤出来的,如果看到他,必然要当场斩杀他。
余同辉可不觉得云梦泽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何况此时关乎月长空,云梦泽绝对不会估计余峰或者月仙的意愿而放自己一条生路的。那个人,最是个杀胚。
余同辉注视着月长空,又或者是魔君,期待着魔君将余峰、列缺和窦娘尽数斩杀。
不知道云梦泽是不是在旁边看着,一定是的。那个狡猾狠毒的人,不敢出现,怕仙道众人的鄙夷和唾弃,便躲在角落里偷看。
月长空一剑挡下窦娘的劈砍,一个挑刺,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余峰的眉心。
余峰避无可避,竟直接迎了上去,双手成爪,就要抓住月长空的肩膀。似乎想要用自己的命,给其他两人创造机会。
然而月长空却看穿了他的心思,提前手势,往后退去。
云梦泽赶到的时候零落城城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的心咚的一跳,他知道,月长空不是怕余峰抓住他,月长空是怕自己杀了余峰。
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却逃不出他的眼睛,月长空收剑更在余峰成爪之前,月长空是不想杀余峰,或者不能杀余峰。
月长空跟余峰等三人缠斗不休,下面的仙魔两道却已然休战。众魔见魔君长久无法杀死余峰等三人,竟生了退却之意,开始往零落城中收拢。
而组织他们收拢的,就是曾经信誓旦旦,要反击仙道,不再受讨魔之征迫害的鬼老。
云梦泽勾起唇角,这些魔修果然是真性情,自私得如此不加掩饰。
众魔修后退,百仙谱众人也不追击,反而开始组织围攻月长空。本来,他们的目标也只是魔君而已。
云梦泽知道月长空以前的实力,是断然没可能以一当百,战胜百仙谱众人。可如今月长空成魔封君,修为实力不仅深不可测,似乎还能操纵地狱岩浆和烈火,能否击败百仙谱众人,他竟也不知道了。
云梦泽悄悄遮掩身形,下了城头。
魔修已然尽皆退回落霞城内,月长空却没有半分退却之意,周身魔气暴涨,竟算以一己之力迎战百仙谱众人。
云梦泽悄然靠近战场,想趁机将月长空拉出战局。
然而月长空却猛然将头转向他,一双凤眼紧紧的锁在他身上。
那是云梦泽熟悉的眼神,那是月长空的眼神!
云梦泽僵在当场,月长空已经都想起来了。可他却不肯退出战局,他想做什么?
就在云梦泽发呆之时,列缺的刀刃堪堪扫过月长空的腰侧,差点将月长空劈成两半。而躲这一刀的月长空却没躲过后背的一团火焰,红衣燃起,让他整个人仿佛身披火焰。
云梦泽没时间思索,猛得显出身形,举剑攻向月长空。
黑色的魔气吞噬了月长空周身的火焰,又被银亮的剑光划开。
云梦泽感觉体内的少得可怜的灵力汇聚成旋涡,骤然吸纳起周边的灵气。他没时间思考,为何明明早已摆脱邪王鼎,竟还能如此吸纳灵力,他只不停地施展天道剑法,将月长空逼出战圈。
百仙谱众人见云梦泽忽然现身,还以为是来助力魔君,没想到竟然是来帮他们,一时竟也停下手,露出不解的神色。
余峰、列缺和窦娘三人也终于可以停手,悬在空中,紧紧盯着战在一处的云梦泽和月长空。
列缺用传音入密跟其他两个人:“他明明有机会杀我们,却没有。他,会不会真的是大师兄。”
余峰看了列缺一眼,握紧手中的长刀,也密语道,“如果他真的是大师兄,我宁愿拼掉整个人天衍道宗,也不能杀他。”
窦娘看向余峰,正想也些什么,却见余峰猛然瞪大双眼,张嘴喊了一声,“不!”
那声音却没有真的能传出去,因为轰然的雷声骤然响起,天光黯淡,大地开裂,月长空仿若一朵飘零的红花,猛然落下,掉入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余峰就要冲上去,却被列缺一把拉住。
“别,如果真是大师兄,云儿绝不可能动手。别冲动!”列缺将声音传入余峰头脑之中。
异象持续了一个时辰,才渐渐消退,彼时云梦泽已然跟随百仙谱众人,回到他们集结的营帐。
所有人还能挪动的百仙谱弟子均聚在营帐中间,想要听云梦泽解释事情的原委。
“他不是武圣。”云梦泽的第一句,便是假话,“我将他错认成师伯,以为他是不得已才入魔,跟随他而去。可他不是。”
“那他是谁?”余峰作为此次讨魔之征的组织者之一,开口问道。
云梦泽看向余峰,欲言又止。
列缺开口:“吧,云儿。完了,我们当众给你道歉。”
云梦泽伸出手,一个气泡出现在他掌心,气泡中出现影像,一个娇俏的女子指着众人,“你真以为月长空回来了?可笑,他根本不是月长空。”
余娇娇一番话完,云梦泽收起气泡,看向余峰。
余峰笑了,那笑意竟带着些解脱的意味,他开口,“将余同辉带上来。”
余同辉被一个天衍道宗弟子押上前,本来他见云梦泽出手,心中便有些警觉,想要逃离。结果却被一个师弟扣下,而那师弟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之前还跟他在天衍道宗处理门内事务。余同辉这才明白,原来,列缺一直都怀疑他。
天衍道宗弟子将余同辉带到余峰面前,见余同辉不跪不拜,伸手就按余同辉的肩膀。
余同辉却十分坚持,死硬着不肯跪下。
余峰挥了挥手,轻声道,“不跪就不跪吧,我也受不得他的跪。”
“没错,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师父,你都没资格。”余同辉愤恨的。
百仙谱众人原本不知道余同辉是余峰的儿子,此时听,虽然并不觉得奇怪,但都开始议论纷纷。到底,余峰是天衍道宗代掌门,可他的儿子居然召唤魔物,引起如此大的乱象。
余峰点头:“你的没错,这都是我的过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将你教成这样。”
余同辉冷哼一声,看向云梦泽,“我怎么样?我只是不如仙尊心机深沉,能掐会算罢了。”
云梦泽看着余同辉,叹息着摇头,“余师兄,你我同门百余年,即使没有手足情谊,又哪里来如此怨恨。在门派内诋毁我,让师伯误会,逐我出师门。如今当着众多仙友,又这些话,让我难堪。”
“难堪?你有什么难堪的。你刚刚又诛杀了一任魔君,好不威风。你是仙道至尊了,受人敬仰,受人崇拜。而我,永远都被人瞧不起。”余同辉着,转向余峰,状若癫狂的嘶吼,“连亲生父亲都不肯认同我。”
余峰看着余同辉,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出来。他伸出手,按上余同辉的额头。
余同辉死死盯着余峰,咬着牙,“你不会好过的!”
余峰的手心亮起白光,汹涌的灵力化为利刃,冲进余同辉的头颅,瞬间将余同辉杀死。同一时间,那道利刃也反伤了余峰。
余同辉颓然倒下,余峰也捂着心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师兄。”窦娘担心的上前挽住余峰。
余峰却摇头,咽下口中的鲜血,笑着,“应该的。他以血为咒,我杀他,必然遭到反噬。是我活该。”
云梦泽也上前关心余峰,余同辉身上的血咒十分明显,应该是匆忙设下,余峰不可能没有察觉。既然察觉也仍旧要杀余同辉,明他自愿仙根断绝,陪余同辉去死。
余峰吐血,被窦娘扶到后面休息。列缺便代理余峰的位置,了些套话,遣散了百仙谱众人。
云梦泽跟着列缺回到天衍道宗的帐篷,本来想跟列缺稍作解释,不想却一直有人请他。这个门,那个派,请他坐,请他喝茶,他一一回绝,烦不胜烦。
因为来邀请云梦泽的人实在太多,导致云梦泽一下午都没能跟列缺上话,只不停地拒绝着邀约。
天色渐暗,云梦泽大概拒绝了一百个门派,这才终于有了空闲。
“我知道,我们去见他吧。”列缺冲云梦泽微笑,显然已经猜到了一切。
云梦泽笑着点头。
他当然不会杀月长空,哪怕月长空真的是魔君。可是魔君不除,讨魔之征便不会结束,于是他只能用一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办法,那就是让月长空诈死。
月长空可以跺跺脚天崩地裂,可以召唤岩浆,那制造点魔君已死的异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举剑冲到月长空怀里,用传音入密让月长空诈死,又跟月长空越好今夜会面。
原本云梦泽还计划如果百仙谱众人不相信,他就用仙尊的名头,继续'组织讨魔之征,不外乎就是找不到魔君,不停地消磨时间,直到百仙谱拖不住,结束讨魔之征。不过既然百仙谱众人相信了魔修已死,倒真是省去他诸多麻烦。
云梦泽带着列缺,前往他跟月长空约定好的湖边。
只见月长空一身白衣,带着张银丝面具,站在湖边等两人。
云梦泽一步一步,沉稳的走到月长空面前,伸手摘下月长空的面具,然后一巴掌扇在月长空脸上,恶狠狠地,“我允许你先跟四师叔解释,然后再跟我解释。解释不明白,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月长空挨了一巴掌,却没有恼,露出一个淡笑,伸手握住云梦泽的手,“那可就难了,在你身边,就是我的好日子。”
“那我就学你,玩失踪,让你永远找不到我。”云梦泽气恼的。
月长空握紧云梦泽的手,脸上露出慌张,“我错了。”
列缺看着两人调情,也不开口,只注视着月长空。
月长空也没有跟云梦泽多,转向列缺,抱歉地,“对不起,天衍阁,主楼,都被我毁了。”
“你是天衍一脉的传人,整个天衍道宗都由你决定生死,拆两栋楼算什么。”列缺不咸不淡的。
月长空笑了起来,十分愉悦的,“好像很久没听你这么话,又好像昨天才被你刺过。”
列缺盯着月长空,再开口竟有些委屈,“我话不好听,大师兄以后也不用听了。跟云儿双宿双飞去就是了。”
“对不起。”月长空柔声,“这一切都是我的自私,因为想要跟阿泽在一起。所以利用自己天衍一脉的血统逆天改命。如今,天衍一脉恐怕是彻底断绝了。”
“天衍阁都倒了,还能有什么天衍一脉。”列缺着,摆了摆手,“算了,本来也不指望天衍一脉能干些什么,可有可无。”
月长空看着列缺,轻声,“不,天衍一脉对于天衍道宗,是不可或缺的。没有天衍一脉,天衍道宗必然凋零。”
列缺愣了一下,才有,“凋零就凋零吧,我早就厌烦了。最开始,也是你们一直捡些孤儿回来,弄出一个门派,徒增一堆烦恼。比起在门内处理事务,我还更愿意跟窦娘去四处缘修。”
月长空下意识的捏了捏云梦泽的手心,轻咳一声,“是我任性。”
“不是你算出来的么?收那些孤儿为徒,是不是你安排的。”列缺好奇地问。
月长空摇头:“天衍一脉真正的力量,并不是看到过去未来,而是洞悉过去未来与现在的联系。我能测算过去和未来,却不一定算得准。何况,一旦我动手去影响,那测算的结果便不再准确,未来会发生变化。”
着,月长空看了云梦泽一眼,“当年我以为,只是救几个孤儿,影响都在掌控之中。却没想到,将天衍道宗推到这样的位置。”
“那你算算,天衍道宗以后,是什么样子?”列缺又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已然成魔,便不再是天衍一脉,不能再测算未来了。”月长空着,轻笑起来,“不过我可以猜一猜,大概会变成一个门派吧。只有几个逍遥散人,平时各自做想做的事情,偶尔聚在一起喝杯酒。”
“算了,我可不喜欢喝酒。”列缺着,笑起来,“大师兄,你既然已经诈死,便要掩藏好身份,不要再回天衍道宗了。当然,如果天衍道宗真如你所,会逐渐凋零,那我们相聚,可能还更容易些。”
“峰,还好么?”月长空突然问,
列缺顿了一下,这才开口,“他被亲生儿子算计,仙根断绝,应该没几年活头了。”
月长空垂眸,轻轻叹息。
“大师兄,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列缺着,上前两步,竟然大逆不道的锤了下月长空的肩膀,“我们是你的师弟,不是你的儿子,你不要总是想帮我们负担似的。这样很烦。”
月长空忽然伸手,快速的弹了下列缺的额头,将列缺弹得后退两步。
“我以后都不会管你们了。我就只管我的阿泽,再见。”完,月长空冲列缺挥挥手。
列缺啧了一声,站了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列缺走远,云梦泽才掰过月长空的脸,凶狠的,“赶紧坦白。”
月长空却不合作,凑过来用嘴唇蹭了蹭云梦泽的嘴唇,这才开口,“从哪里开始坦白。”
“从我们相遇的时候开始坦白。”云梦泽这,咬了下月长空的下巴。
月长空轻笑起来:“遇到你就是故意的。那之前,我就算过了。”
云梦泽微微眯眼,露出威胁的神色。
月长空继续:“遇到你的那一天,我发现我的命运轨迹变了。我算出你就是原因,特地赶去和你相遇。我算了好久,才算明白。原来,你来自未来。而把你送回来的,可能就是我。”
云梦泽心中已经有些猜测,却还是忍不住惊讶,“前世,我的前世里,你就算到了这些么?”
“那我便不得而知了。但无论如何,我想改变你的命运,让你摆脱邪王鼎。而出去邪王鼎,我能想到,或者,那个我替我想到的,就是让两个邪王鼎互相屠戮。”
“可让他们互相屠戮,是眼中未必邪王鼎意志的。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你跟柳成荫都彻底成为邪王鼎的主人,但我也不能干预太多,否则一切会超出我的预期。”月长空。
“可为什么,邪王鼎被毁,我还活着?我的元神不就是邪王鼎么?”云梦泽疑惑道。
“因为我用上古神龙,帮你重塑元神。其实,我利用了久宵和久夜,虽然他们的命运是死。”月长空着,叹息一声,“不过我也赔了一个徒弟,白那个傻子,大概还在为久夜寻找到修复魂魄的方法吧。”
“是啊,出海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云梦泽完,又立刻将话题转回来,继续追问,“那你这百年消失,到底去了哪里?”
听长空看着云梦泽,良久,才轻声,“地狱。”
云梦泽的脸色有些白,想到天衍阁崩塌的那个晚上,他看到的月长空,被岩浆包裹,浑身都是伤口。
“你在地狱,是接受惩罚么?”云梦泽近乎呢喃的。
“逆天改命,自然要接受惩罚。不过并不多疼,只是,很想你。”月长空着,伸手搂住云梦泽腰,亲吻云梦泽鼻尖。
这一个不太一样的吻,带着月长空的温柔,也带着魔君的急切。一直吻到云梦泽的脸颊,月长空张开口,啃咬着云梦泽流畅的下颌线。
云梦泽却推着月长空,不让他继续,仍旧追问,“那真的是应余同辉的召唤才回来的么?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不记得过去的事情,是在地狱呆了太长时间,忘记了。”月长空。
“哦,地狱还会导致老年痴呆么?长见识呢。”云梦泽调侃道。
月长空磨了磨牙,继续,“我将天衍阁布置成连通法阵,即使余同辉没有召唤我,力量足够的时候,我也能回来。余同辉召唤我,只是巧合。又或者,是对天衍一脉的彻底终结。”
“什么意思?”云梦泽不解。
“百仙谱、讨魔之征,天衍道宗,都是天衍一脉创造的东西。可如今只要我不死,便不会有新的魔君出世,也不会再有讨魔之征。百仙谱也会随之消失,而天衍道宗,也会逐渐没落。”月长空着,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也不错吧。这世界上,本来就不需要能够揣摩天意的人。”
云梦泽撇了撇嘴,玩笑道,“也许天意就是讨厌你们天衍一脉,所以设这么大一个局,当然你们灭绝。”
月长空怔了一下,轻笑起来,“也许呢。”
云梦泽也笑了起来,他亲了亲月长空的嘴唇,轻声问,“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房里。”月长空低声。
云梦泽呸了一声:“你不是恢复记忆了么?怎么还这样。”
“怎样?”月长空挑着眉,戏谑的。
“欲.求.不.满。”云梦泽脸不红心不跳的。
“哦。”月长空颇为认真的,“这都还要怪余同辉吧,他在我的法阵之中加入了摄魂花,让我很容易意乱情迷。”
“当真如此?”云梦泽倒是没想到这些,颇有些惊讶。
“当然是假的,是阿泽你太诱人了。”月长空完,直接堵住云梦泽嘴,不让云梦泽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