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推广来源是一家网络零食电商, 主年轻人喜欢的可爱零食为主, 包装外观可爱清新，范泛一拆开快递盒便喜欢得不得了。

    她分了些零食，放在刘清悠和宿舍长的桌子上。

    正值放学时分, 宿舍正是没人的时候。舍长肯定是一吃完饭便直接赶完图书馆复习到宿舍关门那会才回来, 刘清悠微信留言她出去聚餐, 具体回来时往没准信。

    范泛准备好拍摄设备，摆好商家提供的零食。

    正巧这个时候，宿舍门被人扭动，有人走进来。范泛下意识转头去瞧, 好巧不巧, 对上了于冰的眼。

    宿舍关系向来是一个难以参透的话题，特别是女生宿舍。不同房间的关系就像薛定谔的猫，没人敢自己能真正猜透。

    按照比喻, 她们的宿舍关系可以分成三大洲两大派, 于冰夏敏一块，范泛刘清悠一起，保持中间独立人的便是宿舍长。

    范泛至今也想不清楚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也许是大一开学的时候刘清悠马虎，买水没多买几瓶；也许是因为有段时间于冰总喜欢将自己的东西随便扔在刘清悠的桌上……

    矛盾就是这样在一件件事中慢慢积累，最后再由另外一件事大规模地爆／发, 然后相看两生厌, 互相不理睬。

    她们宿舍很少话，一话便是开口互呛，于冰和刘清悠性子最强, 话挑刺在切磋中日益进涨。

    宿舍长刚开始还喜欢在宿舍里面笑笑，后来便一天比一天要勤地跑往图书馆。听高考英语只是擦线及格的人，在大一学年结束以后顺利通过了英语的四六级考试，还拿到了大学生英语竞赛的三等奖。

    没想到视线刚好对上，范泛摆放零食的手下意识一顿。于冰的眼神从范泛脸上抖落到她的桌上，然后一转，顺着五个人的桌子绕了一圈。

    光线偏暗，越到地面越是混沌。床桌衣柜，还有人脸上的表情都跟着加深了一层阴影。

    范泛想要开灯，但开关在门边上，于冰和夏明还站在那边。

    她干脆“啪－－”地一声开自己桌上的酷毙灯，一层层的白色光亮渗进阴影里。

    天更黑了。

    气氛也像黑夜一样，绵延中带着又刺又硬的劲头。

    于冰拎着外卖走进来，夏敏跟在后面带上了门。

    下午六点，放学以后的半个时，她们宿舍里面没人算开灯。

    范泛在摆弄完设备以后，拿好零食商家的logo，对着镜头招呼。

    她刻意压低音量，像宿舍里面跟家人视屏聊天的时候一样。

    “大家好，我是饭团，今天要吃的是一家淘宝的店铺推广，就是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包装袋，又定住片刻让镜头可以更好对焦。

    电视剧男女主角对话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候很突兀的穿插进来，你爱我你不爱我撕心裂肺地在背后吼着。范泛转过头，对面床铺的于冰正吃着外卖看电视，白色的耳机线瘫放在桌子上面。

    她呵呵两声笑着拌饭看电视剧，恍若未觉。

    范泛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继续介绍商家店铺，声音没再刻意压低。

    “商家的店铺地址到时候我会放在评论处，感兴趣的伙伴们可以进行购买。然后我也会抽两三名朋友进行送奖活动……”

    “喂，妈，我跟你个事……”夏敏扯着嗓子一下跳进去范泛的话里面，后面的内容被她冲得支离破碎。

    她们两个像有心找茬，但范泛又不好直接破。商家这个推广视频要得急，她今天录制剪好明天就要直接上传。

    范泛想起隔壁宿舍好像住着大四学生，前几天才离开学校出去实习。她不想继续呆在自己的宿舍里面，抱着一箱零食和设备，关掉酷毙灯，直接走了出去。

    ＊

    零食比其他东西录制的时间要快，效率也高，范泛收拾完面前的残渣碎屑以后，舒服地向上伸了个懒腰。

    她掏出手机给刘清悠发条消息。

    范泛［女／人，你算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刘清悠［女／人，暖好被窝等我回来。］

    这样三两不着调的话，用不着细想范泛也知道她今天晚上不到关门时间是回不来了。

    手机震动一下，刘清悠又发了一条消息。

    ［难得啊，今天怎么想起了我，难道有什么惊喜？］

    范泛顿住动作，想要抱怨的话最后还是化成一口绵长的气叹了出来，她不算将事情跟刘清悠。毕竟了也没用，还多一个人跟着她添堵。

    随便敷衍两三句，范泛起身往宿舍里面走去。

    灯不知道被谁开，一片光亮从门缝中大片泄出显得嘲讽。

    范泛推门进去，嘎吱一声悠长的响。

    于冰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话，嘴角却自相矛盾地上扬。

    “夏敏，你那些主播都是靠什么挣钱的啊？”她弓着身子往夏敏那边探，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她话的弧度有规律的晃动。

    夏敏不知道在刷什么，声音里头含着笑，“你不知道吗？前几天有个女主播被抓了，直播内容涉及各种马赛克。”

    “主播还能靠什么赚钱……大家都是成年人，话还是不要透比较好！”

    “卧槽！”于冰仰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你也算精辟，嘴巴能毒成这样。”

    范泛抱着半箱零食，脚跟往后一踢关上了门，声音不重不响，适时插／进她们都话里面。

    “诶，范泛——”于冰转头，笑脸吐出恶毒的句子，“你的吃播视频都在播什么？是不是跟其他女主播一样……哈哈哈哈哈，那应该赚的挺多的吧？”

    “啧！”夏敏开口，故意嗔怪道:“你没看过吃播呀？再范泛是那样的人吗？现在不管怎么，范泛也是有几万粉丝的网红了，算半个明星吧。诶诶诶，范泛以后成为大明星以后记得照顾点你舍友哈！”

    “对呀对呀！大明星！”于冰跟在后面添油起哄。

    她们没什么难听的话，却又像把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话都花着心思讲了一遍。角度刁钻，想撕破脸都难找到下手的地方。

    范泛嘴笨，愤怒卡在嗓子眼里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装着零食的快递纸箱被她抠出个洞来，手指疼痛，但还是抵不过心头的火。

    偏巧于冰夏敏不识相，一脸无辜地看着范泛，“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不是吧？同宿舍开几句玩笑就生气。范泛看着也不像那么气的人啊！”

    本能是件让人很讨厌的事情，几乎想也不想，范泛便自然地扯开笑脸，“没有，你们别趣我了。”

    她听见自己嗓子里含着声音抖。

    将纸箱放在桌上，范泛咬着唇，一口郁气背对于冰和夏敏才敢慢慢吐出来。手指发红，却巴不得疼痛能持久一点。

    毕竟愤怒总需要发泄的地方。

    于冰和夏敏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新的电视剧，呵呵两声偶尔从空气里蹦出来。还好，至少她们现在愿意戴上耳机。

    范泛坐在位上，半垂着脑袋，弧度卡得玄妙，没有泄露太多情绪。

    这是第几次了？她瞧不起自己，能生气却不敢发火，嘴巴笨得可怜，别人句你怎么那么气，便立刻摆起笑脸紧巴巴地解释。

    她没期待宿舍关系能有多好，但被人这样阴里嘲阳里讽却怎么不是个滋味。

    还不如当初X大的食堂里面，薇薇直来直往传达敌视，她也省得再摆笑脸。或者跟开学的刘清悠一样，不爽就直接撕破，免去了后面那些圈圈绕绕。

    她心里有两个人来回撕扯，明明不喜欢于冰和夏敏，却不好意思跟她们直接道破，话做事各种忍让。

    心里藏着侥幸，想着就算关系再不好也要保持面上的好看。

    但这份“好看”如今却成了梗在她心里头的不痛快。

    掏出手机随便找了本点进去，重生虐渣，一口气几十章节看下来才感到稍稍舒坦。

    范泛趴在桌上，浑身上下支撑的力气被人抽走，她像一滩软泥，自己都没算上墙。

    还未完结，停在最关键最精彩的地方。男主究竟能不能跟女主见面，能不能出自己的心思。

    明明知道是老套的烂梗，但一颗心还是忍不住为它牵肠挂肚。

    作者最近很忙，更新不定时，叨叨的话都一样，自己懒得录吃播也会在微博上面用这个的借口。

    浑身疲乏，懒得再找，范泛直接将手机按掉黑屏。静默几秒，刚刚于冰夏敏的话又在脑子里面重复闪现。

    “大明星，以后要罩着我们哦。”

    “网红跟我们能一样吗？”

    明明不是这样的，自己只是单纯做个吃播而已，没有那么深远。什么网红大明星，她从没想过这些词汇跟自己能搭上边。

    另外不会话能不能不要话跟你不熟能不能别开玩笑！

    一股力量落地生根，茁壮成长，支撑范泛挺起身子转过脑袋。

    她预备喊于冰夏敏，想把刚刚心中想到的话尽数出。胳膊激/动地轻微颤抖，仿若自己正在翻越一座大山。

    然而目光却在触碰到她们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软了下来，事情对她们而言已经翻篇。

    再提，好像就是自己没意思了。

    而且于冰也了，那只是一个玩笑。

    虽然并不好笑。

    她的愤怒只能徒劳憋着，使不上半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