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只要出来, 其实都不太痛苦。

    第二天回去的时候, 齐景还在反复咀嚼范泛这句话，明明是个很浅显的道理，他兜兜转转那么多年的牛角尖, 怎么就不知道钻出来呢？

    想到这里, 齐景忍不住抚眉低笑。

    寒假在家可以不得清闲, 他需要看到资料书籍还有很多，每天开电脑看股市动态，最新的新闻消息和市场环境的走向也需要及时掌握。

    只有知道风往哪吹，才知道钱该往哪投。

    闲暇时分跟范泛视频通话, 手机相册截了她许多张图, 或嗔或笑，但都解不了他的相思之苦。

    日程表满满排列，他特地空出一个晚上, 赶在那天参加同学聚会。

    其实这样的聚会不用去, 齐景都能想到该有多无聊。高中同学一场考试散一场，今后生活还不一定能上交道。

    只是这次听很多老师会来，齐景穿得休闲，照例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戴上一顶黑色棒球帽。他不是一个不念旧情的人，况且在高中三年中, 老师们给予齐景的关注比他父母还多。

    每年寒假他都会抽空提着一两箱的营养品登门拜访, 今年一场同学聚会倒也让他不必那么麻烦。

    聚会场地在一个卡拉OK的包厢里面，有人牌有人喝酒，还有人捧着话筒故作深情大声歌唱……

    齐景拉开门, 视线环绕一圈，没看到一个老师到场。

    里面的人听到开门声也三三两两侧目转头，寂静层层推进，一名正在看牌的男生催促道：“快点出啊，傻了啊！”

    半天没人回应，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抬起头，目光远远落在站在门口的一个人上——他虽然穿着一身黑，却反而在这一群五颜六色中显得更加亮眼。一双腿又长又直，黑色棒球帽挡住半张脸，但能从剩下的半张脸猜测他长得不错。

    就在全场安静，屋内屋外人两两相对的时候，班长兼所有梦中女神白心洁捏着玻璃瓶从女生堆中出来，她自然而然地挽上齐景的胳膊。他不动声色想要脱开，但她没让，眯着眼睛嘴角噙着抹坏笑。

    班里同学很快会错了白心洁的意思，一声又一声响亮的起哄接二连三地响起，他们趣：“呦呵——班长男朋友来抓人了。这才刚来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对啊对啊，班长我们这次同学聚会可不允许带家眷过来啊。违者自罚三杯，你要喝不了让男朋友替也可以。”

    猥/琐的笑声波浪般传开，班长没等齐景开口就先替他辩解：“你们乱什么呢？！”她嗔道，“齐景同学难道都忘了吗？”

    齐景？

    齐景！

    这怎么能忘，高中部理科班最没有悬念的年级第一名，听大学就读X大还因为高考发挥失常，不然按照正常的发挥水准，他得在B大的。

    但是……大家的目光来回扫视一遍，难以置信，记忆中的齐景可不是现在这副眉清目秀的样子。

    他……他原来不是一个大胖子吗？身材重得像个圆气球，只怕再吹一口气就要直接爆/炸。高一军训只能穿便装，高三好像瘦了不少，但记忆中还是胖。

    齐景不喜欢这样被人来回量的氛围，像一个工艺品，他们背着他品头议足。不招呼，也没多给自己做介绍，齐景甩开白心洁的胳膊，问道：“不是老师要来吗？”

    “哎呀——”白心洁笑，落落大方，“办了两年的同学聚会从来都只差你一个。大家不管怎样都是跟你同班两年的同学，里面时间更久的还有三年。不管老师来没来跟大家见一面也是好的。”

    白心洁拉着齐景坐在他的旁边，递饮料给纸巾好不殷勤。高中毕业也才两年半，大家想起从前齐景给白心洁讲题的样子，互相侧目纷纷起哄，有人借着玩笑出口：

    “齐景，你高中是不是喜欢班长？不然为什么同样讲题，你只给她，不给我们讲？”

    齐景笑：“你们又不来问我，我怎么跟你们讲。”顿了会儿，他又道：“这样的玩笑找单身汉开最合适，我不适合了。”

    聚会里的同学拐了个弯便想回过神来，他们神色暧/昧地哦了一句，了几句恭喜便岔开其他话题。

    同学聚会总是无聊，一群玩的好的人借一个名义聚在一块。齐景在里面呆了一会儿便出去上个厕所，顺带抽了根烟。

    雾气缭绕，他想起记忆之中减肥那段时间最难熬过，也是在那个时候染上烟瘾。欲/望需要一个抒发口，香烟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这次同学聚会仿佛再次把他拉回过去三年里的时光，被讥讽被嘲笑，他知道他们满心满眼里有着许多想要出口的问题，但因为不熟，或许是因为从前有意无意间给他的伤害，大家没问，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和体面。

    视线当中有人走了过来，齐景将烟头掐灭，看到白心洁。

    她笑：“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齐景略微抬头，望向她的侧脸，过去从前自己从来都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讲话，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连跟她靠近都会心跳加快，手脚蜷缩。

    现在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为从前的自己而感到好笑，波澜无惊地回答她的问题：“就这两年。”

    “你们男生——”她嗔了他一眼：“上大学都学坏。”

    齐景礼貌地笑笑，并不应答，顿了两秒的功夫，他向白心洁招呼要离开，了句抱歉连借口都不找。

    大理石铺陈的地板干净光亮，灯光一盏一盏落在地上，拐角里面有一株茂盛繁大的绿植，享受不了阳光却也依然清新得漂亮。

    齐景往前走几步，忽然被人叫住，他顿下步子。转身听到白心洁问道：“听你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目光坦荡，“嗯。”

    “那……”

    “怎么了？”齐景不想跟她继续浪费时间。

    白心洁自然看到他下意识皱起的眉头，摆手解释：“你别误会，毕竟我们也同学那么多年了。你以前高中的时候一直教我题，于情于理我们也算个朋友，关心一下总该没错吧？”

    朋友？他笑，从前她可不是这么的。

    “每次跟那个胖子话有多恶心我。整张脸的五官全部记在一起，除了肉就是肉。”

    白心洁的脸色随着他每个往外出口的字越变越白，齐景懒懒地道：“我没记错吧班长，这话是你高三毕业那年的。”

    “他们的没错，你自己也知道从前我很喜欢你。不过——那都是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