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豆浆 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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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傻逼与傻逼之间的较量下来,傻逼们没有被傻死,反倒是误伤了一个聪明人。

    钟从余觉得自己自来到此地,智商就如同泄闸的洪水,川流不息地漏个不停,并且还有越漏越快的征兆。

    迟早有一天,他会变成与傻逼同类的“低等生物”。

    环境,就是这么玄妙。

    人呢,就是这么奇特。

    “放开,别拽着我。”钟从余用另外一只还算完好的手一巴掌拍开顾迟,“我了别碰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倔?谁教的?你是医生啊?反抗无效,你的‘不用’才是真的没用。”

    顾迟无视他的一切反抗,巴掌落下来也硬扛着,只管背着人往前跑,步子稳稳的,手掌的位置绕开伤口放得恰到好处,一看就是习惯了这个动作。

    钟从余气急火燎,大吼了一声:“顾迟!”

    顾迟侧头:“叫我干嘛?”

    “放我下来!”

    “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肯定不放!”

    实话,顾迟其实没这么好的脾气,他早在钟从余第一次顶着冷脸木鱼话的时候就想揍回去了,现在完全只是控制着窝火不发作。

    有什么办法呢?

    人是自己压的,十几双眼睛都看着,起身后就拍拍屁股揍人恐怕不太好吧,那岂不变成了那些玩过一次就不负责任的种马男了?而且钟从余也算是个邻居加同桌的熟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老爸,做人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以免变成钟从余这样的“怼天日地”。

    这有点难办啊……

    顾迟觉得自己上一次动脑筋是在八百年前,光是启动那些生了锈的齿轮就耗费了大半体力,终于,让他憋出一句:“好了别闹,这事儿你没经验。”

    钟从余听得一愣一愣的:“……经验?”

    很好,人骗到了,接下来该怎么编呢?

    顾迟支支吾吾了半天:“嗯,对,你绝对没经验。”

    “我给你讲啊,这手断了,要么就是骨头错位,要么就是骨头裂了。你要是不去医院,现在感觉还能忍,等到了晚上,你睡着了,稍微一个翻身动作,伤口就会顺着裂缝一直蔓延,从手道胸口,然后再到脚。不出三天,整个人都变成碎碎冰,然后咯嘣嚓了!拼图大师都没法把你拼好!”

    钟从余:“……”

    吓唬谁呢?幼儿园的三岁朋友吗?

    顾迟瞧见他不话,心里得意:“怎样,还敢不吗?”

    钟从余选择性忽视了他自成一派的理论,难得地搭了一句:“了不起,你怎么知道的?”

    顾迟:“好,因为架斗殴,我经常断胳膊短腿。”

    话音刚落,这一次,钟从余就真的闭嘴了。

    然后一路沉默到了医院。

    顾迟还在沉浸在忽悠到了学神的快乐中,自信心爆满,刚给王大串发消息自己晚上不会去吃,让他记得关注一下红帽的伙食问题,下一刻,就被一个护士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

    “是你带他来的吗?家属还是朋友?”

    顾迟顿了顿:“同学。”

    “你们这些都干得什么事儿啊!”

    顾迟:“啥?”

    “右手踝关节骨裂,现在已经包扎好了,自个儿去看吧,待会儿交费。记得三天之内不能碰水不能使劲儿,然后定期来医院换药。”护士的年纪看上去不比顾迟大多少,却非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年纪不大,还要学架,出事儿就出事儿吧,我看路上折腾出来的伤口都赶得上再裂一次了!”

    顾迟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这位姐,你在什么?”

    护士:“你们哪个安全卫生老师骨裂之后可以随便移动的?自己不会固定,120三个数字是留着等过年的吗?!”

    “白眼瞎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了!”

    钟从余出来的时候,果真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倒吊车”。他往门口这么一戳,裹了一点泥土的外套就这么虚虚掩掩地搭在肩上,白色的纱布一尘不染,明明是不太显眼的衣服,愣是被他穿出了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感官。

    钟从余:“你不用跑一趟去交费,我刚刚已经顺手了。”

    顾迟:“……”

    他刚刚不会听到了吧?

    那自己刚才大刀阔斧的经验岂不是被当场啪啪脸?

    神啊……给点面子吧……

    钟从余却没有多一个字,直接走到跟前:“回去了。”

    顾迟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僵硬成了一尊石像:“哦,好,嗯,那个,你手,疼吗?”

    “你呢?”

    这三个字的含义就很广阔了。

    比如钟从余现在心里想的是不太疼,还能忍,没关系。

    而顾迟的脑海里却已经抓狂到了极点:“怎么办?那眼神肯定表示痛死了,完了完了,现在讨好还来得及吗?不过我为什么非要去讨好他?靠!”

    干脆愁死得了。

    可谁知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钟从余和顾迟在家里的厕所门口站了快十分钟,针对“如何让伤员洗澡”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讨论。

    滚了一身的泥,如果睡觉前不洗澡,那以洁癖出名的钟从余可能会一掌把自己劈晕在地上。

    钟从余:“给我找个袋子,套着洗。”

    顾迟:“大哥,你省点心吧,二次感染,你想发炎啊?”

    钟从余的脸黑到了极点,第一次发出急促的语调:“那你该怎么办?!”

    顾迟拿着这个问题也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今天不仅经历了身体上的极度刺激,同时还承受到了心理和智商的伤害,可谓是一箭三雕,脑壳疼。

    钟从余这个人,真是一个行走的招邪体!

    顾迟眼角一跳,视线在四周环绕了一圈,用大拇指按着太阳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是有点难得的出口。

    钟从余无缝隙接下:“讲!”

    “你进去脱衣服,手举着,我来帮你洗。”

    钟从余:“什么!”

    “放我下来!”

    顾迟早猜得到他的这个反应,所以在一边话的同时,一边取下毛巾,把钟从余拦腰抗起放进了浴缸里。

    后背上毫无赘肉负担的脊椎和浴缸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他发出一声闷哼,居然忘了爬起来。

    紧接着,顾迟乘人之危,飞快地从墙上取下花洒,拧开水龙头,然后按着钟从余的肩膀制止住挣扎,哗啦一下,除了手,将后者从头顶淋了个遍。

    顾迟挽起袖子裤脚道:“好了,认命吧,把衣服脱了,你自己让我讲的。”

    但凡钟从余有一点儿机会,估计顾迟已经被他得趴下了。

    两个大大咧咧的少年,其实做起事情来还挺细心的,为了不沾湿右手的包扎,可谓是心心又心。而那几丝类似于愤怒和歪曲思想的心绪也跟着安静了下来,顺着主人的意愿,一起投入工作中。

    顾迟又耐心了十分钟,后来实在是无法忍受了——钟大爷很不配合工作。

    “把手抬起来。”

    “仰头,喉结别乱动!”

    “眼睛闭上,我要把头发上的泡沫冲了……你是毛毛精变得吗?学习不带脱发?”

    “……”

    累死了,伺候人简直累死了!

    钟从余就这样僵坐着一动不动,就在顾迟准备把他当哑巴摆弄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道:“你一直都在帮别人架?”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那些黑帮电影里面非主流的无影杀手呢?

    画风不对啊!

    顾迟卡了一会儿的动作,突然明白过这家伙是在和自己套话题:“呵呵,是啊,家里穷,只要别人给钱我就给命呢。”

    钟从余一本正经地回答:“一次多少钱?”

    顾迟:“……”

    顾迟:“人民币二百五,支持支付宝和微信。”

    “好了,自己擦一擦身子。”他把毛巾拧干后砸在了钟从余胸口上,“假的,二百五太便宜了。”

    “我没和你过,我有两个从玩到大的铁哥们,一个是那个胖子,叫王大串,就是下午拉你起来的那坨,在学校读高三。还有一个比较,学四年级,你也见过,我们叫他红帽,大名魏如鸿,算是我和胖子一滩屎一滩尿拉扯大的孩子,他老爸有毛病,爱人,这次也是为了他的事儿我才去的,我也只给他俩和我老爸卖命,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其实还有些事儿,不过他没,只是大概介绍了一下。

    顾迟:“你的换洗衣服放在哪儿?我去你屋里帮你拿。”

    钟从余的神经立马又紧张了起来:“不用,我自己去。”

    “你是算裸/奔吗?”顾迟笑道,“你等我一下就好。”

    可就在这时候,丢客厅里面的电话突然响了。

    顾迟有点强迫症,不先处理铃声会心脏瘆得慌,他一手抓起自己的衣服扔给钟从余,指了指示意将就穿着,另一手就接了电话。

    王大串的声音从听筒里面爆炸式的传出:“喂?迟子你看见红帽了没?人呢?我都在们口等了大半天了,兔崽子跑哪去了?平时这个时间早就回家了啊!”

    顾迟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回答,手机就又发出“滴”的一声,顾建宇的电话也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