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豆浆 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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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迟罕见地收敛了脾气,有些吃惊地笑道:“奇了,你还会有破事?”

    钟从余重重地锤了一下胸口:“嗯……”

    嗯,又后悔嘴巴比大脑快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和别人起这些。

    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但就是没有想过,好比人类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二哈去看待的可能,钟从余甚至没有“深夜被窝自我慰问医疗”的习惯。

    然后这次居然狗了。

    类似于……刮自己的骨,疗别人的毒吗?

    但这骨不痛,毒也不深啊。

    那就只剩下共享往事的蛋疼法了吧。

    所以,直到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身体上那些连钟从余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动作便在顾迟眼底下暴露了此时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后者也毫无阻碍地领略到了他自己把自己“霸王强上弓”的弱智行为。

    钟从余心道就,除了显得矫情,反正也不会死人:“我家的……”

    “停!”

    “停停停!”

    顾迟伸出手在他眼前了一个响指,“朋友,这里没茶,你先别急,在讲故事前,咱们要不做点别的?”

    钟从余内心自演大戏三百场,措不及防地被截断,眉头瞬间皱在了一起,有点郁闷。

    ……不高兴,不也不高兴,难伺候。

    “那你要干什么?”钟从余简明扼要地问道。

    顾迟动作夸张,力道轻微地一拍大腿:“好,我们回家去。”

    “你的中枢神经漏出来了吗?”钟从余被弄得有些懵,怼人功夫便下意识地展开,“不,错了,我的意思是,你又想要做什么?”

    住院部这边的连排椅子上一向人多。

    “你如果不想当众开书会,然后明天八卦满天飞,就大可毫无忌惮地在这里。”顾迟指了403房间,“但我人帅心善,给你提供第二个选择。看见那边没有,快要吵起来了,我们三偷偷溜回家,我煮饭,你讲故事,的负责吃,比起来是不是要美好很多?你随便,放心,我这人又酒后失忆的毛病,是众多鳏寡孤独的倾诉对象。”

    钟从余:“……”

    钟从余:“直接走?”

    顾迟笑出一颗不那么可爱的虎牙:“难不成还有程序?”

    钟从余:“那你为什么要掂量这瓶矿泉水瓶?”

    “哦,你这个啊。”顾迟掂量的动作越来越大,最后,直接举过头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个预备三分扣篮的动作——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

    “要不先猜一猜?”

    顾迟一挑眉:“哎算了,我演示直接给你看。”

    “用来人!”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矿泉水瓶从人头上空划出了一道弧线,然后精准无误地落到了那位传中红帽他爸的姐的丈夫的头上,敲出清脆的一声。

    砰!

    “走!”

    顾迟动作飞快,拉着钟从余,拧着红帽,拔腿就跑。

    王大串立马在后面鼓掌了:“迟子!干得好!我爱你!!!”

    顾迟回头:“你丫不叫出我名字会死吗?”

    王大串持续call。

    钟从余:“……”

    真是一群精力过剩的人。

    从医院出来,一路不减速地夺命狂跑,回家大概只需要二十几分钟。

    顾迟以前经常这样干,有时候是为了躲人,有时候是为了保命,甚至还躲过某些过于不要脸大姐大的夺命桃花追捕,反正结果是锻炼出来了惊人的肺活量,没有感受到过累字怎么写。

    但他忘记今天左手拧了一个,右手抓了一个。

    身体表示超出主机承受负荷了。

    “啊……”

    顾迟在最后上楼的时候彻底宣布告罄,并且以一种年过七旬老太太的姿势扶着腰:“卧槽,啊啊啊卧槽,这次是真的闪到了,我听见骨头在响!”

    钟从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活该。

    他缩回被顾迟拽在巴掌里的手腕,起初抽的两下还没抽回来,用力扯出,低头发现了被勒出的红痕,动一动还有些痛,表示真的很想人。

    刚才到底是哪根筋抽了有和这个王八蛋分享过去的想法?能把这根筋拔掉吗?来得及吗?

    顾迟毫无洞察力,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腰:“没良心的,用完就丢。快,帽儿快来扶着哥,哎哟我这老腰。”

    “你这句话好意思吗?”钟从余插嘴。

    顾迟:“有本事你扶啊!”

    “扶就扶!”

    钟从余是个行动派,到做到,当场就准备挽起袖子开干。

    看似不妙。

    顾迟还沉浸在自我伤员当中,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这清晰地疼痛,没察觉出周围的环境有什么变化。他倒是不介意扶自己的人是钟从余还是红帽,有人帮把手就行,是钟从余还好一些,到时候可以趁机嘞他脖子一把报仇。

    红帽是跟着顾迟和王大串摸爬滚长大的,有些东西没干过也看过好几次,第六感提醒他有地方不对。

    钟从余捏了捏手,把手指抵在唇边,侧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红帽识相地双手遮住了眼睛。

    然后——

    一秒……

    两秒……

    三秒……

    “啊啊啊啊啊啊妈呀!!!”

    意料之中的惨叫声出现,顾迟成功被钟从余的“扶就扶”彻底闪了腰,目测短时间内直不起来了,得趴着。

    钟从余拍拍手:“还需要扶吗?”

    “不了……不了……”顾迟感觉自己的三魂六魄都从七窍里面蹿了出来,“不了谢谢您……大爷!”

    “哎哟……”顾迟最后的倔强失败,爆发无效,终于老老实实不动了。

    钟从余转身上楼:“我走了。”

    红帽依旧站在原地,把合并的手指开一条缝,从中虚虚地看着,目光带着那么一丝丝可怜的意味,然后肚子叫了。

    天杀的钟从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顾迟叹了一口气:“饿啦?”

    红帽点点头。

    顾迟:“那我想想办法吧,先缓一下。”

    半个时后——

    “钟从余!你这狗没良心的王八蛋!”顾迟左思右想没辙,干脆在这片自带扩音效果的居民驻扎楼里面吼起来,“用完就甩手,你把我踹了谁做饭啊?关心关心孩啊,还不快下楼想办法把我弄回去啊!”

    “钟从余!你听见了没?你当真丢下我不管啊?”

    “Hellow?Hi?有人吗?听到请回复!”

    现在已经围了一大圈群众,年轻女孩居多。

    “这两人干嘛呢?我没瞎吧,吵架也不是这样吵的吧。”

    “抱歉姐妹儿,我想歪了。”

    “我面壁,我也……”

    钟从余忍无可忍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段话。

    顾迟立马伸出尔康手挽留:“兄弟!好兄弟!来了就别走,快帮把手,我下半身全麻了。”

    钟从余:“你真的很不要脸。”

    顾迟:“好,我崇尚达到不择手段直奔目的。”

    顾迟:“真的,千真万确,不行你看或者捏一下,我的腰还在痛,你这么聪明,想个办法弄上去先。”

    钟从余也拿着没辙:“我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抱上去吧……”

    顾迟:“不错,有才,好办法啊!谁的?”

    话音刚落,旁边有位女生娇滴滴地捂着脸跑走了,却没跑太远,躲在一颗树后探个脑袋出来望着他们。

    钟从余的脸黑到了极点,可顾迟神经太大条,压根没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来,抱一抱。”

    红帽又把眼睛给遮上了。

    又是一声清脆疼痛的“啊!”响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能掌勺的完全没法动了,三位难兄难弟肚子都还饿着,六目相望了好几次,始作俑者钟从余终于开口:“我去楼下店里包。”

    顾迟:“不卫生。”

    钟从余:“你有本事弄点卫生的出来。”

    顾迟痛不欲生,从牙缝里面挤出来话:“我有本事弄,但我没本事起,记得别给红帽的放辣椒,从家里带碗去,注意看一下店面干净问题。”

    钟从余本以为他又要作妖,没想到狗嘴里面吐出来的东西还像个模样,甚至还有点道理,就保持着一种很诡异的表情愣了一下:“好……”

    顾迟大手一挥:“去吧余儿。”

    红帽自己蹲在一边看电视,顾迟在沙发上趴着不敢乱动,盘算着钟从余来回一趟需要花费的时间。照他那副“肾虚公子”模样,估计会比自己平时多用一倍,顶着一鼻子的油灰,能把人活生生给笑死。

    算着算着,嘴角平了下去,换做困意逐渐翻上来。

    他叹了一口重气,干脆闭上眼睛。

    太累了。

    如果红帽他爸的意外车祸是一把措不及防捅进身体里的刀子,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同凌迟的煎熬,震惊和难以接受之后,只剩下那些烦恼和麻烦事来纠缠还活着的人了。

    顾迟对那个酒鬼没有什么悲伤可言,但就是觉得世事很无常。

    睡前想太多,大脑得不到充分的卸下戒备,负担太重,就容易引起多梦,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趋势。

    钟从余在楼下遇见了大串妈。

    来此地两个多月,混个眼熟还是没问题的,大串妈当时就认出这个干干净净的伙子是顾迟在医院里拉走的另外一个。

    大串妈又看了看他手上的三份炒饭,连忙叫住他:“帽儿在顾家吧?”

    钟从余:“嗯。”

    “正好,我上去接他吧。”大串妈转身就准备折回路线。

    “你们……”钟从余突然觉得自己要问这的句话有点不太妥当,好不容易又一次让大脑赶上了嘴巴的速度,可偏偏用不着了。

    钟从余还是问了:“魏如鸿以后是不是就基本上不回来了?”

    大串妈气势浩荡的脚步一顿,露出了一副从未见过的温和表情,有些出神的看着钟从余:“是啊,你这孩子是个明白人,比那俩瓜子聪明得多。”

    “走了就是真的走了。”

    哪怕从前有再多的感情,牵着的丝断了,以后都毫无瓜葛了。

    开门的时候顾迟已经趴着没声了,屋里灯还亮着,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在这明晃晃的环境中入睡的,红帽坐在板凳上,看见熟人,轻手轻脚的跑过来,换鞋,站好。

    该走了。

    钟从余把手里包好的饭菜分给了他们一份,就在准备挥手道别的时候,突然看见红帽回头对自己笑了一下。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呢?他不认识也不了解魏如鸿,几面之交,连熟悉都算不上,但就猛地明白了顾迟内心的那份慌张。

    外面天黑了。

    钟从余没有立马吃饭,他轻手轻脚得关掉了客厅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夜灯,昏暗灯光下,将就着红帽坐过的那根凳子坐下,用眼睛注视着顾迟的脸,越来越往下。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去观察。

    直到两人的鼻尖就这么顺势碰到了一起,钟从余下意识往后躲闪,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很烫,另外一个冰冰凉凉的。

    顾迟没醒,翻身继续呼噜,突然嘀咕一句:“早点滚。”

    ……这混蛋在梦话吧。

    作者有话要:

    咱门周四进行下一个板块,容我理一下大纲,爱你们哟=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