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红酒 第二十二
“钟从余!!!”
持刀的人扑了个空, 期间,还被顾迟往腰上不留余力地踹了一脚,踉跄几秒。
四下街道昏暗, 是绝对优良的谋杀环境。
本以为这样可以缓解出拉开距离的时间, 但那人仿佛接受过专业训练, 居然能飞快地调整重心站稳, 紧接着,视线直直掠过顾迟, 好像根本看不见他,毫不犹豫地反手再次握紧凶/器,把全身力道明确地砸去另一个人处。
铮——!
首先是比较低闷的撕裂,然后,刀刃与斑驳墙壁立刻发出刺耳的割裂声, 活生生地刮下表皮的灰屑,叫人煞时无法睁眼!
“妈的!”
顾迟的心率猝然上升, 藏在血液骨骼中的暴戾本性瞬间袒露出来,回头转身,借着本能瞄准目标,玩命般的靠身躯压榨上去, 试图控制住行凶者的下一个行动。
除了恐惧和慌张, 那一刻,他还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心里轰然升出一股另外的感觉。
仿佛是压抑在潜意识里许久,终于被这场意外牵动了出来。
“靠!”
行凶者显然傻了眼,完全没有预估到一个伙子会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以及惊人的识别和堪称鬼魅般的速度, 还没感觉到皮肤周围的气流波动,那几乎千斤重的拳头便落了下来。
歹徒:“我艹你丫……呃……呃……!”
“谁教你架还要开嘴炮了?”
顾迟后居而上的行动先是缴械了对方, 踢飞匕/首,紧接着,根本不给人留喘息的余地,顺势手肘往下一压,直击后颈,迫使血沫跟着唾液一起喷出,趁着脑袋眩晕的片刻,再跟拧鸡崽似的用虎口死死钳住脖子,将对方摁在墙上!
砰!
脑袋绝对嗑出血了,周围的腥味格外浓厚。
歹徒:“%……*¥*”
呼吸道被阻碍,灼烧的错觉刺激着大脑,连骂人都没法,只能支支吾吾地乱叫。
顾迟今天的爆发力几乎算得上平时的好几倍,不为别的,就是冲着将心中那股来历不明的悸动通过发泄的方式给挣脱出去。
窒息飞速让歹徒感觉身在烈火之中,不待片刻,脸色就由红转紫,青筋如同要迸发出来地冲击这皮上组织。
“松手!”钟从余现在才回过神来叫道,“他快要死了!”
顾迟猛然回头,那一瞬间,他像是在走火入魔的边境被强行拉了回来,紧绷的肌肉松弛,愣了半响,不留意间被歹徒挣脱开,后者匍匐在地上疯狂咳嗽,整个人都在颤抖。
顾迟狠狠地剜了那找死的家伙一眼,然后一个健步上前抓住钟从余急:“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妈的不死真是便宜他了!”
“还行。”钟从余微微蹙眉,并不是因为疼痛或者恐惧,他天生的冷心肠脾性,对人对己都一样,哪怕是脖子上被抹了,只要还有意识,都能淡淡地敷衍一句。
可就在透过缝隙看到跪在地上咳得站不起来的歹徒时,他衬衫下的身体居然颤栗起来。
不。
不是因为怕,他不会怕顾迟,再怎么也是别人救了自己,“怕”这个字他的词典里没有。
而是那一瞬间,钟从余着实感受到了顾迟散发出来的戾气和……荒废。
顾迟脑了,声音提高八度,比刚才那揍人的样子还要眼红:“没事个屁!”
从锁骨开始,划到肩窝,一刀下去毫无阻碍,白色的衬衫尽数被染红,伤口虽然细但狭长且深,血液还无法止住地往外溢,这刺眼的颜色犹如利刃,无视掉一切阻碍,开了挂似的直接刺/进瞳孔!
就连空气,也跟着变得灼烧起来。
钟从余无奈:“这有什么好鬼叫的,你把外套脱了接我按一下口子就是,那人快要咳死了,好歹想办法救救,喂!我你别……哭啊?”
顾迟着实哭了,被捅破之后不仅不收敛,还更加放肆地把眼泪水往下砸:“怎么?我怕!我哭一下还不行吗?没你这么强势的!”
钟从余:“……”
得,人的反倒先哭了起来。
“真的不痛啊?你别骗我啊!你要是骗我我就自己来一刀试试手感!”顾迟手臂一抹泪水,发现压根没用,不一会儿眼睛又会湿,干脆不管了,“外套给你,但是很脏会感染啊,看起来好吓人,你知不知道我晕你的血啊?”
面前,钟从余叹道:“不知道,下次记住。”
歹徒好不容易挣扎起来了一个脑袋,又被顾迟补刀,彻彻底底地晕了。
钟从余探出个脑袋:“真的别弄死了……”
顾迟:“我做事你放心,要死早就死了,你看见我手机没?报个警。”
钟从余摸到了自己的:“我来。”
没人看见的地方,有一部手机正在微微泛光,可能是主人忘了关那个自动熄屏按钮,论坛里面的置顶贴又冒出一条新的留言。
匿名:“对了,大家注意一下安全!我还听见他最近要密谋什么行动!要找谁报仇来着。”
像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一切来得刚刚好。
这边,钟从余放下手机:“已经了,他们马上就来,停……你别晃,晃得我头痛。”
越到话末,声音越。
顾迟跪在他面前,膝盖近乎软了下去,将钟从余从一开始的蹙眉乃至各种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理智在他层层加剧的颤抖中支离破碎,心像是被剥离成了好几瓣。
疼。
生疼。
太疼了。
钟从余终究是被人害成这个样子的。
只要他还不走,还要死赖着,总有一天会把命丢出去。
不合适,至少现在没法合适。
“头疼?看来余儿不行啊,啧,要不明天开始我陪你每天早跑吧,中午两个鸡蛋,然后晚上一杯热牛奶补钙,再教你两招坏蛋……”
无关紧要玩笑的话戛然而止,顾迟一把接住倒下的人,双手还惶然的僵在半空中,很凉,生怕一用力就碎掉。
人之所以有时候很能坚强,那是因为没有戳到最柔软的痛处。
他突然知道自己真正怕的是什么了。
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呜哩呜哩呜哩——
四周警笛响起,大半夜的,地方也偏僻,只有几位基层民警赶来,结果被这幅场景给下了一跳,赶忙哆嗦着联系总部。
“骗子……” 顾迟却注意不到四周的动机了,只是茫然地自言自语道,“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把我骗得很好啊?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把我骗得很好啊?!”
其实仔细思来,顾迟这一路虽然走得极为不顺,却没少过半点支持和援助,仿佛总有人站在身前先去剔除阻碍,或者暗自承受伤害。
会是谁呢?还能是谁?
钟从余,如果真是位整天教科书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又怎么可能甘愿和他们混在一起?
所有东西不言而喻。
十分钟后,钟从余被救护车送去医院,钟骏驰也赶来了,他的那位新夫人根本来不及整理妆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就走进病房。
这一次虽然没有要命,但也足够吓人。顾迟知道就是上次的事情未了,遗漏的歪瓜裂枣找上门来报仇,才导致了这一幕的惊心动魄。
当然,其中少不了钟骏驰那一拨带人堵人黑吃黑的恶劣操作推波助澜。
可哪有什么关系呢?钟骏驰敢做,就敢保证自己身边的人没有后续伤害。
“要一根吗?”不知不觉间,钟骏驰站到他身边,手上递过来的是一包烟。
顾迟:“我……”
“我上次见你的时候闻到了烟味。”钟骏驰,“很淡,估计是晚上抽的吧,但还是被我闻到了,作为长辈虽然该抽烟不好,但有时候这玩意儿挺能发泄情绪的。”
完,他就率先点了一根。
顾迟懒得接下,直接拿出点上。
“该的话我都了几次了,我这人还从来没这么啰嗦过。”钟骏驰笑了起来,“也就为我这个儿子这么操心,我联系上他妈妈了,他给你了吗?”
顾迟点头:“嗯,刚的。”
钟骏驰:“趁这次机会,我想带他回去,也顺便让他见见他妈,你没意见吧?”
一点烟灰落到手指上,温度还没来得及降下来,很烫,顾迟却笑道:“没有。”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有什么?
钟骏驰:“你扪心自问,这样真的算喜欢他吗?”
王大串:“你何必跟自己较真,放着宽路不走,去挤那狭窄的巷呢?”
李民生:“你这样不算拖家带口,算凑合过。”
顾老太:“你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
对,顾迟不认为自己能和钟从余继续走下去。
喜欢是喜欢,能不能走下去却是另外一回事,他这辈子可能再不会像爱钟从余这样爱一个人了,但也没法回头了。
“谢谢你近来的帮助。”顾迟朝着钟骏驰深深地鞠了一躬,忽然,又想起似的补充道,“对了,他最近有点感冒,少让他吃生冷的东西,晚上要有热牛奶才能睡得熟,如果半夜惊醒了,喝点蜂蜜水就行,量不用多。”
钟骏驰:“记住了。”
顾迟把自己的舌头放在牙齿边咬了咬,痛觉刺激神经才没把感情宣泄出来:“嗯。”
“这些是给你准备的。”钟骏驰把早就准备好的纸口袋往他跟前一放——里面有一把钥匙,一张机票,一个地址以及几张银行卡。
钟骏驰把烟掐了扔去垃圾桶:“抓紧时间吧,免得待会儿醒来闹,你回去拿着身份证件都行,其他的那边我都托人准备好了。”
顾迟:“嗯。”
“对了。”钟骏驰突然想起来似的一拍手,“你好歹算是儿子的朋友,叔最后送你个礼物,你爸爸那事,我能托关系找人塞钱把他提前弄出来,你等消息就好,行吧?”
顾迟:“嗯……”
朋友?
这句话可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把界限画得整分明啊。
顾迟那天什么都没,什么也没带地就走了,甚至都不知道离开的时候钟从余醒了没有。
也没来得及问一句“伤口不疼了吧?”
闹市区不分昼夜,商业街的大屏幕上还在滚动播放着新一代的鲜肉,各类奢侈品琳琅满目,仿佛多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就得掏肺腑,只要包里钱够用,到处都是容身之地。
顾迟突然觉得有些困,转身融入进这些虚假的纸醉迷金。
但好像这万家灯火,都与自己无关。
他之前“这一辈子,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从我身边离开。”
——所以这次我走。
——便算作……最后的自欺欺人。
当天晚上顾迟就搬家了,坐的是钟骏驰给他定的夜间航班,北上去了一个更加具有发展前途的城市。
那边早就有人准备好接待他,至少生活方便,比之前乐观很多。
至于学校,他没再来过,大家私下讨论过无数个“人能去哪儿”问题的时候,被班主任语气不善地按下了低声窃语。
“顾迟”两个字就像是一个禁区,凭空消失,没人在提及。
直到高考,他都没再露过面。
三年准备,原本回过的轰轰烈烈的一场考试,结果临到门槛,才发现其实也平淡无奇。
同学这种东西,散了,就很难再聚。
又是两月后,暑假。
远在几千里外的顾迟接到了钟骏驰的一通电话:“孩子,你爸爸的事情妥当了,年底就出来。”
顾迟手上忙着工作,有点力不从心地回了一句:“谢谢你。”
刚想挂断,突然,顾迟又问道:“余……钟从余高考,考得怎样?”
钟骏驰提到这个有点开心:“挺好的,比意料中的好很多,这子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时候连第一都没拿到,他妈还挺不高兴的,我就是他闹脾气,这不是嘛,高考分数下来比Q大的线都要高,我直接送他出国了。”
顾迟:“他妈妈……”
“他亲妈另外嫁人了,还生了个兔崽子,那眼睛和余的一模一样。”钟骏驰叹了一口气,“女人有钱就是任性啊,出个轨都这么义正言辞的,我拿她没法,不过她对余还是挺好的,没事儿招待过去住一住。”
顾迟无端松下一口气:“挺好的。”
至少还有一件事比较称心如意。
钟骏驰:“可不是嘛……我就不寒暄了,有会要开。”
这通电话结束后,顾迟看着面前的工作,突然有些累,又有些一身轻,愣了许久,自己冷不丁了来了一句:“结束了。”
钟从余回到了自己应该的环境,自己也走出了那片破旧的巷子。
再也看不见扯淡鬼们瞎扯淡。
悬在心口浪尖上的那片刀子终于落了下来,惊起一片尘埃,随着扑腾起来的灰尘又落下,所有的事情也跟着落定,以往种种,再回想,都像是黄粱一梦。
作者有话要:
别急!还有一卷重圆,不过内容应该不多,我明天如果整理了来不及写就后天!=w=
我信奉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