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头碎尸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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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朔同梁自清从赌场出来时正值晌午,傅朔看着日头表情有些为难,梁自清正想问问他要不要找个餐馆吃饭,可一想到早上走的时候他师阁中并未告长假,便只能放下了这个念头。

    “若是急着回去傅大人就先走吧,本姑娘在这人鬼一条街再逛逛。这京师的风土人情还未领略到呢,总不能辜负了这闲来的好处。”

    看着梁自清那随意的样子傅朔还真是没觉得哪里不妥,“那你自顾心些,我回师阁路过正公厅会告诉成蹊你在这的。”

    梁自清心想我难道还要他们来保护?不添乱就不错了!“随你吧。”完便侧身向傅朔反方向离去。

    “等一下,梁姑娘真的不跟我回傅家吗?父亲应该会很希望见到你,还望你能早些决定。”傅朔话时一双眼睛极其真诚地看着她,就好像她一句拒绝的话都是罪过。

    梁自清是真的舍不得拒绝这样的请求,傅大人白白净净的,话不慌不忙有条不紊,比那些军中的大老爷们不知好上多少倍!

    “过了,见你父亲不是我一人之事,关乎梁家颜面,总要我好好想过之后再做决定,如果可以,望你不要同你父亲起我已到京师。”

    傅朔还是不懂她为何不愿同自己回家,难道这外面客栈住着比家里还舒坦?这个梁自清真的让人看不懂……

    “傅某不会失言,只是……只是……”

    看到傅朔吞吞吐吐不知是有什么不出口的事情,“你若是不便就不。”

    “不是不便,而且这事情姑娘一定要知道才好。”

    呦呵?有什么事我非知道不可的?“那便?”

    傅朔深呼吸,眼神飘向一旁来往的人,像是定了定心神,复而转过头来道,“圣上知我已二十三仍未娶亲,近来有指婚之意,且人家都找好了,父亲若是仍不知姑娘已到京师,怕是会一时疏忽应下来。”

    “呲……”

    “姑娘笑什么?”

    梁自清看着傅朔微红的脸一时不出话来,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傅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公事要紧。这些话我都记下了,会早些给你答复。”

    “那……好吧。告辞。”

    目送傅朔牵了马出街口她才堪堪回过神来,“这人若不是家中有意拒亲是不是早已被全城的姑娘姐疯抢掉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的便是这种人……啧啧啧,幸好老娘来得及时!哼!”

    这不知不觉间流露出得意让梁自清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只是,往后的事情……算了算了,到时再吧。

    随着眼缘进了家名为缘竹曲的店,门脸不大里面倒是麻雀虽五脏俱全,柜台餐桌后厨,甚至在深处门帘后还有桌椅的影子,看着来往甚多的客人大多满嘴油渍喜笑颜开地离开还真是进对地方了。

    “客官里面请!西厢窗旁一人看座!”人熟练的喊话,还有里面一众跑堂的回应让梁自清一时间有些恍惚,边疆的店招待起官爷大多这样,又能让后厨知道菜品,又能让官爷听着舒心,好啊……

    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邻座的人在曲将军,还什么被关起来了,梁自清皱紧了眉,这曲家刚刚平定境外纷争不过一年余,现在便是要做什么?

    拖近了椅子梁自清这才听清楚,“那往生军本是驻扎在京师外十里的村边,你看看这些日子后撤了多少里,整整三十里!圣上这就是日日枕着往生军的寒冰利器,他睡不着觉啊!”

    “其实想想圣上也没做错什么,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死在这兵权在握,民心所向的将军手里,圣上也是人,怎么能不怕!”

    “可毕竟往生军保了国土,护了皇家,圣上如今拐弯抹角逼着曲老将军交兵权,岂不寒了往生军几万将士的心吗?”

    “论起寒心,还能比不把梁将军入忠义祠更寒心?”

    “唉……多好的青年才俊,怎么就,就死在班师回朝之前了,老天爷还真是不长眼!”

    “想想四年前绥景之战,梁将军在敌帐那是杀了个三进三出,捷报回京之时乐得最欢的还不是圣上!还有三年前那场偷袭包抄,杀得叫一个大快人心,富渊多少子民听了这消息宛如天籁!”

    “那少年若还活着,如今也才刚刚弱冠之年,如此将才放眼富渊还要多少年才能再出一个!”

    “悲也,幸也。”

    “这也叫幸事?”

    那人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了去,“也不想想,当今圣上容得下吗?”

    “唉……”

    长吁短叹隔壁座的二位想必也是朝中之人,故意偷听的梁自清摸了摸鼻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不过听今日傅大人在殿前一句求情的话都没。”

    “还求情?今日圣上发了多大的火!咱们在殿外都觉得怒火冲天,傅大人是聪明人怎么会挑这个时候直言。”

    “可上次……”

    二忽然走过来,“嘘——二位大人,这隔壁有人呢。”

    “得得得,不了。算算这些饭菜还有酒,多少银子。”

    这个时候二的声音故意放大,“掌柜的了,隔壁窗边单座的姑娘会结的。”

    梁自清一听,哎呦喂,这生意做的,溜啊!

    “既然如此,谢谢了。”

    明显这话也是对梁自清的,意思很明显,人家对这种窥伺的行为很反感。

    都这样了,梁自清却还坐得住,脸皮……够厚!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带着四周唏嘘声进来,梁自清抬头看过去,竟然是九方赌房的举哥!

    “不会吧,我不就赢了点银子吗!至于吗?赌场不是挺大的?这怎么这么心眼!”

    的确,刚刚在赌场最后一盘里,梁自清猜的两盅全中,一点都没错。

    “银子我又没拿,这些人实在太心眼了!嗯……还是跑来的利索!”

    梁自清正想着却听见对面隔壁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你俩一会从后门跑,这举哥虽然不是啥好人,但是祸不及妻儿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别管我。出城之后一路向西,表哥会接应你们。”

    “你什么呢!咱们一家少了谁都不行,磕磕绊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点盼头,现在因为蔡方那么点事,给你整得里外不是人,你自己,像话吗!”

    “妇人家的,少判对错!蔡方是我兄弟,这么多年是苦了点难了点,可他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别了,一会儿举哥找过来了,你快走!”

    被推推搡搡的夫人拉着一个男孩不情不愿地出了隔间,而那伸出半个身子的男人,竟然是梁自清在赌场赌的人。

    那个明显奇奇怪怪,心思完全不在赌局的男人居然是蔡方熟人?

    “我当是谁,举哥今日怎么有空?”脆生生的女声从门帘后面传进来,紧接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难让女人来评定的美貌女子,身量虽然没有梁自清那么高,好像容貌也不算出众,可就是那一步步迈出来带着让众生失了颜色的气质。

    她可以藐视世间所有的女子,可以不要这世间任何的赞赏,因为她比任何赞赏都要妙。

    梁自清看了一会,不觉直了眼,可那女人忽然投射来的目光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有看穿人心的能力,换句话,这女子面前,任何人都是透明的。

    这种很不好的直觉让她自从来到京师之后第一次萌生了快跑的念头。

    “四娘在呢,我就找个人,用不着你亲自见。”

    “那……帮我问九哥好。”

    “晓得了。”

    完就转身要进门帘里面,可刚迈进一只脚,她又出来了,看着梁自清的方向,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笑了一下,那笑的叫一个意味深长。

    梁自清浑身鸡皮疙瘩的都起来了,这都什么人啊!我们认识吗?

    举哥带着人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隔间,手下将门掩上,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发生什么。

    正想着,那隔间传来一阵摔碎盘子的声音,整个餐馆没有一个人抬头张望,好像习以为常一般。

    刚刚听他媳妇的意思他和蔡方两个人关系很好,要不……救下来?

    梁自清犹犹豫豫,这若是救下来必然会致使关系恶化,虽然进去的只有几个人,但是在这缘竹曲里上一架怕是很快就会传遍京师……

    怎么办呢?

    正当梁自清举棋不定的时候,隔间的门“碰”一声被踹开了,“没钱?偌大的作坊能没有钱?你骗鬼呢!二!告诉四娘这子我找到了,就不在这做生意的地方见血了,不吉利!”

    “得嘞,举哥慢走!”

    举哥短靴里一把银色的匕首刀把隐隐约约露了出来,想是抽出一半了,才决定要出来。

    这个叫四娘的掌柜想来分量很重,不然这举哥怎么也是九方的二当家吧,还要顾及一个餐馆的生意?

    不多想,赶紧结了账跑出来,一路跟着举哥来到河边。

    举哥一行五人围着中间跪在地上的人,“举哥,蔡方死了,我不是不想帮他还这笔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输的呀,他一个人不识字,哪里会写字,这名字铁定不是他签的,您总不能让我替别人还吧!”

    “就你识字!奶奶的,我九方偌大的赌场干了几十年,哪里会追错债!你到底给是不给!”

    “举哥!我不能随便还!若是那人是凶手怎么办!我岂不是助纣为虐?蔡方死得够惨了,您等等,等这一切水落石出,蔡方欠的钱我定尽数还上!”

    “我追债少也有快二十年了,什么样推脱的理由没见过,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赶紧还钱,我管你什么水落石出水出石落的!”

    “不能还!”那人如同耗光了耐性一般,忽然凑近了举哥,惊得四周人退了两步,让一旁的梁自清得以看到中央的人。

    他瞪着一双眼睛写满了不屈不服,他是真的对蔡方的死存有疑虑吗?那为什么他不去正公厅需求帮助,按照正公厅现在在民间廉正至极的口碑,老百姓恨不得自己的案子都让正公厅审。

    “你不能还就不还,我这九方二当家岂能坐得安稳,哼,执意如此别怪我动粗!”

    着举哥从短靴里拿出那柄匕首,脱掉刀鞘,眼看着那匕首就要扎进那人的肩膀了,不知哪里忽然窜出一个影子直接挡在了男人面前。

    梁自清见到来人瞳孔骤然放大,脚下毫不犹豫地迈了出去,看准举哥的手腕狠狠地踢上去,匕首瞬间远远地滚进了河里。

    “谁!”举哥整个人因为惯性倒在了一众手下怀里,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好像要把人吃了一般。

    “祸不及妻儿,你一个混江湖的难道不懂吗!”梁自清皱起眉,她是动了气的。

    “怎么又是你!”

    “我也不想是我!”梁自清扶起地上的女人,刚刚忽然蹿出来的就是那男人的妻子,两个人执手相看竟然有那么一点一生一世的感觉。

    “这是九方自己的事情,你若是管了就是逾越!”举哥自知刚刚那一脚梁自清并未使全力就已经让他倒在地上,所以他觉得该是劝劝的好。

    “怎么是逾越,这个人是蔡方案子的重要证人,我要带走!”梁自清回身看着男人问道,“你应该是那间木材作坊的老板吧。”

    男人眼神躲闪,一旁的妻子拍了拍他,“咱们一家到了哪儿都不能落下一个人,不论是你是我还是源儿,我也想明白了,夫唱妇随,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去吧。”

    女人着话时墙角跑出来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一来就抱住了男人的大腿,死也不放的样子,男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这位大人,人是蔡方的兄弟,我在那天见过他。”

    四人正欲离开,举哥在后面忽然喊道,“这位姑娘,今日你若是带走了这三位就是在跟九方作对!”

    “作对怎么了?你得过我吗?我让你一只手你都不过!”

    “你!”

    梁自清嘴角轻蔑的笑容彻底激怒了举哥,也不管不得过,手下那些人纷纷冲向前,都双拳难敌四手,难道他们能连衣角都碰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