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翻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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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泉池里, 李瑶怔怔的望着胳膊上的伤痕。

    她鞠了一把花瓣盖上, 须臾又把花瓣撕开, 露出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样的疤痕,她身上还有许多。

    自从谢无咎把她从地下监牢里救出来, 她常常做梦,每一次,都更恨王太后和那狗一样的前驸马三分。

    李瑶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愿在这些苦痛之中沉沦,更不想因仇恨而迷失自己。

    懒洋洋的穿好衣裳,她问女官:“谢无咎呢?”

    女官嬉笑道:“奴婢让他洗干净,好给公主侍寝,他受宠若惊, 喜的都不会话了。他可真是个呆瓜。殿下的眼光,真是好!”

    李瑶白她一眼:“胡八道什么?他别是冷了脸,不愿搭理你了吧?”

    谢无咎蹲在廊檐下吃东西, 见公主出来, 目不斜视。

    李瑶叹了口气, 她是真喜欢谢无咎,也想和他多相处相处, 培养感情。

    可时间不多, 她不日就要离京了。

    她的仇,要自己亲手去报。

    “谢卿, 你是真不喜欢本宫?”

    谢无咎低头一笑:“公主,下官已经有倾慕的人了。”

    李瑶顿了顿, 终于忍不住:“是谁?”

    谢无咎摇摇头。

    李瑶见他不肯,心里始终有些不服气。

    什么人,难道能比她更尊贵?

    “你不肯,难道,你真倾慕孟世子?我知道,前日夜里,二更时分,你还去找她了。一直待到三更过了,才回家。”李瑶真替他愁死了,怎么看,这也不是什么单纯可爱的兄弟情啊!

    “你真的宁愿断袖,也不愿意娶公主?”

    谢无咎闭口不答,心里莫名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陶陶然:谁断袖了?狗才断袖呢!

    他不断袖,也不娶公主。

    要娶,只娶咱心上的人。

    李瑶屡战屡败,很是伤感的叹了口气。

    御书房内,李瑾揉了揉额头,看李瑶那模样,失笑道:“长姐又落败了?”

    李瑶一甩帕子,故意把他桌案上的奏折弄翻了几个:“明知故问,怪讨人厌的。”

    李瑾摇摇头,也不叫内侍进来,自己把奏折捡了起来,道:“不然,弟弟给你一道赐婚圣旨?”

    李瑶瑶鼻一皱:“你又胡闹什么?”

    李瑾道:“不识好人心。长姐不是想嫁给他?”

    李瑶坦荡荡道:“是怪想的。可想嫁的人不想娶我,也就不想嫁了。我堂堂公主,错嫁一次也就罢了。干嘛非跟自己过不去?我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

    李瑶的第一次婚姻,正是为了李瑾。

    李瑶道:“年后我就去益州了,弟弟,你要操心的事,还有许多,就不用管我这点儿女情长的事了。”

    李瑾心头一酸:“长姐真的……”

    “真的真的!”李瑶断他,“我要真的想要,还会跟你客气吗?不过,我倒想看看,他喜欢上一个绝不应该喜欢的人,会不会后悔!”

    李瑾觉得好笑:“长姐的是谁?还有什么能不能喜欢的?别是有夫之妇吧?”

    他那正直的脑袋,是绝不会想到什么断袖不断袖的。也就是长公主,被前驸马恶心了一回,现在看谁都像断袖。【腐眼看人基】

    李瑶摇摇头:“人妇还有和离之时呢。他啊,比那还惨。”孟家世子堂堂男儿身,还能突然变姑娘了不成?

    末了,李瑶又道:“陛下,他要是后悔了,你千万告诉我,本宫回来嫁了他!”

    李瑾连连点头:“自然。若有好的青年才俊,自然要让长姐先挑。长姐挑剩下的,朕在放出宫,让他们婚配不迟。”

    李瑶被他哄得咯咯直笑:“胡什么呢?我若要养上十个八个面首呢?”

    李瑾哄她:“那朕这朝堂上,从丞相到三品大员,都归长姐了!”

    “快免了吧!”李瑶:“做官做到这个份儿的,都是又老又丑,还秃!”

    正在殿外等候传召的中年美大叔徐丞相:…… ……

    年后不过几日,卓碧成就随其父前去益州。

    徐妙锦取出一个锦盒,慎而重之的交给卓碧成:“表姐,此一去要好几年,我也劝不住你。再见时,你我恐怕都嫁人了。这支步摇你要好好收着。”

    卓碧成含笑收下:“徐徐儿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多愁善感起来?虽山高水远,但你我少年,天涯虽远,快马加鞭,须臾可至。何愁没有相见之时?”

    卓碧成完,翻身上马,将那锦盒随手递给车上的侍女。徐妙锦急忙道:

    “表姐,你就这么乱扔?收好了呀!”

    卓碧成惊讶了:“双儿一向细心,我的东西都是她收的,丢不了。”

    徐妙锦悻悻一笑,两根手指头捏着缰绳:“要不,再等一等吧?”

    卓碧成还没反应过来:“等什么?”

    徐妙锦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定会来送你的。”

    卓碧成眸光微微一滞,继而又是爽朗一笑:“何必呢?我和他缘分已尽,既然是已经走到尽头的两个人,也不再有相见的必要了。我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也知道,我没有白喜欢他一场。这就够了。徐徐儿,谢谢你。”【卓丫这里的孟濯缨,一律用他。么么】

    一行人马而去,徐妙锦心头又是难过,又是羡慕。难过表姐的一场姻缘并没有善终,又羡慕表姐的洒脱恣意。

    卓碧成毕竟是个姑娘家,卓父虽然教她骑射,却还是舍不得女儿风吹日晒。骑马出了京城,就非让她上车了。

    双儿面色发白,捧着一个破开的空盒子:“姐,刚才我收拾东西,马车一晃……”

    卓碧成摆摆手,虽不悦但未责怪:“摔了也没办法。下次心些,东西没摔坏吧?”

    双儿松了口气,双手捧上翡翠流云步摇:“幸而没有。徐家三姐这次真是大手笔,这样名贵华美的步摇,便是姐大婚当日,也能用得。”

    卓碧成接过来,命双儿找个锦盒来盛,突然定住神,食指仔仔细细的在翡翠上摩挲。

    这是个余字。

    怎会有个余字?徐家并没有姓余的女眷……

    她心口狂跳,她自然是记得的,他的母亲,镇国公夫人姓余。与庆安候乃是同族。

    卓碧成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繁复的步摇:“盒子呢?摔坏的盒子呢?”

    双儿不明所以,急忙将盒子递上。

    卓碧成心翼翼的放下步摇,两只手分别颠了颠盒子的重量,突然两手拇指扳在盒子底部,略施巧力,就将底部的夹层给开了。

    她闭了闭眼,半晌才睁开,看清里面的东西,有一种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眩晕。

    这里面,装的是孟濯缨的玉佩。她从三年多以前,就一直戴在身上,寸步未离。

    已经舍下的,却又这样回到了她身边。

    若不是今日盒子摔了,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究竟,这是何意呢?

    卓碧成掀开车帘,遥望京城方向,难得的叹了口气:“哎,这个人,真是折磨人。”

    年假虽然是清闲自在,可年后就要繁忙一段时日,要处理节庆里积压的公务。孟濯缨比起谢无咎更忙,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

    因此,几人也难得一聚。过几日是徐妙锦生辰,便都抽出空子,在芳园里,先聚一聚。

    可等了半天,向来守时的孟少卿也没来。

    一旁食客闲谈阔论:“今天倒是好日子,诸事大吉,城里迎亲的就有五六家。长孙家也是今日迎亲,大哥不去抢几个喜钱?”

    那人摆摆手:“都是些婆子媳妇儿,大姐妹,让她们玩去吧!我们男人凑什么热闹?”

    谢无咎听着闲聊,心头一动,让大家先吃:“你们先吃,我去把孟世子抓来。”

    晏奇道:“她忙的脚不沾地,兴许又是出城查案了。你去哪里找她?不如先吃了,再给她带些好吃的去。”

    谢无咎丹凤眼微微一眯,扯起一副风流派头,成竹在胸的走了。

    颜永嘉吸溜了一口米粉:“徐徐,你觉不觉得,老大最近……整个人的气质都有点不对劲,怎么呢?以前也英俊,但不像现在,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嗯,不好形容的气质!”

    唐秀一针见血:“骚气!”

    颜永嘉:“咳咳……还,还真是有点。你看今天穿的,又是新衣服不,还带着一个金闪闪的金镶玉玉佩。他几时这么爱美了?”

    晏奇:“这有什么难解的?缘由很简单。他有喜欢的人了。”

    颜徐异口同声:“真的?谁!”

    徐妙锦托腮思索:“老大成天和我们呆在一块,几时认识了姑娘?”

    唐秀敲了一下她额头:“你们俩个,呆孩儿。”

    谢无咎是在送亲的人堆里把孟濯缨给拉扯出来的。

    还在年节之中,迎来送往的喜事虽然不提倡铺张浪费,但大家都乐意沾点喜气。因此,今日娶亲的几家都备了不少喜钱喜糖,铜钱五个一串用红绳穿好,一路上洒落,丢些喜气,给送亲的路人去抢。抢到喜钱的要麻溜儿的恭贺的话,给新人积攒福气。

    也是图个好彩。

    今日牛濛语大婚,孟濯缨只是暗中来看看,都要走了,被抢钱的大婶姐儿挤在最中心,身不由己的被“挟持”一路。要不是谢无咎来救她,真要一路送到长孙润安家里去了。

    孟濯缨:“谢兄真是及时雨。”

    谢无咎挺直了脊梁,背着手慢慢走着,露出腰间的骚包玉佩:“那是。我就是专门来救你于水火。”

    孟濯缨半真半假的一揖:“多谢谢兄。对了,长公主为国祈福,今日出城。谢兄不去十八相送?”

    谢无咎:!!!

    为什么?隔了这么久?突然问起这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