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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自怨自艾, 一直到深夜,才想开了点, 心里舒坦了点。却又觉得口干舌燥,腹中也咕噜噜叫起来。屋里一点食水也没有, 捱不过, 只好出门觅食去。
旅店内外黑乎乎一片, 只大堂里有个伙计抱着盏残灯瞌睡。周青不好意思惊动他,自己轻手轻脚摸进厨房里去。
将厨房里的残羹冷炙一扫而空, 又咕咚咚喝了一大瓢冷水, 周青这才了个饱嗝。便觉着尿意上来了, 又寻茅厕而去。
正哗啦啦地尿的爽快,就见有火光从外面映进来, 有旁的人也来如厕了。不一时那人晃晃悠悠进来了,把灯笼放下,站到周青旁边,也解裤子尿起来。
周青原还没留神。系好裤子转身准备走的时候, 恰和这人了个对脸——却不正是他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兔儿?
周青先是疑惑地眨眨眼睛,然后猛地低头往下看, 又再急急揉眼往上看,又等圆眼睛往下看......
“哟,你也撒尿啊。”偏在这时兔儿着哈欠开口道。
“啊!”周青放声尖叫,踉跄倒退。
第二日一早,众人继续上路。孩子们却发现,他们二哥一脸寒霜,一路上都不带理人的。
尤其是对兔儿。
“你可是把人家阿青那颗心肝儿伤透了。”背了人,苏凤竹与兔儿到。
“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这点事都看不开。这还跟我记上仇了,心胸忒也狭窄。”兔儿豪迈地道:“亏我一直把他当好兄弟看待。”
“哦?你以前种种撩拨他,原来都是好兄弟间的相处之道?”苏凤竹戳一下他额头:“你就坏吧你!”
如此一路,倒也再没别的事儿发生。到第九日上,终于到了梅花村。
苏凤竹仔细看去,这梅花村果然如周玄所,依山傍水,万梅掩映,美不可言的一个村子。
一行人到来的动静破村子的宁静,满村人都聚拢来。周玄便命停车,带着弟妹们下去与熟悉的父老们寒暄。
认出是周玄一家人,淳朴的父老们又惊又喜:“不是你们给抓徭役的抓走了么?如何今日倒这般光鲜地回来?”“叔和你婶子听是给拐子拐走了,害的我们一直担心着呢!”
原来当时把他们接走时匆匆忙忙,只顾把人塞进车就走,没有与父老们解释片言只语,故而父老们倒现在也没得知实情,只以讹传讹传散开各种骇人流言。
起来也是怪景泰帝。他约莫是觉着自己以前所作所为太不光彩,故而一直对自己发迹前的事情讳莫如深。如今不这些消息闭塞的乡民,便是全天下,便是得了皇太后回乡祭祖消息的一路地方官员,也只获悉帝乡在临橦附近,不曾知晓,帝乡到底是哪个乡,皇太后又要祭的谁家的祖。
周玄则是怕让父老们不自在,故而也隐瞒实情,只是自己爹发迹赚了两个钱,把他们接走了。
“哎呀呀呀,”父老们啧啧称奇:“如今咱们这地界儿是了不得了啊,先是出了个皇帝,而今周老二这东西竟也能发迹!世上再有啥稀罕事儿咱也不稀罕了!”
然等到了周家门口,苏凤竹和兔儿扶着逢氏下车之时,还是又让父老们惊了一惊。
“这是,这是天上的仙女儿啊!”一村人都看呆了眼。
“这是我爹给我娶的媳妇儿。”周玄指着苏凤竹道,他别提多得意了。
苏凤竹早习惯被众星拱月。因此从容与众村人福了福,便去看周家的房屋:篱笆院落,茅草房,梅树错落,水井菜田——啊,想当年,自己逃离皇宫之时,想着的就是这么一处悠然自在的隐居之所啊!
细心的周玄早就在留神苏凤竹的神色。如今见她这么一副欣喜之色,心下满满的感动:这般破屋媳妇儿都不嫌弃,可见媳妇儿是心眼儿里爱自己啊!
而兔儿则笑眯眯地给人群中的孩子们发糖。便有周青的同龄伙伴羡慕地问他:“这个娘子,不必了,定是阿青你的媳妇儿吧?!”
周青:“......不是。”
“呃,当真不是?这般好看,为啥你不娶?莫不是人家看不上你?”伙伴一脸“这子真傻”的惋惜神色。
心伤未愈的周青只好转身走开。
“咦,阿青怎不理人了?现下是有钱人了,就看不起咱们了怎地?”伙伴们在身后嘀咕。
那边逢太后却已再等不得,不等安顿下来就催促这周玄带她去周老太爷墓上。
墓地在梅花山半山腰向阳的一处坡地。顾视左右,漫山万千梅树在初春阳辉中吞吐着薄薄青雾。还真是祖坟冒青烟啊。苏凤竹心中调侃道。
祭拜过后,逢太后看着那一拢浅浅黄土堆,久久不去。
“祖母莫要太伤心。”苏凤竹劝慰她道:“祖父大人在天有灵,此时见到祖母,定是极欢喜的。”
“伤心,我何曾伤心!”然逢太后头一仰拐杖一顿道:“我气他还来不及呢,哪个要为他伤心!这死老头子,当年是我先看着他可怜,帮他赶走了抢他粮食的无赖。结果呢,就叫他赖上了!左一口一个恩人,右一口一个好姐姐,最后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你,有这般报恩的么!”
原来周玄这品性,是传自他祖父。苏凤竹忍着笑,问道:“那祖母为何应了呢。”
“还不是耐不过他缠么!”逢太后恨恨地道:“可恨我那时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竟觉着他这死缠烂吧,倒也有两分趣味。可时日长久了,他还这般黏黏糊糊,那就叫一个烦了。他又是看不惯我招弟,又是看不惯我维持江湖道义;又是不许我应人家的英雄帖,又是不许我一人出塞北——老娘一早就了,老娘是江湖儿女,老娘做不来那样围着男人转的婆娘!容不下趁早别娶啊,娶了又休——他竟然休我!老娘逢英若,放在江湖上那也是个响当当的名号,这死老头子竟敢休我!老娘我这一辈子,再没受过这样的气!想出出这口气吧,这老东西竟死了!你我找谁理去!”
“那啥,阿奶,爷和你是和离,不是休妻。”周玄弱弱地纠正她:“是你死活要和爷和离,不是爷......”
立刻招来了他奶一嘴唾沫星子:“你给我闭嘴!你和你爷那德行是一模一样啊,可不你帮着他话么!”
着又拉住苏凤竹的手道:“孙媳妇啊,祖母我现下品度着,你倒是有两分我年轻时候的品格。你且要把祖母的事儿引以为戒,莫在这男女情爱上犯了糊涂!前些时日,玄儿叫我帮他在他爹面前你那正妃的事儿,过后我没张嘴——啥妃啊嫔啊的很稀罕么?自己个儿手里握着权才是最要紧的!祖母老了,手里的基业,正缺个传人。你来和阿奶一起,不出两年,这江山天下......”
“阿奶阿奶!”周玄给他奶这一通话惊的目瞪口呆,不得不急急断:“我可是您的亲孙儿啊,我素日对您也算孝敬吧?您这不能教唆我媳妇儿和我离心啊!好了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回村吧,您老也是多少年没吃过咱们梅花村的风味了,回去我下厨给您做哦!”一阵风地推着逢太后去了。
逢太后却寻隙扭头跟苏凤竹眨眨眼:心意定了来和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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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周玄:我开始信我爹的话了——阿奶好可怕!
100☆、
一时从山上回到了周家院。周家的房子空置了大半年, 按理该破败的没法住人。可实则不过略冷清点,连灰尘也没有多少。这是因为乡邻们在他们离去后时常来帮忙理。如今稍微收拾一下, 便好住下。
这房子还是逢太后在的时候盖起的, 格局阔朗, 用料结实。只是里面摆设用度可谓一贫如洗了。便是逢氏见了, 也惊了一惊, 不住的问她的柜子哪儿去了,她的拔步床哪儿去了——多的都是给当年的周老二卖了换酒喝了。气的逢太后跳着脚的骂:“若是这败家子现下在这儿, 老娘定要给他俩耳刮子!”
“哟,逢大娘, 老二如今不是发达了, 置下了偌大家业么, 那点破桌子烂板凳算什么?”过来帮忙的村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