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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凤竹用力摇头。她只觉着,在他面前自己似乎又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女孩,只想不管不顾地对着他啼哭:“对不起,你曾为我做的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对不起,我以前羞辱你、与你解除婚约,那都不是我本意......”

    “定是梁雨在你面前了什么吧?嗐,就他多事。”而风峦海笑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如今见公主风采更胜往昔,臣便放心了。”

    “yu可是......”他这样的话,这样的疏离,让苏凤竹有些不知所措。她盯着风峦海的眼睛,可他恭谨地垂着目,长长的睫毛将苏凤竹目光遮挡,让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心思。 “可是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苏凤竹只得按捺一下心中波涛,心翼翼地道。

    “臣别无所求,唯愿公主安好。”而风峦海道:“这种地方不是公主该来的,还是请回吧。”

    “你这是不肯原谅我吗?”苏凤竹垂下了头:“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求你了。”

    风峦海撇过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既如此,臣便求公主一事。”

    “你。”苏凤竹急切地道。

    “求公主为臣动魏廷,让臣以一个体面的方式,为大虞殉葬。”风峦海从容颔首道。

    ☆、

    哟, 这招用的是虽死犹生啊。外面的周玄把这一句听的真切,心中不忿:这和妇人家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什么两样?

    果然就听苏凤竹声音愈发的急切:“大虞虽然亡了, 但山河仍在、百姓仍在、传承仍在, 我们苏氏的血脉也仍在延续。灭亡的不过一层皮而已, 还是糜烂不堪的一层皮, 为之殉葬, 值的吗?”

    “公主高居庙堂,见到的是让人失望、不破不立的糜烂之象;臣手执兵戈, 见到的却是国朝两百八十年,无数赤胆忠心、战死沙场的将士魂魄望归之所在。”而风峦海道:“臣的魂魄, 也合该归于此处。臣那先行一步的袍泽们, 正在等着臣呢。还请公主成全。”

    当即就把苏凤竹感动的目盈泪光:“感君高义!”

    唔, 真真是高义,高的凌然云上啊!!偏媳妇儿似乎还就吃这一套!周玄捏着下巴琢磨着。

    果然又听风峦海话锋一转:“臣之所以未自尽于战场, 苟且偷生至今, 所图不过是再见公主一面。今日这心愿圆满, 且喜又得见大魏楚王,果然是极温厚可靠之人, 有他守护公主,臣再无后顾之忧。”

    后顾之忧?我的媳妇儿用你顾?呵呵。周玄冷笑。

    “可是, 你若不在了, 我又如何能得心安。”苏凤竹哽咽道:“我和我们家,欠了你那么多......”

    “与公主结识一场,能够再听公主叫一声哥哥, 臣此生足矣。”风峦海含笑道。

    唔,这话的真好听,真好听!哥哥,真不嫌酸牙!周玄捂着腮帮子撇嘴。

    这风峦海,绝不是个老实的!周玄凭着自己直觉断定。可看着自牢中回来后愁眉不展的媳妇儿,这话周玄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在她面前。

    风峦海会装,他就不会么?“媳妇儿啊,没事儿哈,风峦海委实是个正人君子,我也是钦佩的很。我来想法子,无论如何要保住他!”于是他跟苏凤竹拍着胸脯道。

    “阿玄谢谢你。”苏凤竹这才正眼看一眼他:“可我也有想,他的话没错,殉国对他这样的人才是最合适的吧。为了我的感受,强行把他留下来,是不是太自私了......”

    哎呀呀,看看把他宝贝的!周玄强咽一口翻腾的酸水:“他一个大男人,哪儿来这么多有的没的。”

    “正因为他是大男人伟丈夫,才会为这道义二字所困。若是那等首施两端左右逢源的人,再不会如此。”苏凤竹叹息道。

    周玄磨磨牙:“道义这东西么,死守着就迂腐了。合适的左右逢源未尝不是好事。”

    “阿玄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苏凤竹终于觉察了周玄的情绪,忙搂了他胳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我对他绝不是男女之情,我只把他当兄长看待,真的。”

    “我自然知道,”周玄这才好受点,然面上愈发的一本正色:“咱俩都一起经历多少风风雨雨了?媳妇儿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的透透的么?我如何会乱想你们?媳妇儿你真是太看我了!”

    “阿玄就知道你最好了!”苏凤竹依偎到他肩上,甜蜜地道。

    这还差不多。然周玄还觉着不够:“叫人家一口一个哥哥,轮到我就只是阿玄。”

    “好了,玄哥哥玄哥哥,人家的好玄哥哥。”苏凤竹忍笑道。

    “乖媳妇儿。”周玄欢喜亲亲她额头:“以后都这么叫。”

    “饶了我吧,牙都酸掉了!”苏凤竹捶他。

    “叫人家就不嫌酸。”周玄撇嘴。

    “嗯?哦,你偷听我们话!”苏凤竹这才反应过来。

    “呃,不心听到一耳朵罢了,绝不是故意偷听!”周玄断然否认。

    “不是故意的?”苏凤竹将信将疑道。

    “不是!”

    “也不乱想我和他?”

    “不乱想!”

    苏凤竹这才重展笑颜:“既如此,那我想明天再去看他。”

    周玄:“啊?”

    “以后得空我就去看他,反正他也没多少时日了。”苏凤竹又道,

    “......”周玄勉强维持笑容:“去,想去就去,没事儿!”

    “你前朝事儿忙,就不必陪伴我了,我一个人去便是了。”苏凤竹又体贴地道。

    周玄:“好、好啊!”

    第二日苏凤竹还真又往狱里去了。

    周玄在前朝心神不宁的,到底寻了个借口溜出去,马往诏狱而去。

    到了门口,周玄不叫人出声,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只隐隐听得琴声作响,并清脆笑语。

    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门乃厚厚一整块粗铁制而成,唯有一口子,供狱卒日常巡逻观察犯人所用。周玄偷偷靠近那口子,斜眼往里面偷觑。

    却只见自己媳妇儿和风峦海相对而坐,两人中间一盘棋局,正你来我往,战的好不激烈。旁边丽玉等一干随从都恭谨候着。

    下个棋而已下个棋而已。旁周玄心里对自己。

    他又岂知道风峦海既是军旅之人,又在这牢房里住的久了,对这道门上的口子尤为警觉。但凡有人靠近,他本能性的就能察觉。此时周玄看着他是聚精会神在下棋,实则他早已把探头探脑的周玄纳入眼中。

    他沉吟一下,手中棋子啪嗒落下。

    “嗯?”苏凤竹瞪大双眼,立刻跟上一枚棋子。

    风峦海微微一笑:“我输了。”

    “不,你是故意的!”然苏凤竹佯怒道:“你故意让我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局不算!我们再来!”

    “再来只怕也难分伯仲。”风峦海笑道。

    “是呢,难得你我棋力相当,今儿这棋下的痛快,我许久没下过这样的棋了。”苏凤竹央求他:“再来几局嘛!”

    “好,那我便奉陪到底。”风峦海笑道。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按他们也没什么亲密动作,然门外的周玄却只觉着自己都快给酸水儿淹的没法呼吸了:不仅棋力相当,人也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这种默契,自己和媳妇儿就没有——自己又不会下棋,媳妇儿喜欢的那些文雅玩意儿,自己什么都不会......

    他又站了一会儿,蔫头耷脑地走了。

    里面的风峦海,嘴角轻轻勾了勾。

    等周玄回到宫里,心里不高兴,话也懒怠。便让范信芳看出来了。拉了他到无人处问他。周玄也没瞒他,滔滔不绝地跟他诉苦。末了抓了他手道:“三叔你是我亲三叔啊,你得帮我想想法子啊!!”

    “这话我爱听。”范信芳笑吟吟道:“风峦海这人么,我也琢磨了许久了。他面上一副风光霁月油盐不进的样儿,其实吧,他心里是很享受施恩于人、被人感恩戴德的那种感觉的。正好,你那儿不正有一麻烦精么.......”

    苏凤竹回宫之后,就听弟妹们周玄已经从前朝回来了,正在苏勉屋里。苏凤竹便忙也过去。

    苏勉自兔儿走后,便存了心结,又一病不起。调养了这些时日虽好了些,但还是阴沉沉一副不开心的模样。苏凤竹进了他房,就见周玄在滔滔不绝些趣事逗他,然他恹恹的也不太理人。

    “哟,回来啦。”周玄见苏凤竹来,起身迎上她:“勉儿今天看着好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