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灵和霍迦林被警察分开带走接受调查, 甄灵在接受了简单的身体检查和伤口处理后，被带去了警察局。

    人生第一次接受正式问话调查, 再加上经过一夜的担惊受怕, 只能是强着精神回话。

    将事情清楚后, 警察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约好之后可能会再次需要她来, 这一点甄灵义不容辞，只是在问起霍迦林时，对方神色不明。

    在甄灵的追问下，负责整个案件的穆雪峰警官告诉她, 因为霍迦林与死者有更深入的案件内情要继续调查意外, 他还有些麻烦。

    昨天在接到豹哥的威胁电话后霍迦林没有选择报警，自己单枪匹马的去找他们，当然, 他还拿了些“违`禁品”。

    甄灵听到这话头皮顿时一麻，她想到自己接收到霍迦林的暗示时, 主动跌入坑里后听到的那几声闷响。

    “可是我看那几个人并没有死……”

    穆雪峰诧异的看她一眼，回道：“人当然没事，他如果拿的不是麻醉剂, 而是毒性药品，就不是现在走个程序的问题了。”

    甄灵顿时松一口气，同时想起在豹哥身边看到的针管，原来霍迦林拿的是麻醉·剂。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有一个人。”霍迦林还没出来，甄灵有些心急的想知道事情的全程真相。

    穆雪峰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因为你是当年的当事人，想要知道这些合情合理，只是我以下的情况，你不能外传。”

    甄灵郑重点头。

    按照穆雪峰透露，他们盯上豹哥不是短时间了。

    豹哥本名孙豹，很难相信，这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豹哥竟然在另一个省份可以算是家大业大的杰出商人，平日里公益不少做，公司业务蒸蒸日上。

    盯上他的具体原因不能透露，但的确是因为一件案子让豹哥露出了马脚，当然这个案子并不是当年绑架甄灵的案子。

    “在我之前，就有受害者了？”甄灵几乎确认的开口问。

    穆雪峰脸色难看的点头，“他自幼辍学，一直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起家就是做这种邪魔外道的事情，当初是因为在外地出了事才逃来这里，之后结识了班聪，当时班聪的女儿得了一场重病急需钱财，两人一拍即合，联手将人绑架后从霍迦林的家中得到了丰厚的赎金，这才发家。”

    “等等，”甄灵问他，“可这件事出了问题不是吗？”当初他们要绑的明明是她，霍子琪是被错绑的。

    穆雪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点头，“没错，整件事班聪已经彻底交代了。”

    他低头问；“你知道班聪是怎么联系到霍迦林的吗？”

    甄灵敏感的察觉到这位老练的警官在利用她对霍迦林的在乎旁敲侧击的探查他想要的信息，纵然察觉到了，甄灵依然坦坦荡荡的回答：“不知道，在这件事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他，霍迦林也没有联系过他。”

    穆雪峰顿了顿，“也许是你没有察觉他们在联系。”

    “不会的。”甄灵笃定的回他。

    霍迦林承诺过，不会在对她隐瞒，这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约定，她知道霍迦林行事作风有些独断，但承诺过的事情不会轻易食言。

    她肯定的态度令穆雪峰眼睛一眯，接着他给甄灵扔下一枚巨大的鱼类消息。

    “你也许的确不认识班聪，但你一定认识他的女儿。”

    甄灵愣了一秒，胳膊上突然钻出一颗颗鸡皮疙瘩，她脱口而出：“班佳音……”

    穆雪峰点头。

    甄灵眼前晃白了一瞬，简直不敢相信。

    “怪不得……怪不得……”

    所有的一切顿时都有了解释。

    当初班佳音为什么会骗她到别墅，找来了帮手对她痛下杀手，她早该死了。

    “她知道从前的事了？怎么知道的？”班佳音不会是一开始就知道她爸爸绑架过她，一定是有什么意外才察觉到这一点。

    穆雪峰因甄灵的敏锐对其产生了欣赏，便直言道：“没错，我想你已经知道，他们最初的目标是你，主要是因为当时他们两人制定的计划太过粗糙，导致两个人都绑走了人，班聪以为自己绑错了人，心慌之下又怕事情暴露，就将你抛离，等他与孙豹汇合明情况后，再想把你带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甄灵依旧对自己能够逃脱魔爪的经历感到心惊。

    她深切的明白当时落到孙豹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一想到这里，心里便会产生一股惧怕又愧疚的难过来。

    甄灵揪着衣袖，忍不住问：“那他们知道抓错了人，为什么不放了霍子琪呢？”

    穆雪峰叹一口气，“据班聪交代，当时两个人汇合知道抓错了人，对那孩子也是一筹莫展，班聪头一次干这种事，胆心虚，提出过要把人放了的建议，却当场被孙豹驳回了。”

    “理由不容置喙，这次失了手，下次还要做，总不能把人先放走草惊蛇，他们一开始也没想杀人，所以也给了那孩子吃的和水，就是这时候他们觉得机会又来了。”

    甄灵头皮一麻，预感到什么，又心生悲哀的不敢出自己的猜想。

    “霍家在当地算是书香门第，家庭条件很好，那姑娘很聪明，知道自己被绑了，主动家里可以给他们钱，只要求不伤害她。”

    甄灵心头一凝，忍不住咬住下唇。

    她幽幽开口，“然后豹哥和班佳音的爸爸知道霍家很有钱，就换了人勒索，可反正他们要的是钱，为什么一定、一定要杀了她……”

    穆雪峰沉默许久，“当年两个人勒索到第一笔钱财后，孙豹也没想到自己会阴沟里翻船，班聪一直胆怕事，在这件案子上一直处于辅助功能，全部都是听孙豹的，他当时是想要十万块给女儿治病，可孙豹也没想到，最后拿钱的时候，班聪把钱全部带走跑了。”

    甄灵没想到班聪这样懦弱怕事的人竟然会来这样一手，恐怕豹哥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班聪反捅一刀。

    “孙豹找不到班聪更不敢张扬，只能把怨气全部撒在霍子琪身上，一边虐待她，一边再次勒索钱财，最后拿到钱的时候，姑娘已经快不行了。”

    甄灵眼底一热，感到愤怒不甘，为霍子琪不甘，因这世道不甘！

    为什么！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在受到伤害时已经采取了最好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可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甄灵的拳头在寸寸缩紧，想到霍子琪的惨死，豹哥的嚣张，总觉得他的死太过便宜！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眼眸一锐，“那豹哥和班佳音在一起难道是为了报复？”

    穆雪峰点头，“这是我们后来根据调查猜测的。”

    当年班聪带走了大笔钱财，整个家都搬走，就算孙豹之后东山再起，有了资产，想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人也不容易。

    意外的，他认识了班佳音，起初没当回事，有一次在她钱包里意外看到她家的全家照，这才知道她是班聪的女儿。

    于是上了心，设了计，将人包养了起来。

    从一开始，他就拿班佳音当个玩物看待，连名字都不正经喊。

    他同时在调查班聪，当年他拿走了钱治好了班佳音的病，但因做贼心虚，一直过着和从前一样的贫苦生活，一直以卖鱼为生，家庭极为拮据。

    这就造就了班佳音敏感自卑的心理，长大后为了改变，她整容、卖身，为了关注度和更优越的生活做出种种事迹，都是为了摆脱从前的自己。

    这一切，孙豹都能给她。

    钱他有的是，他养着班佳音，就是等着有一天班聪知道自己的女儿委身给他，会让他多么的后悔痛恨。

    这就是为了报复他的背叛！

    “孙豹心思歹毒，但就像上天注定，他这辈子是一定会栽到班家人的手里。”

    从前是班聪。

    这次是班佳音。

    无意中，班佳音发现了当年他绑架霍子琪的视频。

    “本来，拍下来是算寄给霍子琪的爸妈，有一些绑架犯很喜欢折磨受害人，再把视频录像寄给他们的家人以此取乐。”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能寄出去，一直保留了下来。”

    “班佳音看到这个视频时最惊讶的就是她在录像里看到了自己的爸爸。”

    “当时没多久便是寒假，她回家后没有询问班聪，而是去问她的妈妈，班佳音很聪明，几番下来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痛恨自己的命运，更对孙豹恨之入骨，她以录像为要挟，不仅要摆脱他，还要从他身上拿走一大笔钱。”

    “毕竟现在的孙豹不是从前的混混，他拥有的太多，更怕失去。”

    “在得到孙豹的妥协后，她便找上了你。”

    甄灵这时已经想明白了，原来如此，“她是想永绝后患。”

    穆雪峰意外的看她一眼，对她的冷静理智感到意外，“你不怨她吗？”

    那毕竟是要杀她的人，还是绑架过她，差点还是她的凶手女儿，对方不但不知悔改，反而生了杀心。

    甄灵沉默良久，轻轻摇头，：“她已经死了。”

    无论有怎样的怨恨，她也没必要再去怨恨一个已经不再人世的人，“她当时的确起了杀人的念头，但一直在犹豫。”

    甄灵不认为班佳音和豹哥一样，如果是豹哥，他不会给自己留下那么多时间和机会，班佳音的内心是存在人性的。

    虽然为了一些东西，她可以抛弃很多，为了钱财虚荣，她可以出卖自己，陷害他人，为了亲人，她能狠心犯下罪孽，可是到最后，她都没有下真正的狠手。

    “杀她的人，是豹哥吗？”甄灵问。

    穆雪峰点头，“豹哥已经洗白很久，身边人知道他从前的事很少，做事的人就更少了，好不容易从以前的生活里出来，他当然不愿意再被人抓住把柄。”

    “可就是这件事，让他真正的露出了马脚。”

    甄灵清楚了，班佳音的举动和死亡，是让警方盯上他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他杀了不少人，霍子琪，班佳音，还有一名退休的老刑警，他一直藏得很好，我们抓不住，但抓到他的人还是最了解他的人。”

    ——班聪。

    班佳音死后，妻子得知独女被杀，伤心自责过度，精神恍惚之下遇上车祸意外死亡。

    从那之后，班聪便“失踪”了。

    班聪一直在暗地里调查杀死女儿的凶手，意外的和调查霍迦林的侦探相识，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霍迦林的存在。

    班聪从那开始，就逐步的靠近真相，他发现了孙豹，知道了原委，主动联系了霍迦林，得知到孙豹绑架了甄灵，主动提出合作。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孙豹的命！

    最后，他终于为女儿复仇，也未曾经的罪过赎罪。

    他救了甄灵，这个曾经差点被他害死的女孩儿。

    “当年他勒索的钱，除了给女儿治病的钱，其他一分没动，他想还给霍迦林。”穆雪峰。

    “对你，他托我带一句对不起。”

    甄灵垂下眼眸，不知该些什么。

    过往种种，一切就像一场荒谬的梦。

    一场绑架，无辜女孩被害，孙豹罪有应得死亡，班聪家破人亡。

    可死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

    “那孩子是我亲手从管道里抱出来的。”穆雪峰突然开口。

    甄灵一愣，再抬头看向他时，眼里透着浓浓的惊讶。

    “当时我刚入警队就遇见了这个案子，想一想也有十几年了，这些年一闭眼，还是会想起那孩子。”

    那么年轻的女孩子，死的那样惨烈，眼睛都不肯闭，垂落的手臂僵硬如冰，他始终忘不掉。

    穆雪峰勾了勾额头的碎发，自嘲一笑，“白发都生了，总算凶手落网了，我终于能够去那孩子的墓前告诉她，警察叔叔帮她平冤了。”

    逝者已逝，生者能给予他们最好的就是一个公道。

    一个能让他们闭眼安息的，公道。

    穆警官告诉甄灵，霍迦林明天才能出来，甄灵算给他买一些吃的喝的，再到警局来等他，还要去一趟医院，看看何一原的情况。

    家里也要一个电话，甄灵现在，很想听听妈妈的声音。

    她一从警局里出来，不心撞到了一个人，一抬头，甄灵起初没注意，忍不住回头再看他一眼，突然认出来了。

    她一抬手，喊道：“先生。”

    对方转过头来，眉头紧锁，严肃冷厉的面部线条带着熟悉的弧度。

    甄灵忍不住弯了唇角。

    心道，真是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