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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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炎炎,天蓝日烈,林间夏蝉鸣声不断,聒噪之声惹人烦躁,好在林荫浓郁颇为凉爽,树木掩映的山路间还不时会吹过一阵轻风。

    阳光从浓密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在地上印出零零落落的光斑,此时一队人马出现在林间,马蹄踏碎满地光斑,一路向山上驶去。

    “煜儿,该醒了。”马车里响起一个虚弱的中年男子声音。

    陈煜懒懒睁开双眼,掀起眼皮子往外看了一眼,“到了?”

    “快到了。”

    因为是夏日,车帘都是掀上去了的,淮安郡王看着马车外的郁郁竹林,眼底渐渐流露出憧憬之色,苍白的脸上缓缓漾出一个温柔的笑来,“我好久没见你娘了。”

    对于他这一派神情的模样,陈煜嗤之以鼻,冷笑一声道,“少装出这副模样,娘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不过。”

    淮安郡王面色一滞,转过头来看向他,紧蹙的眉间满是忆起往事的沉痛与被人误解的无可奈何,“我已经让你失去了娘亲,怎还能让禹儿失去娘亲?”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陈煜漠然的看着他,唇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不过就是你舍不得那个贱人罢了,编什么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陈煜!”淮安郡王倏地发出一声怒吼,面上愠色大显。

    他身体极差,急火骤然上窜一时令他心头一堵,心脏针刺般抽痛了一下,但他强忍住胸中堵闷,抬捂住胸口,怒声斥道,“青娘再怎么也是你的长辈!”

    面对他的怒声斥责,陈煜只是冷笑着偏了一下头,神色依旧漠然无比,“她难道不是贱人吗?”

    “陈煜!”淮安郡王气极,额角青筋突突地暴跳,他本想再开口斥责,却忽觉喉间泛上一股腥甜,接着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看他咳得面色酱紫,满身血管都暴凸而起,陈煜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厌恶与烦闷但也掺着一丝心软,他紧紧蹙着眉头犹豫了半晌,终还是伸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尽管表情十分的不情愿。

    “身子差成这样还逞什么强跟我斗嘴,”见他神色稍缓,陈煜不耐烦的吐出这么一句。

    淮安郡王捂着胸口极为吃力的抬起头来看向他,刚想开口回句什么,马车却突然急停,若非陈煜及时扶住了他,恐怕他就要被直接甩出车外,但尽管陈煜将他扶住了,这么狠狠一颠,还是直将他颠地猝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会不会驾车!”陈煜暴怒的大吼一声,忙忙抬起淮安郡王的腕摸了摸他的脉象。

    而在这时马车外却响起一阵嘈杂之声,仿佛发生了什么混乱,一片杂乱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中传出一个高喊,“保护郡王世子!”

    陈煜双眉一凌,扶着淮安郡王让他靠在马车上,然后回身伸出两只分开一角车帘往前看去。

    只见前方一群蒙面男子持刀拦截了他们的去路,他又忙忙看向马车后方,果不其然后方也出现了十几名蒙面男子。

    他们被包围了!

    “煜儿,发生什么事了。”淮安郡王靠在马车上气息虚弱的问他。

    “呆在这里别动!”陈煜恶狠狠的冲他吼了一声,两拔出腰侧长剑,转身就下了车。

    在他未下车之前,这些蒙面人只是持刀将他们包围并未有所动作,而他一出现,领头的蒙面人立马就向他发起了攻击,他身前本还站着两排举刀相护的侍卫,那人却直接掠过了他们,如一柄足以破开长空的烈焰长枪,直直向他刺来。

    他脚下一横,举起双剑架住他劈来的大刀,刀剑碰撞之声威如雷霆,片刻之后空气中都还回想着铮铮剑鸣。

    一招不制,蒙面人左足点地,右足腾空,回挽长刀,再次向他劈去,长刀带着猎猎风声,迅猛如兽又疾如闪电。

    陈煜知道这刀不能硬接,借力急退,堪堪避过锋利刀锋,可蒙面人毫不给他喘息的会,刀锋一转又迎上头来,他攻势又快又猛,瞬息之间便以连发几招,招招致命,狠辣无比,交战不足片刻,陈煜已然有些难以招架,只是防守都令他力不从心。

    这时,其他蒙面人也发起了攻击,一时整片山林都充斥着激烈打斗之声,这群人杀气冲天,显然是要将他们全部诛杀于此,而且势在必得,并不急着先杀淮安郡王,便是与陈煜交战的这人也仿佛还未使出全力,就像是饱腹的猛兽不急着立马享用猎物,而是要先戏耍一番,直到猎物精疲力尽才上口咬断他们的喉咙,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不管是先杀谁,今日,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在蒙面人的猛烈强攻之下,陈煜只觉脚酸软无比,每一次横剑拦下他的大刀都要比上一次更加吃力,最后直被他强劲的剑气硬生生震得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此时,他清楚的看见蒙面人唯一露出的那双黑眸内划过一丝蔑然与不耐,仿佛失去了与他玩下去的兴致,一个闪身至他身侧,举刀下劈。

    看着那寒光厉厉,向自己逼近的刀锋,陈煜很清楚,这一刀,他接不下了。

    这一刻,他内心忽然无比宁静,都人将死时脑海里会出现此生最重要的人,但此时此刻,他一个人都未想起,看来他本就对这尘世毫无眷恋。

    他扯了扯唇角,闭上双眼平静的接受死亡的来临。

    “呯”的一阵铮鸣响起,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他只感受到一阵疾风从身侧掠过。

    再睁眼,他只看到眼前两个模糊的身影不断交错重叠,若非耳旁不断传来刀剑相击之声,他定会怀疑是自己眼花,因为眼前交战的两人出招的速度快到了几乎不可思议的地步,肉眼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招式,人的速度怎会如此之快!

    不仅是眼前的这两人,还有一人不知从何而来,一身玄衣,面覆银制面具,此人身形亦是极快,不到片刻,便以一人之力击败了数名蒙面人,那些人或许都未看清来人的身影便已被一剑封喉,魂归黄泉。

    因为这两人的出现,场面一下便逆转了过来,那蒙面人的首领见遇劲敌,不再恋战,避开敌方攻势后,立即急退入林,大喊了一声“撤退!”

    霎时间,剩下的蒙面人便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迅速消失在了丛林之间。

    带着面具的那二人也并未追击,停在原地擦着自己的剑。

    此时两人都背对着陈煜,陈煜上前几步,本是想向他二人道谢,可就是这最后一步落地的一瞬间,眼前就没了那二人的身影。

    陈煜:

    他开始怀疑人生,甚至觉得是撞了鬼。

    细细思索一番后,他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了。

    起初那群蒙面人出现得委实蹊跷,若这些人真的只是想要他的命,设个箭阵埋伏,岂不万无一失?

    他们如此行事,他又思索了片刻,总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试探。

    而后来出现的那两个银具覆面的人

    他一瞬瞳孔骤缩,眉头紧紧蹙起,心中漫起一股强烈的不祥感。

    彼时,一辆马车缓缓在城西一府宅前停下,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身着朝服,北渝朝服以蟒纹为饰,玄中扬红,颇为威重,但这一身朝服穿在此人身上却丝毫不掩其儒雅之气,虽至中年,眉眼之间也能看出当年翩翩之姿。

    “爹?”刚从公主府回来的孟昀正好撞上了孟尧从马车上下来,便上去询问道,“爹今日怎的下卯得这般早?”

    孟尧回头见他里又牵着那条恶犬,眸色一沉,眉宇之间顿时多了些许威重,他不答反问,“你去哪儿了?”

    “孩儿今日去公主府赴宴了。”

    听了他的话,孟尧面上浮现几缕疑色,“以前你连皇上寿宴都不去,现在怎么连一个品茶赏花的宴会你也要去了?”

    着,他突然眉心一蹙,旋即面露愠色,沉色问他,“是因为那个清河郡主?!”

    孟昀微微一怔,没有回答。

    孟尧看着他的表情,面上怒色愈加浓重,他抬眸扫了周围几眼,袖一挥,“跟我进来!”

    孟尧一路去了祠堂,一迈进祠堂,他当即回身冲孟昀喝道,“以后我不准你再与清河郡主往来!”

    孟昀神色未变,只道,“恕孩儿难以从命。”

    孟尧脸色一瞬变得极差,血脉怒张地冲他吼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孟昀沉声打断他,抬眸定定看着他,“父亲要的,孩儿都清楚。”

    “那你还同她来往密切做什么?!”孟尧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在他的怒视之下,孟昀非但毫无畏色,反而淡淡笑了起来,“孩儿心仪九儿,想娶她为妻。”

    他语声坚定而温柔,却将孟尧气炸了肺。

    “你休想!”孟尧气得额头上青筋都暴了出来,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吼声震天,“你是想让我们孟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吗!”

    面对如此质问,孟昀只沉声回道,“孩儿心中有分寸,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绝不会连累大家。”

    孟尧本再欲发怒却突然想到什么,紧紧蹙着双眉问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啊你!”

    “父亲多问无益,您只消知道,”他平静的望着眼前愤怒到了极点的父亲,不疾不徐地道,“若不想连累孟家,您便万莫插孩儿之事,不然,孟家才真的会万劫不复。”

    “逆子!”孟尧怒不可遏,抬便扇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扇得不轻,孟昀却纹丝未动,“孩儿已经做了一次孝子,这次还请父亲请原谅孩儿不孝。”

    “你到底在什么啊!”孟尧现在已经不是愤怒,而是完全搞不动自己生养多年的儿子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只见眼前之人神色淡然,却透出一种凌越于天地之势,目光沉稳而肃杀。

    “孩儿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