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怪红颜祸水

A+A-

    蓝漪的突兀介入断了花术与蓝霓的叙旧,而蓝霓似乎也没有了继续原话题的意思。她伸手碰了碰渐凉的杯沿,在华青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从前只觉得日子怎么过都是慢,哪知一出了那宫墙,时间眨眼就溜过去了。”

    花术注意到她的动作:“霓姐姐,你要走了?”

    蓝霓苦恼一笑:“我倒是希望今夜就这么留在家里宿一宿,可惜与我同行的那位却实在是留不得。”

    着,她眸光流转,轻轻牵起花术的手:“不若你随我一同回宫,今夜我俩可以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花术发愣一下,蓝漪已经脸黑如墨。没等他上手去掰,蓝霓已经主动松开了手,掩唇轻笑:“逗你玩的。”

    “……”

    “不过,以后总有这么个机会的。”似乎这么玩心大起有违于蓝霓平素身为皇后的端庄得体,她稍稍舒眉,对蓝漪:“这趟回来还没能好好与漪会儿话,不如你陪一陪姐姐回厅堂去吧?”

    蓝漪眉心蹙动了下,看上去并不乐意,意外的是他也没有拒绝。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离开之前,蓝漪一遍遍声叮嘱,花术脑袋点了又点,不知道的还当他这是千里远行,不放心独自在家的碧玉娘子……

    花术歪头想了想,总觉得这种比喻好像不太恰当。待目光接触到蓝霓戏谑的眼神,花术不自觉双腮发烫……果然很不恰当。

    姐弟二人离开漪澜居之后,沿着红柱廊道徐徐前行。

    这些年来久居深宫,蓝霓习惯了缓步慢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心。却不知蓝漪因何走得比她还慢,不稍几步就被抛在了后头。

    为此,蓝霓不得不停下脚步,回首等他。

    只见蓝漪与她隔了几步之遥,他侧目望着廊外的雪,容色寡淡,就像这片庭霰一般地冷。

    “我讨厌这里,真讨厌这里。”

    蓝霓沉默片刻,重新走回他的身边,轻声道:“这里终究才是你的家。”

    “这些年来你独自在外,大哥与我都十分牵挂着你。”

    “有什么好牵挂的,嫌我惹的事还不够多?”蓝漪牵动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没了我在这里惹事生非,你们才能安安稳稳过好日子。”

    蓝霓沉沉叹息:“漪,我们是一家人。”

    蓝漪缄默下来,紧握长廊栏杆的手松了松,指尖余下冰冰麻麻的刺痛感。他淡淡垂眸:“姐姐,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回来?”

    世人皆长姐如母,蓝霓本就肖似已逝的母亲,蓝漪自幼便愿意亲近他的这位姐姐。饶是在后来的那几年他变得越来越不听劝也不怕死,变得越来越暴戾凶狠冷酷无情,就连他的大哥蓝磬也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唯有二姐蓝霓勉强能够劝得几分、能够让他稍稍按捺住自己的脾气。

    换作别人,这一刻蓝漪根本不会在此多作废话。

    蓝霓只得:“漪,大哥生怕术对你的影响太大。你该知道你自己,你受不了刺激……”

    “术已经答应我了!”蓝漪咬牙,一字一顿道:“她她会接受我的!”

    “漪。”蓝霓轻吁一声:“我与大哥的观点不同,我相信术对你的影响并非全是坏的。”

    “可前提是你得让我们都能清楚看见,术是真心接纳你的。”蓝霓神色复杂:“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蓝漪身子微不可察地颤动,蓝霓喃喃:“万一她想起来了……”

    蓝漪一去拳狠狠捶在红柱上,飞檐上的雪花被震得簌簌落下,断了蓝霓后续的话。

    蓝霓身子趔趄,勉强扶靠身旁的栏杆,张了张口,容色愕然。

    “你不要。”

    “不论是好是坏,什么都不要。不要告诉她,不要让她知道。”蓝漪眸光闪动,滑过冷冽的寒芒,潜藏着细不可察的脆弱微光——

    “不要让她想起来。”

    *

    花术坐在寝屋里发呆出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被蓝漪这么一岔,霓姐姐似乎还没有出来此见她的真正目的。

    她连忙步出门外,外间早没了姐弟俩的踪迹,如今就是再想追出去只不知能不能追上他们的步伐。

    就在花术左右徘徊之际,有个声音唤住了她:“这位姑娘。”

    花术闻声回眸,神色讶然。

    那厢唤住她的人也是一愣,似乎并没想到她会表现得如此震惊。

    少年一身布衣,扮像是府里的下人,只是在花术看来却着实不像个下人。这人身量不高,面如桃瓣唇红齿白,约莫岁数不大的缘故,长相颇显雌雄不分。

    花术倒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过于出众而感到惊讶,只是她在漪澜居住了这么多天,今日可算头一回有个下人胆敢前来接近搭讪自己。

    这么历史性的突破,怎么想都觉得可喜可贺有没有?

    少年被花术使劲揪着看,蓦地闹了大红脸,轻咳一声:“敢问这里是姑娘您的居所?”

    花术想了想,虽只是临时借住,不过这么也确实没错。于是她点了点头,少年眸色暗闪,又笑问:“可我怎么记得这里是蓝府三少爷的居所?这位少爷既未娶妻亦未纳妾,您这身扮也不像是名丫鬟,不知姑娘与他有何干系?”

    什么干系?

    花术没由来想到方才的某个脑补,忙不迭掩饰性轻咳:“……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少年呵呵一笑,声音陡然冰寒:“为了你这个‘朋友’得罪怀阳侯也在所不惜,依我看只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祸水红颜’吧!”

    花术眨眨眼,这时对方已经自袖兜里拔出短刃,刀光凌厉,飞快地横向她的颈脖——

    ……然后被花术反射性地躲开了。

    “……”

    少年一刀未成,咬牙切齿再接再厉,尽管对方三脚猫功夫很挫,奈何对方手握凶器,而花术又不会武,只来得及堪堪躲了几下,终究难逃被抓的命运,不幸落在少年人的手中。

    逮住花术的时候,少年喘得比花术这个伤患还厉害。

    少年抹了把汗,从腰间抽出细绳捆住花术的双手,这才有时间坐在地上歇一口气。

    花术满脸无辜困惑:“我跟你没仇吧?”她刚到京师不久,自觉行事挺本份,不至于这么快就招惹仇家才对……

    等等。

    少年人恶狠狠地瞪她:“你跟我是没仇,你跟我们怀阳侯府有仇!”

    “……”花术总算想起来了,她脑袋的伤还是怀阳侯世子薛浔给砸出来的呢。她立刻扬起下巴,示意少年看她裹着纱布的脑袋:“你看没看见我这儿的伤?这可是那位怀阳侯世子亲手砸出来的。真要有仇,那也是我的仇比较深吧?”

    “不就是那么点伤嘛,至于把我弟囚起来往死里折腾吗?!”少年气呼呼地跳起来,抓着刀故意在空中挥舞两下试图吓唬她:“我告诉你,今天若不把我弟放了,可就别怪我刀剑无眼了!”

    “你弟?”也就是这名少年也是怀阳侯家的公子咯?所以这怀阳侯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生出来的儿子一个两个尽是这般折腾的呢?花术暗暗蹙眉:“等等,你他被囚禁了?”

    “对!这都第五天了!”少年抓着明晃晃的刀绕着花术来回转,蛮不讲理直嚷嚷:“我早就听蓝家老三是个神经病,没想到他这么疯!别以为有蓝家撑腰了不起,我爹已经上报朝廷奏请皇上,我弟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全都跑不了!”

    听已经禀明皇上,花术了个激灵,这才从薛浔被囚禁这件事中醒过神来。

    当日她受伤之后整个人晕呼呼被蓝漪带回漪澜居,事后什么情况也没去过问,她只记得叮嘱蓝漪不要伤害陆林西,却忘了还有个薛浔!

    “都是些闹的事,怎就闹到圣上面前呢?”花术急了,就怕真闹出事蓝家不好收拾。

    “不闹到圣上面前,你们会放了我弟吗?!”着,少年鼻子发酸,掩面抽嗒嗒起来:“他可是我们家的命根子,我爹就他这么个带把的,虽然平日什么也不争气,可没了他我爹会心脏病发的呜呜呜……”

    听少年哭得这般伤心,花术心中很是触动。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倘若这是她哥遭遇什么不测,她们一家准得难过死。

    花术心里没忍心安慰了少年几句,哪知少年毫不领情,唰一下跳起来骂骂咧咧:“你少惺惺作态,准是你个妖精从中作梗,我弟这才会落得这般境况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

    被对方骂了骂,花术心里的同情瞬间化作烟雾一呼而散。

    “现在人质落在我的手中,就不怕姓蓝的不放人!”少年歇完了也哭过了,一手握刀搁在花术的脖子上,一手强硬地环住她的腰将其拉入怀中防止逃跑。

    花术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只是当少年将她强势环入怀里,她脸蛋一蹭,不心蹭到了对方怀里两坨软绵绵的不明物体……

    “……”

    少年被她蹭得忍无可忍,举着刀瞪她:“再蹭信不信我剁了你!”

    “……你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