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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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絮倒也不否认, 只愈发厌恶的凝着她。末了, 却是虚弱的闭上眼, 不再多言。

    沈千容轻哼一声, 随即离去。江南絮现下虚弱,她懒得与她计较。

    然而, 天色暗下, 江南絮倒是跌跌撞撞在一个侍女的指引下跑来了。她睨一眼那个侍女,那侍女立时道:“江姐以死相逼, 奴婢没有办法,还请姐责罚!”着,已是扑通一声跪下。

    原本,沈千容特意留了近身的人照顾江南絮, 这时倒是反过来被江南絮利用了。

    “带她下去!”沈千容看一眼应儿,“按照林中规矩处理。”

    “是!”应儿应下,遂带那侍女退下。

    江南絮这端立时跪下,恭恭敬敬的叩在地上:“求你放了长安,求你!”

    沈千容忍不住轻哼:“你便不问一问我,依照我们林中规矩,那侍女要得到怎样的责罚?”

    江南絮微怔,仍是咬牙道:“她与我素无相关, 我何须关心她的下场?”

    沈千容忍不住咧开嘴, 冷冷的笑了:“那你与我……可有半分相关?”

    “我……”江南絮立时噤声。

    “当日你我之间便是交易。但这交易,却也是看在长安哥哥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沈千容冷声道,“你怕是忘了, 我能助你得到他的心,也能让他顷刻爱上别人。”

    “你敢……”江南絮陡地仰起脸,却又在望见沈千容指尖妖娆的花朵时,气息猛然弱了下来。当下慌忙垂下头,喘息着急急道:“是我不对,是我怂恿了他,是我以腹中孩儿作为借口,不让他来见你。还请你放过他,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沈千容悠然的坐在椅子上:“你倒是来听听,为何如此做?我竟是不知,这样于你而言可有半分好处。他来了,又有几分坏处?”

    江南絮闻言,泪水“啪”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嗓音极是哽咽道:“长安他这一生都不曾过得舒心过,自他被立为太子,就交给了先皇后娘娘管教。先皇后待他极是严苛,他虽是受了先皇宠爱,但仍是如履薄冰,过得尤其劳累。我不敢让他来见你,我是怕即便是他假死,这余下的事情也会没完没了。唯有在所有认识的人之中彻底消失,才能够同过去告别。”

    沈千容听她完,愈是忍不住冷笑:“真是可笑!”

    “愚蠢!”

    “愚蠢至极!”

    “你以为单凭一个废太子的能力,便能逃得过新皇的追杀,还是能躲过我们的寻找?让你们来,不只是要他见他的生身母亲一面,更是庇护。”

    “我……”江南絮嗫嚅着,一句话不出来。

    沈千容心下恼火,闷了会儿,总归顾及她刚刚生产,到底是上前一步,扶了她起身,一面又是低声道:“起来吧,你刚刚生产,这样虚耗身子也是不好。”

    江南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终于吞吞吐吐为自己解释道:“我也是为了我的夫君考虑,我想着,他同你的母亲……总归是没什么情分在。所以……”

    “所以,也不差这一番拜祭?”

    “……嗯。”江南絮垂着头,低低应声。

    沈千容微微叹了口气:“那我若是带走你的女儿,一日也不让你见。过个数十年,她也不曾听过你的名字,你便不爱她了吗?”

    江南絮猛地抬起头,满眼惊恐的看着她,末了,才是满心愧疚道:“是我错了,是我太自私。可是……”她凝着沈千容,竭力恳求,“这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不要为难他了?他不是你的亲哥哥吗?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就是了?”

    沈千容睨她一眼:“你应当知道,我不过是这林中的一个姐,一切自有师父做主。至于哥哥,我尽力而为,你且先回去吧!”罢,已是给进来的应儿一个眼色,命她着人送江南絮回去。

    入了夜。

    沈千容想着又能去见叶阑青,精神愈发抖擞。立时叫了应儿,令她与千阳,三更天准时在门外候着。

    这一夜的月亮,比着前日更圆些。

    她迎着余光在斑驳叶子间落下的影子间缓缓前进,昨夜她过于兴奋,未曾仔细辨认这阵法的诡异,因而这一夜只得再次让千阳带路。只是可惜了千阳,等到师兄回来,必是一顿好生责罚。

    那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月下,正悄然等候着。

    她细碎的步子,终于按捺不住,向着他飞奔而去。落在身后的千阳,自是顷刻隐了身形,不见了踪影。

    叶阑青稳稳地迎她入怀:“你好像很累。”他听着她的喘息声,似乎不止因了步伐的急促,更多的好似是心内郁结,气息不稳所致。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一些吧!我虽不大关心百姓疾苦,可是亲近之人的事,又总要人头疼。”着,还特意伸出一只手作势拍着脑袋。

    他抬手轻柔她紧蹙的眉,疼惜道:“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多什么。但是千儿,你记得,总还有我。如你累了,我们可去这世上的任何一处,做一对寻常夫妻。”太子被带入这片竹林,他也算亲眼目睹。加之长安城中已然探查清楚的事,也不难猜出其中纠葛。

    “好!”沈千容闭上眼,心满意足的窝在他的怀里。

    叶阑青拥着她在竹子前坐下,他靠着竹子,沈千容靠着他。

    她沉默片刻,终是揪着他的衣角低声咕哝:“若是这里有一张床就好了。”

    “嗯?”叶阑青下意识应声。

    “我躺在你的怀里,虽然很开心,可……你太瘦了些,身上的肉又是紧实,因而并不十分舒适。”沈千容闭着眼咕哝,嗓音软软糯糯的,言辞间便有些撒娇的意味。

    叶阑青紧抿着唇,笑意怎么都绷不住,终是别过眼,忍俊不禁道:“那我吃胖些?”

    “那要吃成猪吗?”她不由得睁开眼,还特意双手放在耳边挥舞着,一面又是扁着嘴学着猪叫的模样,“咕噜咕噜……”

    叶阑青凝着她粉嫩的唇瓣,不自觉咽了口水,喉头滚动。

    沈千容尚未察觉,只憧憬着未来的日子缓缓道:“你,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像寻常夫妻一般生活,我们做什么好呢?”总要有生活来源,她先前不能下床时,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她貌似并没有什么独自生存的技能。

    这些年,师父和师兄将她照顾的极好,她所习得的也不过巫蛊之术而已。

    叶阑青握着她的手,倒真是正经思索了片刻:“开一间客栈如何?或者,办一个私塾,再不济,我们耕地也好。”

    沈千容揪着他的袖子把玩着,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叶阑青轻笑:“你需要会什么?”

    “给你做饭啊!”

    叶阑青怔了怔:“这我倒是不曾想过。”他亦是从未下厨,不论在将军府还是行军仗,都有人备好的饭食,他从未思虑过此事。

    沈千容靠在他胸前,思虑着往后的生活,竟是渐渐有了精神,好一会儿方才极是正经道:“不如,我们开间客栈好了。”

    “嗯?”

    “到时找个厨子,再找两个杂役,我们便算是既有了住处,又有人给做饭,岂不美哉?”

    叶阑青的眸子亦是愈发亮起:“确然是很好。”

    “你……”沈千容凝着月色下的竹林,“我们在哪里盘下一个客栈好呢?”

    “你喜欢哪里?”叶阑青宠溺的看着她,眸色是素未有过的柔和温暖。

    “南国以南。”

    “为何?”他轻声问。

    “因为南方的山水才是真的山水啊,泼墨晕染,不似北方,天色惯常是苍白。”

    叶阑青握着她的手,突然轻叹道:“我还以为,你喜欢长安。”

    “那是因为长安有你啊!”沈千容脱口而出,罢又觉得脸颊滚烫,遂欲垂下头,然而惯常又是骄傲的模样,消化了一会儿便又是仰起头,微笑道,“此刻你已不在长安,我自是要寻了我喜欢的去处。”顿了顿,又是问他,“你呢?你喜欢哪里?”

    叶阑青深吸一口气,惯常正经思索,随后颇是严肃道:“我好想不大喜欢四处奔走。不过因了仗的缘由,竟也是哪里都已经去过。不过,却也不曾具体喜欢哪里。”

    沈千容回过身,坐直了身子,凝着他正欲骄横耍赖道:“既然你不曾十分喜欢哪一处,那便随我的心意吧!”

    叶阑青已是先一步开了口:“但有一事,我却是很清楚。那日你去往北境云霄为我献计,我瞧着你的脸色在冬日严寒下极是不好,遂极为不喜欢那一处。现下,我在这里看你笑着,便也只觉得这里很是不错。”

    他此番话得如往常般正经,然而入了沈千容的耳,却是万般动听的情话。撩的她心内酥麻,难以自持。

    叶阑青果真是没察觉这番话的力度,依是颇为正经道:“方才你起长安,我来之前去了一趟沈宅,他们仍把你那个宅院理的很好。”

    叶阑青不自觉的岔开了话题,沈千容在夜色下不大能分辨的绯红的脸颊,也渐渐褪去了热度。

    “你这些我倒想起来了,是该让他们换一个住处了。他们一直住在那里,不准哪天就被人下了狠手。”

    叶阑青微微抽一口冷气:“是我忽略了,那时只觉得他们将你的院子照看的很好,竟没想到这一层。”

    沈千容无谓的拍拍他的肩,扬唇笑道:“你想到了又能做什么?劝他们离开么?”沈千容嬉笑着眨眨眼,“他们只认我一个人。”

    “这么自信?”叶阑青扬眉,眸间倒也没有多少意外。

    “哼!”沈千容骄傲的扬了下颌,笑得颇是恣意。“那当然!不我在长安的宅子,便是其余每一处,我都相信他们的忠心,便是他们知晓我倾慕于你,但也只认我一个主人。”

    “不错!”叶阑青赞赏的点点头。

    “里面的下人都是我在街上捡来的乞丐,或是流民。”沈千容徐徐道:“我给他们一个家,他们自然会更忠心一些。因为守护的不只是主人,也是他们自己的家。”

    叶阑青微微笑着,抬手拢了拢她的碎发,嗓音低沉道:“千儿,你这般玲珑,怎的钟意之人……会是我呢?”仿佛爱上一个人,就会变得不确信。而他到了此刻,心下竟是忐忑不安。

    沈千容被他问得羞窘的垂下头,闷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低道:“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缘由可言?”

    叶阑青轻抚她的脸颊,身子微微前倾,喉头滚动,唇畔缓缓下移,将要落在她的唇上时,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的异动。他单手揽了沈千容的腰身,将她稳稳地护在怀里,正准备朗声问上一句,来者何人?那人已是先一步跳了出来。

    沈千容看清来人,慌忙从叶阑青的怀里挣脱出来,快步走至那人跟前:“你怎么来了?”

    来人仍是微微喘息着,不及停顿便是同她急急道:“公子命我前来请你即刻回去。”

    “师兄?”沈千容不可思议的凝着应儿,“他怎么来了?不对!他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