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湖鬼生端
第四十三章湖鬼生端
“馆主,湖生魂鬼,堪忧。”陆先生敲门后随言禀明。
房内逍遥馆馆主坐在床榻边沿,静声听着,环在幻兮儿腰上的恋恋不舍。
“少爷,正事要紧。”幻兮儿腼腆着笑为他亲理衣袖。
馆主轻“嗯”声就往她额上落下一个吻,随即缓起身准备离去,幻兮儿痴痴望着他的背,心里叨念着自己:“呵,原来女子违心的话自己也爱讲。”她眼里的馆主每朝前一步,她的心就越加失落,眼看着再向前一步就要离了房,幻兮儿甩了被衾,蹭一下就追去,熬着时间等待爱人归来的过程实在是灼心。
“少爷,要不带着我。”她揪住馆主的衣服,“与其每每坐等受伤,还不如与你共历风雨。”
自从擅自做主将幻兮儿当引,揭破上官天则的阴谋后,逍遥馆馆主就心中有愧,也不愿过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她的身上,如今幻兮儿提出的话与他的心意融洽万分。
他允诺着牵起她的,里街的那潭湖不管善恶,他带着她不弃。
“湖底沉陷白骨无数,老夫初断年数混杂,颇多十几年前的旧骨。”陆先生在馆主开门的那瞬间即刻回禀验尸情况,“只是绝大多数骨上有道划痕,状似刀口,老夫还未曾见过有人会把白骨藏匿十几年后再拿刀刻骨的,甚感奇怪,特请馆主亲自动身察看。”
逍遥馆馆主与幻兮儿同乘马车赶往里街。他心里明白陆先生无法诊定的事若不是与隐世神器相关,就是与惊天之谋相涉,倘是神器出世倒也能为逍遥馆再添威风,设若阴谋逆天,那当另番来谈。
不大的一汪碧湖几乎被排泄得还剩残留在地皮的一层薄渍,湖底淤泥里偶尔微吐出几粒气泡,也是短暂地探个头打声招呼就在水里慢慢瘪了气。唯一静默着的数多白骨,它们嶙峋错杂地陷在淤泥底,与他们悲惨的人生相呵一气,死不安息。
“拾上来。”天狼命令着七八个朗卫全将湖底里的白骨掏个干净,他们摊在日光之下的寒骨牵动了随后下车的幻兮儿,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驱使着她靠近。
她蹲下身伸出指尖尝试用微微触摸的方式抚慰他们的亡灵,至少在兮岭峰上的那些残存的记忆里她就那样对待过死在她里的一只蝶鸟。
“兮儿,你身体尚未痊愈,这些白骨死因未明,还是心为好。”馆主一把抓住她刚要伸出指触碰的腕,幻兮儿乖巧着起身。
“哒哒!”莫飞孩性猛涨,拿着两根白骨突然跃到幻兮儿眼前。
“啊!”白骨上的刻痕赤裸裸地撞进幻兮儿的眼中,就像天上骤降的雷电惊触了全身,她脑中的神经忽然被拧成一团,奇怪的影像恰似恶婆婆中的毒药,逼迫她无尽地吸收着被灌输进的所有。
“疼!疼!”幻兮儿捂紧脑子蜷蹲着,好像蓦然而至的万千魔爪不断扯拉着她的神经,她惨叫凄凄,疼到极致时她像失了控的疯子只会鼓足腕的气力使命捶砸自己。
“兮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莫飞立马抛了里的骨头,眼前的幻兮儿反应激烈一时让他不知所措。
“起开!别愣在这里。”逍遥馆馆主在幻兮儿第一声喊叫时就冲了过来,他拽开莫飞,极力握住幻兮儿两只不听使唤的,“兮儿!兮儿!好了,好了,没事了,不怕!”他松开了把幻兮儿环在自己的怀里,脸颊贴抚着她的头,豪情化柔水地不断安抚着。
“对不起,兮儿妹妹,我怕你闷得慌,逗你玩呢。”莫飞可怜兮兮地握住她的解释。
幻兮儿焦躁的情绪在馆主的极力安抚中渐渐平稳了呼吸,她努力睁了睁眼,阳光投射的光映在他的身上,暖暖的,让她缓解了紧张,“刻痕它们在哭”幻兮儿指向白骨堆,尽量捋直自己颤抖的唇舌。
“兮儿,你看到什么了?”馆主顺着她的指向所及之处偏落在有刻痕的白骨上。
“不知道,好多哭声,它们抓着我。”幻兮儿惊魂暂定,表述的也多了些。
“这些骨痕刀口匀整,绝非后天割刻上的。”馆主当下推断,“也非生前打斗之类所受的伤”
“为什么不是?”莫飞禁不住好奇直接打断馆主的话。
“若是活着打斗的伤,伤口不可能从一而终的深度和匀度,非得是死后尸体僵硬之时人为做上的标志。”馆主循序再推,“这骨痕绝大多数白骨有,少数无,应该是至少三种人投下的尸体。”
“三种?死人还分类的?”莫飞顿觉不可思议。
“做标志的人为其一,企图处理尸体的又是其一,最后的一类就属自杀的了。”逍遥馆馆主撑扶起幻兮儿继续分析到,“浸泡时长的白骨应属第一类,也就是划了骨痕的;白骨微微疏松的那类年龄不一,数量偏少,则属第二类,算是被谋害至死的。最后那两具有相对光滑的骨层就是自杀的了。”
“少爷,你怎么知道的?”莫飞愈发好奇,砸锅问到底的事目前就这个了。
“莫飞啊,你脑子咋就没法自己思考思考啊?”与之年龄相仿的逍遥馆馆主差不多可以用恨铁不成钢的话来怼他,但靠着自己撑持的幻兮儿两眼也是好奇非常,馆主只好对莫飞的智商不做计较,又开口继续解释道,“脚踝骨处有稍许变形的尸骨,想必就是被陷得差不多的铁球长期勒在湖底造成的,如此大做功的,肯定是怕东窗事发,但骨形辨龄又知差距较大,想来是冷凄较偏的这里已经成为杀人凶抛尸隐迹的绝好点。至于最后自杀的人,恰好芦苇丛里有两块倒了地的木牌子。”
“真的。”莫飞三两下就跳跃去探个虚实,果然如馆主所,“少爷厉害了。”
“不,我无法想通一点,既然人死了,为何要再以神器刻骨呢?”逍遥馆馆主把幻兮儿交给莫飞扶稳了,自己蹲身又仔细反复看,似乎结果并无不同。
“或许,南巫娘能帮我们。”幻兮儿恢复了正常,脑子也活转了起来。
“没用的,南巫娘了她的碟线引被阻扰着,根本就施展不开作用。”莫飞不想幻兮儿做无用功,就先声夺人地抢着答。
“我可以做中间的媒介,也就只有我能。”幻兮儿也不想多做解释,现实情况也就如此。
虽然馆主心里也担心幻兮儿体力不支,但不早点儿找出真相,恐怕死伤的将会更多,也就默许南巫娘施法在幻兮儿身上。
幻兮儿碟线牵引,触骨痕,一霎那间,周围的空气静静凝聚,幻兮儿体内鲜血涌动,记忆在一线一缕中开始重新拼凑。
“血,满摊血流!”幻兮儿合着眼惊叫起来,“一个黑袍子裹身的男人穷凶极恶地追杀着她们,躺下了,一个个地躺下,血流五步,惨不忍睹。”幻兮儿抓紧时间尽可能多地去看清楚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有一个面容皎好的女子出现了,看不太清楚,只剩背面,她在哭。”幻兮儿一点点地挪近自己的梦境,“啊,她跳进去了,她冲着我冷笑着。”幻兮儿情绪波动乍然惊醒,鼻端鲜红的鼻血不住地流下。
“馆主,兮儿姑娘已经竭尽全力了,莫要叫她继续了。”南巫娘劝阻得情深意切,“那些白骨似乎在寻的是主。魂依再现并不抗拒兮儿姑娘,兴许她就是有骨痕的白骨们所等的人。”南巫娘猜测道。
“怎么一个讲得比一个悬?”莫飞又犯嘀咕。
幻兮儿自己心里也差不多认可南巫娘的推测,她的危险要比别人来得高。
“少爷,有发现。”天狼静默忙活后,捡起泥潭淤中的一角衣料就赶紧跑来汇报,“这块衣料底子滑顺,藏青色,绝非一般人家可以买得到。”
“直。”馆主示意。
“郭家老辈家仆的衣料子就是上等货色,这点绝对错不了。”天狼信誓旦旦地简述。
天狼天生狼性足劲,但凡看过的都记忆深刻,他的话足够有理信任。
郭府丧期未束,如今这死丧的事又要去扰,逍遥馆馆主不免惹上几分心酸与尴尬。
而另一面的郭府明面上守着丧,实际上各怀鬼胎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郭家大姐。
收到消息的她,异常激动愤怒,“不行,老底被揭的话,莫地位,就是想活命也是难逃的劫。”她心里急促盘算着各种可能,不过思来想去,还是一把火焚净那些白骨来得迅速。
“来人,里街那处找个可靠的人,按照老法子把所有东西处理干净,切记断不可打草惊蛇。”郭家大姐叮嘱着。
只是,临门而至的逍遥馆一行人来得比她预期的早,“也好,省得引开你们。”她静默着不言语其他了,脸上又重新憋出笑容,同郭家老太侯门等待着。
可笑同是郭姓,原来一直以来,相杀比相爱来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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