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蝉隐隐猜到这段对话的是什么。

    他听出了其中一个人，是那个名为武十三的武者。

    雾中的一人也许是他的年轻时，声音更为清朗，没有岁月积淀后的沧桑。

    苏蝉却敢笃定，武十三和他是同一类人。

    因为不是同一类人，这段话对他而言就毫无意义。

    他不觉得，武十三想告诉他的，是一件和他无关的事。

    谈话声又变得模糊起来，几乎无法听辨，很快声音彻底沉寂了。

    雾气是凝固不动，单从外界无法观测到时间的流逝，所以等待的感觉变得尤其深刻。

    苏蝉没有着急。

    至少，至少这条鱼不能烤焦了吧。

    苏蝉默默数着数字。

    也许能从时间中发现一些规律。

    就算不能，打法时间也是好的。

    当他数到“一千三百八十四”，雾气忽然有了一丝变化，很细微地动了一些。

    似乎有声音传来，很轻，轻到苏蝉甚至觉得有可能是幻听。

    细微的声响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忽然响亮起来。

    苏蝉听了一个让他很敏感的词汇——“穿越”。

    “从表象来，我们是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称之为穿越。穿越的状况很复杂，不仅是身处世界的变化，还有自身的变化。

    在元界，有像你一样穿越到异世界的，有穿越到过去或未来世界的，也有穿越到自己熟知的故事世界中的，还有以原世界为根基，往返于不同的异世界的。

    穿越的人中约有三四成，他们会获得一种或多种独特的能力，能够辅助他们成长。我比较喜欢地球村那边的法，那里的人将这种能力称之金指。

    而从本质来讲，那就简单得多，只是世界的重塑。原有世界破碎，但能量不会消失，而是以我们为核心重塑世界。这其中会发生一些不可预知的变化，比如有的人会不断地穿越世界。至于世界重塑的规则，大概也只有天道一知晓了吧。”

    “天道一，是天道第一人吗？”

    “没错，他是第一个察觉真相的人，你去元界，保管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

    “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因为他就是元界。他一直挡在最前方，如果没有他，诸天早就沉沦了。”

    “如何才能去元界？”

    “你的修为境界已经到达这个世界的巅峰，你已经有能力去往元界，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一些东西。”

    “那是什么？”

    “只有让世界无法满足你，你才能超脱这个世界。”

    淡淡的七彩氤氲从苏蝉身上散发出来。

    四面八方，周遭的景象，乃至天上那一轮高悬的烈阳，此时都呈现出灰暗之色。

    大地一片黑暗，仿佛所有的光彩都被苏蝉夺走了。

    武十三的目光从苏蝉身上收回，平视对面那个浮着的球状物。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他感受到物是人非。

    眼前的是他的前辈，是带他见识诸天之广的人，是第一个让他发自内心敬仰，在心里尊称为师父的人。

    “武十三，武道第十三序列？”

    黑煤球道。

    “是。”

    武十三道。

    “我走之前，你是一千九百四十二位，你的武道天赋只是上等，天师预言你的成就最多只是九百位左右，我就开了盘，跟那些人赌了一局，我赌你能到五十之内。现在看来，我们都输了。不过，这样很好，人就该跳出种种的框架，天赋是框架，预言是框架，统统跳出去，人就自在了。”

    “前辈，所言极是。”

    “南天那个老头，还活着吧？”

    “南天前辈，已经去了。”

    “流光呢，那瘦猴最擅长保命的。”

    “流光前辈和南天前辈一同去世的。”

    “也是，那两个家伙没我聪明，也没我厉害，怎么可能活着。罢了，罢了。”

    武十三目光一沉，一握拳，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

    “前辈，你为什么不去争那最终十人的名额，以你的智慧和能力，定然是能占据一席的。”

    黑煤球露出轻蔑的表情。

    “破天，终究是他在选，不是我在选。要跳出去，就要跳的更彻底。”

    武十三心中一动，看向苏蝉。

    黑煤球却下了逐客令。

    “行了，你走吧，就当没见过我。”

    武十三也不废话，起身一躬。

    他知道眼前之人的心有多么坚定，所以不再劝阻。

    虚空破开，武十三一只脚迈进去，却听身后有呢喃之声。

    “梦终是要醒的。”

    武十三忍住没有回头，另一脚踏入虚空。

    就在虚空之洞合拢之时，苏蝉睁开眼睛。

    世界在这一刻恢复了光彩。

    他站起来，双握拳，向后撑开，如一把扇打开，划出一个半圆。

    他的骨头噼噼啪啪作响，他觉得很舒服，有一种充盈感，浑身有劲。

    “走了？”

    苏蝉顺着黑煤球的目光看去，仿佛在目光尽头有那个叫武十三的武者的身影。

    “你都知道了？”

    黑煤球道。

    “嗯，大致知道了。”

    苏蝉点点头。

    “有何感想？”

    黑煤球问道。

    “屁的感想。”

    苏蝉的目光落下，一眼看去，大地之上，四面八方，空空如也。

    不见群山头，不见江河流，原本在一片土地上的滨海市被整个从地表上抹除。不仅是如此，就练周遭的城市也被一起抹了去，仿佛是末日降临。

    苏蝉看着这个世界。

    头上，万里长空，日月星辰，高不可及。

    脚下，大地厚重，内有地火，散发着热。

    这是苏蝉所看到的世界，一切都很熟悉。

    但苏蝉对于这个世界却有了新的认知。

    他慢慢向前迈出一步。

    第一步。

    世界变得虚幻起来，光与影绕着苏蝉飞速流转。

    第二步。

    光影之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像是一座山。

    第三步，第四步。

    光与影转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第五步，第六步，

    流转的光影中可以看到一座座高楼大厦、车辆人群。

    第七步。

    苏蝉的额头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滚落，他的身体双腿在颤抖。

    第八步，第九步。

    光影的流转已经很慢很慢，一切都在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苏蝉的脸色已经煞白，整个如同从水里捞出来。

    最后一步。

    苏蝉迈出去，一只脚跪在地上，鼻息沉重。

    他抬起右，打了个响指。

    世界仿佛被唤醒，声音顿时嘈杂起来。

    几个人从苏蝉身边经过，侧目看来，好奇这人为何单膝跪在街上。

    难不成是求婚失败，受了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