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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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浴池里的水即将注满的时候,程家骏目无表情的走进浴室,拉住正在失神中的妻子,一双眼睛不断地在她脸上巡视了一会,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质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昨天晚上去哪了,你明明很在意,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面孔,你这样折磨你自己难道不累吗?”

    白舒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假装对他眼中的某些东西视而不见“家骏,你怎么了?”

    “我想结束这样的生活,我们不要再彼此折磨对方了,我们尝试着放手好不好?”

    白舒雯咬着嘴唇不语,原来自己一直的默默承受,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变相折磨的一种方法而已,原来在他心中,自己竟会变得如此的不堪。

    看到白舒雯不话,脸色苍白的望着他,眼中布满了血丝,看来昨夜为了等自己,她应该是一夜未眠吧。

    程家骏别过头去,让自己不去看对方眼中的那种悲伤,在这个时候,他宁愿白舒雯狠狠地甩自己一个耳光,或者用任何不堪的词语去咒骂他,只有这样,他的良心才会好过一点。

    尽管泪水一直在眼中转,可白舒雯却始终不允许它们落下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不那么沙哑,强颜欢笑道“家骏,你误会我了,我没有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相信自己的丈夫,而且,每个人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晚上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是啊,今天就是裴安凡举行婚礼的日子,所以他昨晚的消失和今天的愤怒都应该是有情可原的吧,白舒雯再一次为丈夫的行为找的借口。

    当然,对于刚刚的回答,白舒雯并没有实话,她之所以没有问,是因为她害怕丈夫生气,也害怕面对自己内心无法负荷的事实。

    程家骏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地一下一下解着衬衣上的纽扣。

    他面对着镜子,在白舒雯面前,慢慢的退下自己的衬衫。

    白舒雯看着丈夫的后背,不知所措的呆愣在原地。

    她还能继续装傻吗,可是肩膀上的那几条带血的抓痕是如此的清晰,她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

    匆匆的撇开视线,指尖深深地插入手掌之中,浴池中的水早已漫了出来,滚烫的水珠溅在她稚嫩的皮肤上,让她在疼痛中清醒过来,然后慌忙的回头俯下身关掉了开关。

    白舒雯强制让自己表面保持着冷静,脸上渐渐退去方才的苍白,换上一贯的温柔“洗澡吧,水我已经放好了。”

    完,她不留给丈夫任何回答的机会,便率先转身希望可以尽快逃离这里。

    程家骏一把抓住她,完全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他要她面对现实,只有面对现实,她才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手臂紧紧地揽住她的腰,低下头紧紧地盯住她的双眼,然后一点点的靠近。

    白舒雯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当丈夫越是靠近自己,她就越难以忍受,直到看着丈夫的嘴唇与自己接触的一霎那,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拚命地挣扎、奋力的躲避。

    是啊,她输了,就算她的气度有多大,忍力有多强,此刻也不可能忍受去亲吻一个刚从别的女人床上爬起的男人,无论她有多爱这个男人,无论她的自尊有多么的廉价。

    看到白舒雯脸上纵横交错的眼泪,程家骏突然将她推向一边“为什么要躲?”

    对方不话,他便用力的摇晃着那娇单薄的肩膀“你是嫌脏吗?受不了我刚吻完别的女人又去吻你对吗,你不是你不在乎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躲,话啊,为什么不话?你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

    白舒雯依旧沉默,她知道,他是故意在逼自己面对,面对那以成事实的事实。

    她紧紧的将手握成拳状,心底暗暗地告诉自己,没事的,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的,之前的那段时间他们不是也相处的很好吗?而后裴安凡也要为人妻,她即将会永远的淡出自己的生活。

    也许今天的一切就当做是上天安排考验她的一个插曲而已,她不允许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在黎明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而功亏一篑。

    “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不管你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她尽量保持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意思的颤抖,头尽量的低着似乎是在遮掩脸上的泪痕。

    “我们离婚吧。”就在她退出浴室的瞬间,程家骏低沉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她手指不自觉的一顿,续而又努力的让自己的动作保持流畅,无声的合上了浴室的门。

    “我们离婚吧。”在紧闭的浴室门外,白舒雯不知所措的呆愣在那里,希望刚刚只是自己的幻听,可当她回忆起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时,双手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当然再一次的本能性选择逃避,凡是听到或是看到自己不愿接受的一切,她都会在第一时间选择逃避,可是就算她逃过了所有的人,也是种逃不过自己的内心。

    黄昏开始降临,傍晚空气中的寒意一点一点吞噬着午间阳光的余热,五月的天气正是如此,白天阳光明媚的假象让那些愚昧的人们以为寒冷已经离他们远去,可到了晚上,却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夜,还是一样的漫长,并没有因为某人悲伤或是某人喜悦而发生任何改变。翌日,阳光从地平面透出来,一缕一缕的,形状清晰却感觉不到温度,然后是一束一束,最后与天地混为一体,让人在形体上寻找不到它的存在,但却能实质感受到它的存在。

    一连几天门口的记者终于驱散,似乎是因为周五的缘故,路上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满脸疲倦,公交车的站牌前堆满了人,他们都在为不同的原因奔走着,或是学业或是事业……

    裴安凡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大家似乎都在赶时间,远远地看到一辆公车驶来,还不等司机把车停好,便已匆匆的围了上去,偶尔还会听到几声因拥挤碰撞而产生的谩骂。

    可八点已过,拥挤的人潮便瞬间退去,公车上也变得清静许多。

    几个乘客稀稀落落的散座开来,裴安凡巡视了一圈,最后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做了下来。

    随着车渐渐地离开了喧闹的市区,车内也变得异常的安静。裴安凡把头轻轻地依靠在窗边的玻璃上,风透过车窗的缝隙吹了进来,乱了那丝丝秀发,淡淡的茉莉发香在空气中弥漫。

    她默默地看着窗外,丝毫不在意任凭头发胡乱的在脸上吹着。车在不知停了多少次,又重新启动了多少次之后,她终于在这一站停车时,起身、然后下车。

    将手中的花请放到父母的墓前,身体依靠着冰冷的石碑上,望着天空,如此的湛蓝透明,就在不久前,她还信誓旦旦的对着父母,让他们放心,自己一定会幸福的,可转眼间,她却以这种最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些天她因为手机那晚丢在宾馆,身边也没有其他通讯工具,她不清楚林毅到底给自己了多少通电话,只曾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人在门外与那些记者们争执。

    起风了,山里的风有种让人凉入心骨的感觉,她缩起身子,将自己紧紧地抱成一团,一双脚在裴安凡身旁停下,她身体微微的颤抖,慌忙抬头的第一句话就是“林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料,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孟东城。

    “到底你还是选择了程家骏。”他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那束兰花放在那里,自己也毫不顾忌的挨着裴安凡坐了下来。

    对于她的这次逃婚,媒体的这种猜测已经早已铺天盖地,现在不单是他,恐怕就连林毅都会这么想吧。

    裴安凡并不算解释,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所以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墓前的那束花。

    “去年清明的那束花也是你送的吧。”她随手拿起来,放在鼻前嗅了嗅,自嘲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你是父亲的朋友了。”

    “你父亲是我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成瑞集团’,其实你父亲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程家骏靠近你的真正意图,但当时你们刚结婚不久,而你对他又是那么的痴迷,所以你父亲便不忍心告诉你这个事实,只是想单方面满足对方的要求,已换求他对你的仁慈。”

    裴安凡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他,怎么可能,父亲早就知道了,那为何……

    心中猛然一痛,突然哑然失笑,还能为何,当然是为了不让他的宝贝女儿,也就是自己面对这残忍的事实,为了不忍看到自己伤心痛哭的样子,为了可以让自己一直这么幸福开朗下去。

    孟东城看着她脸上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感伤,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没关系的,你接着吧,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

    孟东城顿了顿继续道“我劝过他,这样的做法无非是饮鸩止渴,可你父亲却坚持己见,他自己和程家骏双方已经达成共识,对方原本有意得到的一切,你父亲都会满足他,但条件的必须一辈子对你好,裴老先生,如果能用那些身外之物来换取你后半身的幸福,他就是死也瞑目了。”

    裴安凡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而且越流越紧,不过却仅限于流泪,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发出任何一声哽咽。

    父亲是想让自己在那个他亲手制造出来的美好幻想中度过一生,当然,如果一个谎言的期限是一生的话,那也不失为一个承诺。

    当孟东城再看向她的时候,裴安凡早已泪流满面,她微笑着抬头,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可很显然,最后他并未遵守自己的诺言。”

    孟东城将自己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确定要把下面的话继续下去。

    “他之所以没有遵守约定,是因为到后来,事情发生了一些变故,这也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关键。”

    裴安凡看到他脸上阴沉的表情,心中突然一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

    “就在你父亲去世的前几天,他曾经找过我,他愤怒的要收回自己曾经给予程家骏的权利,还要告诉你真相,就算没有那个人,他一样会给你最好的生活,一样会让你开心。”

    接着裴安凡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谁知道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裴老先生去世的噩耗。”

    他顿了顿,心翼翼的观察着裴安凡此刻脸上的变化。

    “是他吗?”尽管她已经很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我不确定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我也问过当时的主治医生,了解过你父亲的死因的确是因为突发性心脏病,之后我也有找过你,可那时你已经离开了,再次见到你时,看到你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所以我就算把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永远隐藏下去,可没想到转了一圈你还是忘不了他。”

    直到他完,裴安凡都没有在出过一声,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脸上再也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安静的就像不存在。

    孟东城看了她两眼之后,独自离开了,因为他知道,现在对方最需要的并不是开导或安慰,而是需要独自一人静静地舔舐自己内心的伤口。

    “安凡,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不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儿。”

    “安凡,爸爸一定会让我的女儿成为着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人的。

    以往的种种片段瞬间涌现在她脑海中,原来从那时候起,父亲就开始心的经营维护着自己的幸福,在每个父母眼中,都希望自己的儿女一辈子都生长在温室中,不受到外界的任何伤害,尽管这个温室是后天用金钱堆砌而成的。

    从墓地里回来,面对川流不息的人群,脑中一片空白,红灯亮了,可她却毫不察觉,只感觉到头痛越来越剧烈,就像要活生生把自己头撕开一般。

    不顾一切的穿越人群车辆,完全忽视身后那些因为急刹车而愤怒谩骂的司机,现在的她想回家,躲在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回到那个曾经有父亲的呵护,有父亲温暖怀抱的家,只有到了那里,她才能忘掉一切悲伤,重新感受宁静而幸福,她好怀念,怀念那个可以躲在父亲宽广的肩膀下一昧傻笑的裴安凡。

    她憧憬着那样的时刻到来,可尽管此刻处于高烧中的自己也知道,回不去了,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像那样幸福的家,是今生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奢望,而那个她此刻居住的地方,除了那华丽的躯壳外,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痛苦的回忆。

    为什么?她不明白自己上辈子到底做过什么,会令上天在今世这么残忍的惩罚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惩罚,换来一次又一次的痛,直到她渐渐变得麻木不仁为止。

    她闭上眼去,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林毅,不要去想关于他的一切,不要去想他曾经跪在父亲墓前亲手为自己带上戒指时眼中地柔情,不要去想他独自在婚礼上等待时的痛苦和绝望。

    可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些画面便会越发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她奋力的甩了甩头,身体也随之摇晃起来,往事一拥而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身体却越来越轻,就在体力不支,倒下的那个瞬间,她终于再次看到了林毅那张焦急的脸,她贪婪的看着他,直到最后闭上眼,脸上都还不忘挂着那抹虚弱的笑容。

    第一丝光线透过透明的玻璃进入了房间,床上的人睫毛不时的在微微的颤抖着,从她眼尾的斑斑泪痕看来,一定睡得不是很安稳,应该是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了吧。

    裴安凡在医院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这两天对她来的漫长的,她在梦中回到了过去,她笑的很开心,但在父亲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时,她又哭的很痛心。

    期间她是有知觉的,她在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有人用棉纺给她擦拭干裂的嘴唇,有人不断的用手试探自己的额头,查看自己是不是已经退烧,恍然间,她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时候,每当她有病发烧时,父亲都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用尽全力伸出手,紧紧地抓住父亲,不让他离开。

    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紧紧地握住的那双手竟是孟东城的,裴安凡淡漠的将手拿开,翻了个身,将脸侧向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