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凶预告 02
沈亭暄开纸盒的盖子,一张白色烫金的卡片静静地躺在最上面,角落里干枯的玫瑰花几乎掉光了花瓣。
她开了这两张卡片。
-2014.12.25-
你的路过,我都将追寻;你的途经,我也一一探访,
不必等我,我将永远跟随——
如果我谎,只管叫上天降下惩罚!
-2014.08.13-
我发誓我爱你——
这颗心只向你敞开,这抹灵魂只因你震颤,
这个夜里所有的梦都与你有关,直到海枯石烂
这就是我的爱情,开始时不忍令你如此孤独,若有结束,
必将令我孤独终老。
原本熟悉的几行字,如今读起来却格外陌生,仿佛字字都环绕着刺骨的寒风,在唇齿间走过一遭,便从喉咙凉到心里。
沈亭暄在手机上敲下“2014年12月25日”,然后匆匆浏览了搜索结果,并没有出现她预想的信息,她想了想,又把“25日”改成了“26日”。
数以万计的搜索结果一下子跳了出来,沈亭暄往下浏览着,还没有翻页,就看到了自己印象中的事件:吊灯从天而降,选秀歌手苏定出席某品牌活动时意外受伤。
她按着第三张卡片上的日期,像前两个一样,往后推了一天,接着搜索“8月14日”。然而这次的结果却叫她失望了,除了股市大跌、油价上调之外,没有别的信息了,至少是没有她想要的。她换了几次关键字,又换了几个搜索引擎,都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是我想得太多了吗?沈亭暄沉思,视线不自觉地再次落到了桌上依次摊开的三张卡片上。
2015年2月27日:……驱使着腐朽的灵魂,在黑夜里狂奔,除非死亡,永不停止——2015年2月26日凌,跟自己起过争执的唐淼淼在返回剧组的路上遭遇车祸。
2014年12月25日:……我将永远追随,如果我谎,只管叫上天降下惩罚——2014年12月26日,“抢了自己红毯”的苏定在某品牌活动是被突然坠落的吊灯砸伤。
至于2014年8月13日,会有什么事件和它对应呢?还是这些事件之间并没有相互对应的关系,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沈亭暄犹豫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压抑渐渐弥漫了她的胸腔、抓住了她的心,砰砰——砰砰——砰砰——
她拿起手机,在通讯录的第一位,拨出了那个号码。
“嘟——”单调的电子音不断重复着,十几秒后,忽然变成了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她知道对方已经挂断了自己的电话,于是她进入短信界面,了长长了一段后又倒回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最后只剩下第一句:
海,我可能有危险了。
***
肃海提着两盒煎饺进了门。
走了两步,才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看光洁的地板,问道:“换鞋吗?”
沈亭暄眨眨眼睛,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边拆着包装边,“换呀。海你一直都不来我这里,这双拖鞋就只好放着落灰,今天终于能让它发挥一下价值了,当然要换呀。”着弯下腰把拖鞋端端正正地摆在肃海面前。
“咳,”肃海把煎饺换了只手提着,想往后退两步但又忍住了,对沈亭暄道,“你往后一点。”
“嗯?”沈亭暄不解。
“我你往后一点,算了,你还是站起来,别蹲着,别蹲在我前面。”
“可是我等着把你的鞋子拿去鞋柜里放好呀。”沈亭暄。
肃海觉得那种久违了的无力感又出现了,上一次它出现是什么时候,半年前?上一次他见沈亭暄是什么时候,大约也是半年前。
面对她可不是什么轻松有趣的事情啊,肃海暗暗想着。
“沈亭暄,你再这样——”
“好啦好啦,”沈亭暄赶紧站了起来,非但如此,为表诚意还专门退后了一步,然后往前倾着身体去拿他手里的袋子,“我拿去装盘,再调点蘸汁儿,你还是多要辣椒吧?”
肃海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就看沈亭暄哼着歌儿进了厨房。
他拿起换下来的鞋子,刚要放进鞋柜,又停下了动作,转而放在了门口。反正很快就要走了,他想,不会待太久的。
他走进客厅,在餐桌旁坐下,默默量着这间屋子。
一楼面积很大,大概有九十平方,门廊处摆着一盆奄奄一息的盆栽,看样子是因为缺少水和光照。餐厅靠近门廊,另一头是开放式的厨房,沈亭暄正心地开一次性泡沫饭盒,把一只只煎饺夹到盘子里,她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的一段脖子洁白又纤细。
肃海命令自己的眼神从她身上离开。
客厅和餐厅之间是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扶手是铜质的,雕着弯弯曲曲的花藤一路往上,背靠楼梯的一侧摆着几张舒适的布艺沙发,上面扔着两只长手长脚的人形抱枕,此时一共四双手脚都交叠着,那景象有点儿惨不忍睹。肃海伸手去把它们分开,惊讶地发现这两个抱枕竟然都没有脸,原本应该画着五官的地方全都空了出来,变成一片麻麻的白。
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又忍不住抬眼朝厨房看去。这会儿沈亭暄已经分完了煎饺,正兴致勃勃地试图切出一片薄薄的橙子来装盘点缀一下。
厨房对面是一间客房,肃海记得那应该是沈亭暄助理的房间,一个挺普通的女孩儿,皮肤有点黑,经常戴着不同的棒球帽,叫……叫什么来着?这个房间的两边分别是杂物间和洗手间,洗手间的门口摆着一尊鱼缸,而现在里面空空荡荡,一条鱼也没有,连水也没有。
客厅连着大大的阳台,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还扔着一本书,旁边的矮几上放着沈亭暄的杯子,是一只蠢呼呼的跳跳虎,这样的杯子他的家里也有一个,是一只傻兮兮的维-尼-熊,被他扔进了储藏室的某个角落,现在大概还在暗无天日的落着灰吧。
肃海粗粗地看过一圈,认定这是一间很舒适、很有生活气息的房子,即便因为沈亭暄的工作关系,一年里它被居住的次数很有限,也并不妨碍它的可爱和温馨。
肃海又坐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起身去厨房看看怎么这么慢。
“你在干嘛?”
沈亭暄正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跟手里的蒜头做斗争,听到他近在耳边的问话,的吓了一跳,随即就放松下来,“剥蒜呀。海你不是喜欢吃煎饺的时候配点蒜水吗?”
肃海看着一瓣蒜被她剥得伤痕累累,半是无奈半是恼火,她是什么思维回路,为什么每次都抓不住重点?
“……我是特意来跟你吃煎饺的吗?”
沈亭暄把可怜巴巴的蒜头地握进手心,很有眼色地道,“那就不要蒜水了,我们快去吃吧。”着一只手端起盘子,另一只手去拿酸奶。
“等等,”肃海仗着自己手长,先一步把酸奶拿了过来,皱着眉问她,“你是不是还化妆了?”
沈亭暄无辜地眨眨眼睛。
“你是化妆了吧?”见她这样,肃海更加肯定了,“沈亭暄,你是怎么想的?叫我过来是自己可能有危险,结果呢,你还有心思化妆?”
“那是因为你要来了呀!”沈亭暄对他的这种态度简直习以为常,一点都不害怕,还笑眯眯地道,“我知道海你肯定会比危险先到呀,这样还有什么害怕的?”
“……”
“好了好了,快来吃饭吧,煎饺都凉了。”
两个人对坐着吃完了饭,肃海又耐着性子等沈亭暄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酸奶喝完,这才,“现在可以开始了?”
沈亭暄点点头,起身去把那三张卡片拿过来,依次摊到肃海面前的桌子上。
“第一张卡片是五个月以前收到的,当时印象很深刻,因为这段话,”沈亭暄往前凑了凑,伸手指给他看,“这段话是我大学毕业演出时里面的台词。是一个歌舞剧,讲了一个平凡的女孩阴差阳错下结识了富家少爷,少爷正直爽朗,乐善好施,天生注定光芒万丈,女孩一直努力地想向他靠近,拼尽全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抓住每一个机会,在这个过程里甚至不惜使用手段陷害别人,变成了她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可是哪怕是踩着刀刃,她也想一步步走到少爷身边去。然而最终她意识到,有些人生来高贵,无论别人穷尽怎样的努力,也只能远远看着而不能触摸,她接受不了,所以她疯了。她杀了少爷,自己也吃下□□,安静地躺在少爷身边,继续追随他而去。”
肃海咳了咳,感觉有些不自在,“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靠过来?”
“因为这个故事让人不寒而栗呀,我们靠在一起就可以互相取取暖。”沈亭暄。
肃海伸出一只手把她推得远了点,“好好话。”
看他态度坚决,沈亭暄只好往外移了移,脸上却带出点遗憾的神情来,继续道,“总之这张卡片上的字,还有另外两张,都出自这部歌舞剧,也是我当时饰演的这个女孩的唱词,女孩的名字是——”
“艾纱。”肃海。
“原来海你知道!”沈亭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你怎么都没跟我过!毕业汇演那天你没来,我还伤心了好久呢!那你是后来从网上找的视频看吗?视频清楚吗?唉,我后来慢慢有点名气以后这个视频就流出去了,我看过几个,不过都不是很清楚,我这里有当时汇演时老师刻的光盘,送给你好吗?哎呀算了算了,我想起来了,最后艾纱疯了的时候,妆都特别丑,你还是别看了,我不给你光盘。”
肃海听她自自话了一会儿,心里默默想,什么妆特别丑啊,那个破学校礼堂还挺大,他当时站在最后几排根本连人都看不清,哪里还看得到妆,只能凭借着对她的熟悉,知道舞台上那个时而沉默着好像布娃娃,时而疯狂着像灵魂都被扭曲的人是她罢了。
“回来吧。”肃海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好的。”沈亭暄从善如流,“所以我看到微博上有人提起,就忽然想起了这张卡片。——它的内容和时间都让我觉得太巧合了,你看,它这段‘在黑暗中狂奔千里,除非死亡,否则永不停止’,这张卡片是我今天早收到的,而在昨天凌,唐淼淼就在回剧组的路上出了车祸,这和‘黑暗中狂奔’、‘除非死亡,永不停止’不是正好对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