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曲没想到会在冥界见到蝶，蝶是来送那些被收进炉袋中的阴鬼回来的。

    因为此举动实数高风亮节，所以阎王大人亲自出来向蝶道谢了。都神魔妖仙是不会老的，可阎王大人，看起来明显比之前憔悴了很多。蝶见状，不免好奇地询问了一番，才得知，因遭逢乱世，地府中也混乱一片。好些住在地府中数年的鬼魂，便趁找关系买通了能开启轮回道的厉害人物。俗话，三界无不可贿赂，以往提起来就让人心生崇拜向往的不可触碰的轮回道，竟然在这乱世中，成了可用钱买到的捷径。

    每日都有不尽的轮回道被打开，可是乱中要想能遇到高品质的捷径实属不易，因此有大半的轮回道是虚假宣传销售，坑了无数阴鬼。往往不是被传送到畜生道，就是被传送到正遭逢乱世的大明来。这疆土之大，却偏偏无法逃脱乱世之境，另每一个睁眼见寒冬的投胎者，悔不当初。

    在这样的荒诞的处境下，从来被冷落被唾弃的妖道却成了香饽饽。大家都在传，这乱世乃是一种征兆，妖族被排挤千年，流浪千年，一直没能寻到一处容身。而乾坤轮转，风云变幻，属于妖族的时代不准已经到来了。因此若是能投胎做妖，前景是十分明亮的。

    蝶听了只觉好笑，这样的传言，想必在妖族流浪四界的千年里不知传过多少回，要革旧太难，若她是妖，定会想如何立新，而不是做着改朝换代偷天换日的美梦。

    阎王喋喋不休地絮絮叨叨引来了一些阴差鬼混混，阎王神情一凛，立即用眼刀将他们撵走了。

    阎王像是好久没能找到一个人听他诉苦了，因此很有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能轻易放开之意。他的痛快，丝毫没注意，蝶已经很久没搭腔了。

    “那些被坑骗，入了劣等轮回道的鬼魂们纷纷来吾这里抱怨，要吾帮他们讨回公道，要吾帮他们洗刷冤情。吾乃冥界之主，不是人间的九品芝麻官。每日里源源不断被带回来的新鬼就够令吾难以招架了，吾如何还有心力去处理那些事。若是真的心存怨恨，就助吾将在后面贩卖轮回道名额的家伙揪出来啊，可他们又不去揪。明明知道不靠谱，可每日依然有不绝的阴鬼去主动上当受骗，之后再来吾处吵嚷不休。唉，吾不是神明，没有半神式，如何同时处理如此多的状况，短短几日下来，吾已经老了百岁。”

    阎王还在喋喋不休，蝶却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陷在怨天怨地的沮丧情绪中不可自拔的阎王被蝶突然地起立吓了一跳。

    “姑娘你这是”

    蝶低着的头，不经意间抬起来，眉眼中满满都是笑意。

    “女还有事，就不打扰阎王了，再见。”

    蝶轻盈俏皮地转身跑了出去，路过了好多在听墙角的笨鬼傻妖。

    那些偷听的蠢蛋们看着蝶清丽的背影，都红了脸，痴呆了般的呆怔在了原地。

    阎王眨了眨眼，纳闷地想着，“吾刚刚的，好笑吗？”

    蝶本想去见见爹爹阿娘，但想着刚刚阎王的事，还是打算先做正事。

    蝶飞到冥河上的渡魂亭中，将炉袋中的嗣冬妖放了出来。

    嗣冬妖们懵懵懂懂地醒转过来，第一个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在一片昏暗的阴煞之中，那个笑意盈盈看着他们的少女。

    “你们要不要认我做老大？”

    什么

    “我也是妖。我会想办法为我们妖族造出新界容身。这样打打杀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会让它结束。长冬是个好妖王，但是他牵绊太多，属下的个人幸福，他顾虑不到。我就不同了，我一定会尽力让我的每一个属下过上最幸福的日子。怎么样？要不要认我做老大？”

    那些嗣冬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蝶拿出一个肚子胖胖，脖子细长的青色瓷瓶，将瓶盖拿下，倒出了几粒丹。

    嗣冬妖们看着摊在蝶白净掌心中的五颜六色的丹，眼睛都亮了起来，因为那丹看起来很漂亮。

    “这是江沉教我炼的式神丹，你们若是同意认我做老大，就吃一颗。”

    蝶又自背后拿出了一个又长又大的账子，翻了翻后，定在一页，抬头继续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符账，妖碌书，你们吃下式神丹后，就会出现在这里，之后就会正式成为我的式神妖，只要我不死，你们就可以在我的庇佑下，不断修炼，直到脱离天灾劫，正式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妖怪。”

    听到最后一句，嗣冬妖们都震惊地抬头看向了蝶。

    蝶依然笑得温柔，“嗣冬仇恨，就是这让你们无法逃离的天灾劫，对吗？”

    嗣冬妖们闻言，眨眼间，就都变得泪眼花花起来。

    蝶看着自己眼前这些亮晶晶的泪眼，不由得也伤怀起来。蝶蹲下，试探着伸出去，揉了揉一个看起来最的嗣冬的头。

    那嗣冬原本还有些抗拒和畏惧，后来便撒娇般地蹭起了蝶的掌心。

    蝶的一双杏目弯弯的更加可爱，但随即又忧愁的沉了下来。

    “长冬不绝，嗣冬不灭。旁人听起来，以为是一种多么强大的福赐。然而，这对你们来，却是看不到尽头的永恒的折磨。”

    蝶真诚地一一看过在场的嗣冬，再次问了一遍，“怎么样？要不要认我当老大？我发誓，我定会对你们好，不然，不得好死。对了，即使未来我死了，你们也不会受连累，若到时，你们已经脱离了天灾劫，就可以自由离去，若是没有，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将你们托付给更厉害更好的大妖怪。”

    听蝶这样，嗣冬们突然一窝蜂地涌上前，团团抱住了蝶。似乎是在，请不要你会死。

    蝶紧紧地回报了他们，自爹娘妹妹过世之后，动人的笑颜中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快乐。

    嗣冬们吃下了式神丹，之后一一化作彩色光华，飞入了妖碌书。

    妖碌书在蝶中无风自翻，发出耀目的五色光华，在这昏沉的冥河之中，璀璨的如万千彼岸绽放。

    第一次收式神结束，蝶宝贝般地将妖碌书贴到脸颊上磨蹭。之后再心翼翼地放回了背后。她背后腰间有一个暗兜，是她自己缝制的，可大可，可隐可现。

    蝶刚松了口气，冥河突然强烈的震荡起来，蝶连忙飞到岸上。然而等她飞到岸上才发现，不是冥河在震动，是整个冥府都在震动。

    突然有好多奇形怪状，令人双目受惊的怪物自冥河内爬了出来。它们像是要逃窜般，速度极快地四处分散地跑远了。

    蝶不知发生了何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看到了空中有几个人影向一个方向极速飞去。

    是穹狼！

    蝶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