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无生相
度曲将蝶安置在画舫的一间房中,画中仙待在旁边看着,一脸漠然的看着度曲像对待一件极其脆弱的宝物一样,将蝶轻放在床上。度曲给蝶盖上被子后,就在一旁坐下,不声不响地看着蝶的脸。
画中仙走过去,将一副卷起来的画放在了度曲边。
“画里的是鱼工,他随时可以出来。”
度曲:“蝶会睡多久?”
画中仙瞥了一眼蝶苍白的面颊,无甚表情道:“妖灵受损严重,要想让她快些醒来,抓些妖怪来给她补充妖力就行了。”
度曲看着蝶阖上的双眼,声音有些缥缈地道:“没想到炼丹师给她吃下的,是蝴蝶的妖灵。”
画中仙有些惊讶:“你认得那妖精?”
度曲点头。
他与画中仙在寻到蝶的生心灵前,看到了奄奄一息瘫倒在残存的灵识界中的蝴蝶。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除了她,谁还会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来救月泱呢。”
画中仙拿着扇子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话回来,你和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度曲自袖中拿出妖碌书,画中仙心领神会:“为了这个东西。”
度曲侧头看向画中仙袖中若隐若现的一幅画,之后抬目看向画中仙,目有深意地沉声道:“你会将偶工交给妖祖吗?”
画中仙勾起唇角:“为何不?”
度曲将目光移回到蝶面上,“我知你怨我,因为我的自私,害得,那位姑娘”
画中仙眉头一簇,“打住!”
度曲垂头不语。
画中仙望向窗外:“我所做的一切选择,都与他人无关。”
度曲蹙眉看向画中仙:“衔意,你明知,你这样做,定会遭天谴”
画中仙猛地扭头死死盯住度曲,度曲被画中仙眼中的虚无与决绝震慑住,无法再下去。
“仙界对人界置之不理,他们有什么资格来给我定罪。我生于仙界,长于仙界,我无法摆脱自己的这个身份,也因此,注定要被束缚,管制,哪怕,我根本就没有罪。”
画中仙望向天际,“待我寻回之青,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脱离仙籍。”
度曲:“没有了仙籍,岂不是会再无容身之处,届时,你与林姑娘,要在哪里安身?四界有序,只要有一籍在身,处处可游,若是无籍,则处处是禁地,衔意,你可要想清楚。”
画中仙看向度曲,冷笑道:“有序现在的四界,序在何处?”
二人再无话,只有轻轻的叹息落下。
画舫外,花草丛中,白生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兰廂站在一旁,看着白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大大的向土豆一样的妖怪自白生身下出现,驮着白生飘起来,飘到兰廂面前。
兰廂:“带他回去吧。”
土豆妖怪点了点头,升到空中,慢悠悠飞走了。
兰廂轻然飞起,飞到空中静静注视着画舫中,蝶宿地那间房。
门开了,画中仙走了出来,画中仙看向兰廂,二者对视了片刻,兰廂勾起唇角,无声地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便扬长而去了。
画中仙凝望着兰廂消失的方向,目光沉郁下来。
——
瓷音在白林观中闭关,经过不眠不休的一段时间的调整,瓷音已恢复人形。但蔓延了他整面右侧脸的妖印依然无法除去。
阴根受伤严重,要想让一切恢复原状,必得想办法让阴根复元才可。
瓷音睁开眼睛,阴根喜好俊美男子和美艳女子,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只要容貌好,她就愿意吃下去。
这样令人作呕的行径他不知还要再做多久瓷音抬起右,摊开掌心,一颗舍利子出现在其掌心之中。
若是成功了,他就能脱离魅形,拥有神明之躯。
瓷音看着掌心中的舍利子,眼中寒光摄人。
“尊主。”
门外传来弟子唤他的声音,瓷音阖目轻声道:“何事?”
“有一位名唤百媚生的纷国女商要见您。”
瓷音睁开眼睛,眉头微蹙,他怎么会把她给忘了
“让她去大殿中等候,我马上出去。”
“是。”
瓷音站起身,这时,自他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尊主,不如让我去应付她,您身体还没复原,不宜结束闭关。”
瓷音没有回头,他斜斜瞥了一眼身后的男子,冷然道:“我已无大碍,你留在这里,继续陪着阴根。”
身后的男子似乎低下了头,“是。”
瓷音披上白林门的尊主道袍,完全没打算遮掩右脸上的异样,就这样离开了。
瓷音一走,那个男子才抬起了头,是江沉。
但又不是江沉,原来的江沉只是一个颇有天赋的人类,现在的江沉,面容妖艳,气质复杂幽深,就像一个怨灵鬼妖。
他**着身子,披散着头发,泡在一方碧水如翠的浅塘里,水中水气如雾,更映衬得江沉,神秘魅惑。
在江沉腰际,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绕着他游来游去,江沉阖目勾起唇角,任水中的东西慢慢爬上他的背。
“江沉,为何你不肯看我?”
“阴魅,你喜欢的,不过是我的这副脆弱无用的躯体,我看不看你,又有何干系。”
那个紧紧贴在江沉背上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肩膀以下,是无数扭动的藤条,那些藤条拧成一根,让那女子看起来就像一个人面蛇怪。
女子的长发粘滑,黏在江沉的皮肤上,带着令人触目惊心的邪气。
女子的大眼妩媚,两侧眼角后都刻印着荆棘花妖印,女子眼瞳如碎掉的水晶花,片片都装着干涸的血迹,女子眉眼中,妖气冲天,总是勾着的唇角中,是尖利的牙齿。
女子皮肤雪白,如此,更衬得她朱唇赤红,妖娆邪魅。
若不是女子现在无法幻化成人形,她该是一极为特别的美人。
“你这样轻视自己的肉身,真是让我难过。”
“我敬仰尊主,尊主对待自己的躯体就是如此,何况若不是我轻视自己的躯体,你又如何能享受这样无拘的快乐。”
阴魅身下两根藤条如人的臂一般,缠上江沉的肩脖颈和脸。
“主子可没有轻视自己,他虽是人类,但从没有轻视过自己的身份。而你,为了让他人高看自己一眼,便宁愿自甘堕落,你永远也不及主子。”
阴魅在江沉耳边似耳语一般,吐出冷漠至极的话,江沉脸上强撑起来的笃定的笑意,刹那间消失。
阴魅见状,笑得更加讥讽,她轻轻地抚着江沉的脸,将柔软寒冷的唇瓣贴上江沉的嘴角,状若抚慰道:“别这样,既然下定决心做了选择,就不要因任何人而动摇怀疑自己,这样,只会让人更加轻视你,你也会更加轻视自己,如此,岂不是活得太过无趣。”
江沉阖目不语,面无表情,阴魅无聊地抚上他炽烈跳动的心口,心下暗想,要不干脆吃了他算了。主子虽下了命令,这个人不能杀,但就算她杀了,主子又能如何呢?惩罚她吗?她与主子可是一体的,主子惩罚她,就是惩罚自己,主子不会那么做的。
阴魅倏忽间瞪大了眼睛,下刚要用力洞穿江沉的胸口,江沉突然间单向后揽住她的脖子,阴魅惊讶地眨了眨泛着异样天真光芒的眼睛,下一秒,江沉已经扭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阴魅妩媚地笑出了声,江沉揽着她的脖子,向前一旋,二人双双跌进了水里。
百媚生翘着长腿,坐在大殿中的榻上,听到有人进来,微微歪了歪头,向来者方向瞧去。
待看到瓷音穿着道袍,半张脸全是妖印的奇怪模样时,不由得呆怔了一瞬,然后便是毫不顾忌地大笑了起来。
瓷音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调息不语,任着她笑,待她笑够了,擦眼泪时,瓷音才开口道:“招待不周,巫姐,在大明,感觉愉快否?”
“别提什么大明了,就现在的大明,让其他六国连趁虚而入的想法都没有,攻下来作甚?天灾闹得如此厉害,也就是你,还能问出愉快否这三个字来。”
瓷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对百媚生的话不予置评。
百媚生打量着瓷音的行头,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瓷音,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穿得这么,隆重,可真是人靠衣装,你这个模样,将你禽兽的气质衬托地更好了。”
百媚生完全忽略了瓷音脸上的异状,似乎在她看来,瓷音何种模样都很正常。
“我以为,你会先来见我的。”
百媚生闻言神色变得沉郁了些。
瓷音没再与她寒暄,他冷着一张脸,看着百媚生,道:“虽是白轻找你做生意,但我以为你会先来见我。可如今你这个时间出现在我面前,便意味着,你见过白轻了。”
百媚生抿了抿唇瓣,似乎是有些紧张地蹭起了双。
“对不起啦,那个倒霉的家伙,已经发现,他是个杂妖冢了。”
瓷音了然地扭过头去,不再看百媚生。
百媚生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瓷音的神色,见他依然冷冰冰的,不由得讪笑着道:“他发疯,我给他喂了些巫毒,他现在已经变得痴痴呆呆,不记得所有事了。”
瓷音没有理会百媚生,他之前向白轻灌输过,修成正果也可以走其他途径,要挽回,并不是难事。只是,如今就让他知晓真相,还是,过早了些。如果不是白轻,他不会一步登天成为大明的国师,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获得朝廷的支持成立起白林门,将其他的道派压在自己的下。他的确是在利用白轻,不过并没有打算,用完即弃,何况现在,白轻这颗棋子,还没到上场的时候。
瓷音看向百媚生:“你犯下如此大错,打算如何弥补?”
百媚生想了想,痛心疾首地道:“飞天轿,免费送你。”
见瓷音面上无丝毫波动,百媚生咽了咽口水,“三乘!”瓷音还是不作声
“五乘!”
“十乘!”
瓷音终于有了反应,“我现在很缺钱。”
百媚生狐疑地蹙起眉头,“真的吗?怎么可能?”
瓷音摇了摇头,面上浮现愁苦之色。
“白林门受到的香火越来越少,很多事都不方便进行,我已没了办法。”
百媚生警惕地缩了缩脖子,“你想怎样?”
瓷音笑着看向百媚生,“你留下来。”
百媚生:“我为何要留下来!”
瓷音笑得滴水不露,“你是个商人,我有生意给你做,你难道要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