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乱夜缭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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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曲将目光移到瓷音身上,面上依然淡如无绪:“与我们无关。”

    瓷音不信:“你们今日进宫,到底是要做甚?”

    “为了救人。”

    瓷音不解:“你的,难道是被关在无水牢中的犯人?”

    度曲冷目不语。

    瓷音还要再问,度曲却抱着蝶要离开。看着度曲不急不缓地抱着蝶向叶妖居外走,瓷音不解地挑了挑眉道:“你不去救人?无水牢中的妖怪若是逃出来了,宫中的人可都危险了。”

    度曲头也不回:“与我何干。”

    瓷音蹙眉看着度曲抱着蝶渐渐走远,倏忽间,度曲怀中的蝶扭过了头,直直望向了瓷音。

    瓷音惊讶而懵懂地看着蝶,度曲也察觉到了蝶的异样,他低头看了一眼蝶,她依然无情无绪地瞪着大眼睛,只是此时,她的眼睛中,划过了渴望。

    蝶慢慢探出去,探向瓷音,她开始微弱地挣扎起来,她要度曲放开她,她要去瓷音那里。

    度曲几乎没有思考地立刻收紧了臂,拥紧了蝶,让她无法离开他的怀抱。

    瓷音散发着柔柔冷芒的双眼此时像是脆弱地幽深了起来:“是妖灵。她现在需要的是我。把她交给我吧。”

    度曲站着不动,蝶还在挣扎,度曲看得到,蝶的面上已隐隐有了死气,没有妖灵,她会变回一具尸体,他不能让她死。

    “再耽搁下去,你会看到她的亡相的。相信我,你绝无法承受得了。”

    度曲被这句话震颤了,“你知道,她是如何”

    瓷音面色亦苍白下去,“我知道。我亲眼看见了。就是在那时,我匆匆将蝴蝶的妖灵种给她,本来应该多等些时日的,妖灵会与她更加契合,但她等不了。”

    度曲紧紧闭上眼睛,痛苦地垂下了头。

    瓷音:“她的魂早已烟灭,若没有妖灵替她养灵,助她魂灵再生,她,就真的彻底,消失了。我们都要感激老天,她是月泱。”

    不知何时,好多好多的细细长长的眼睛在整个叶妖居表面张开,它们悄悄地看着瓷音与度曲,静静地眨着眼睛。

    其中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悄然浮现而逝。

    度曲抱着蝶转身,他没有看瓷音,瓷音走上前,要接过蝶,蝶乖乖地对着瓷音张开双臂,像是在求抱,瓷音微笑起来,在他接过蝶的瞬间,度曲的双臂无力地垂下。

    一旁的银杏树随风摇曳,晚风习习,清凉如水,枝叶间,不知何时站满了巴掌大的人,他们都闭着眼睛,通身散发着微弱的纷芒。

    瓷音温柔地抱住蝶,低头与她无情无绪的双眸对视了一番,之后探出指,戳了戳她的脸。

    “啊!”

    蝶突然张口用力咬住了瓷音的指,直咬得他的指鲜血直流。

    瓷音完全没料到,度曲也震惊地呆怔了起来。

    瓷音无奈地道:“每次都这么狠”

    度曲还在发呆,树上的人轻飘飘自树上飘下,落到了度曲的背上,度曲的双眸纷色一闪,霎时间,其双眸变作纷色双瞳目一闪而逝。

    外面不停传来呼救的声音,瓷音御剑飞起,低头对度曲道:“月泱有我就够了。外面就交给你了。”

    瓷音完转身就要离开,度曲缓缓扭头看向瓷音的背影,接着凌空而起,不声不响地举起一念,用力冲瓷音挥了过去。

    蝶身上的妖碌书猛然间飞离蝶,一个圆滚滚的大妖怪自妖碌书中飞出,将自己极富有弹性的尾巴在瓷音身上甩了一下,瓷音就抱着蝶被它生生甩到了地上。

    瓷音护着蝶,垫在了她身下,之后错愕地望向空中,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那是,鱼?”

    鱼工气急败坏地看着不停向他挥剑而来的度曲,痛喝道:“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偶工!只有你会用这种连最不入流的妖怪都看不起的傀儡术!”

    一巴掌大的人出现在度曲肩膀上,“你好啊,老古板,你什么时候给人家做起式神来了?如果我不入流的话,那你这算不算是,出卖灵魂了?”

    鱼工猛地冲那人张口喷出一气势汹汹的流沙注,人控制着度曲灵活躲开了。

    然后那流沙注就在空中软绵绵地垮了下去,化作沙尘被风吹散了。

    那人看到,颇为感慨道:“唉,所以,识时务妖为俊杰。你看你,总跟自己较劲,结果沦落到这番田地,真是叫我替你难过。”

    鱼工气得不停颤抖,“你赶快给我自梅神身上滚出来!”

    悄咪咪躲在安全地带的偶工本体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喜道:“梅神!”

    鱼工大吼:“再不出来,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弄死你!”

    那人逐渐消失在度曲肩头,随后鱼工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竟然是梅神,简直天助我也!我正愁没有实体,他就送上门来了!不跟你叙旧了,老古板,我得去忙正事了。”

    话音一落,度曲就要飞走。鱼工连忙拦住他,用像人一样的鱼鳍不停摇晃他的肩膀。

    “度曲!度曲!你可是梅神,区区傀儡术怎么会控制得了你呢!不管你受了什么刺激,都赶紧给我清醒过来先!!”

    度曲还是呆呆地,面无表情,他轻轻挥将鱼工拍到一边,还是要走。

    鱼工又急又气,在空中团团转,“亏得本大妖屈尊降贵地偷偷藏进妖碌书,跟了你们来,结果我伟大的付出换回了什么!”

    没人注意到,白生被一团蒙魅化作的气泡包裹住,悄悄溜走了。

    这个时候,已没有多少人的惨嚎传来了,瓷音抬起头,看到好多妖怪试图逃出宫,不停地前赴后继地奔向空中的结界,之后再被结界灼伤,痛苦嘶吼着摔下来。

    瓷音抱着蝶站起来,没再多看谁一眼,静静离开了。

    蝶的妖碌书被瓷音有意地留了下来。鱼工飞到飘在半空大敞的妖碌书上,控制妖碌书带他飞到度曲面前。

    度曲往左走,他就飞到左边,度曲往右走,他就飞到右边,就是不允度曲离开。

    偶工可能是不耐烦了,他让度曲举起剑,向鱼工冲去,千钧一发之时,鱼工闪开,度曲不及,猛地撞上了妖碌书,妖碌书中数位式神灵飞出,缠绕在度曲身上,发出洁白的辉光,像是皎洁的明月一样的辉光。

    度曲不动了,他举着剑的突地垂下,见一念要掉下去,鱼工立刻快速飞到一念下面,用自己的身体托起了它。

    在式神灵们的缠绕中,度曲额间的梅花神印慢慢出现,同时,好多的半透明的巴掌大人自度曲背上飞离。

    鱼工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

    那丫头的式神灵竟然能够净化邪气,他完全没想到蝶能做到这点,看来他真是大大的低估她了。

    那些人偶要逃走,鱼工见状立刻飞高对着那些人偶喷出一口流沙注,人偶们被喷了个正着,慢慢沙化,化作沙尘散去了。

    鱼工得意地双(鱼鳍)叉腰,仰起头,大大的“哼”了一声。

    度曲慢慢向下坠落,鱼工坐在妖碌书上,飞到度曲身下,接住了度曲。

    度曲躺在妖碌书上,留在他体内的妖邪气彻底被净化,无数半透明的傀儡线,自他周身缓缓出现,式神灵们绕着度曲飞舞,将那些傀儡线都给绞断了,傀儡线慢慢消失。度曲额间的梅花倏忽间完全绽放,那一抹炽热的红色,充满了生命力。

    鱼工在一旁震惊不已,妖碌书竟然可以净化妖气。那个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度曲立身浮在妖碌书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鱼工见状,立刻飞到度曲面前,紧张地盯着他。

    度曲淡然地与鱼工对视了一番,通身云淡风轻的气度与鱼工紧张兮兮地模样刚好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度曲:“前辈,您没有吃下式神丹就硬宿入妖碌书,您的妖力会被妖碌书中的式神灵吞噬的。”

    鱼工立刻惊恐地飞到半空不停的转圈,“啊!怎么会!快看看!快看看!我的宝贝妖力,不会真的不见了吧!”

    度曲抬起,妖碌书变成正常书大,飞到度曲上。

    被鱼工扔在地上的一念,也化作一段流光飞到度曲的腰间。

    鱼工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度曲轻然飞起,看着鱼工的模样,也略有不解。

    鱼工看着度曲,紧张地问:“怎样?”

    度曲:“看来并没有事,也许是蝶改造了她的妖碌书,让所有的妖怪都可以宿入,即使不想成为她的式神”

    鱼工闻言,有些羞惭地挠了挠眼下的皮肤,嘟嘟囔囔地道:“切多事的丫头”

    度曲的面上漾起浅笑,“前辈,我恢复了一些神力,可以助您化作人形,请您闭上眼睛。”

    鱼工红着脸闭上眼睛,度曲的掌心中飞出了好多的梅花,梅花们包裹住鱼工,待梅花散去后,鱼工已化作人形。

    鱼工睁开眼睛,已变得一本正经。

    “要去救那个丫头吗?”

    度曲摇头:“不急。”

    鱼工不解:“那你把我变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度曲理所当然地道:“为了您,您难道不想恢复人形吗?”

    鱼工闻言立刻背过身去,又嘟囔了起来:“多管闲事的家伙”

    突然感觉有雨丝落到身上,度曲蹙眉抬起头,看到大明宫的结界在空中不停震动,那结界被染的仿若红云漫天。

    原来是血

    那些妖怪还是不停向结界撞去,很多妖怪已经生生将自己撞死了。

    酒宴上的人还在觥筹交错,靡靡之音不停。

    白林门的弟子在酒宴外围全副武装地站好,将酒宴上的人护在里面。

    然而这种保护此时显得很多余,因为根本没有妖怪来攻击人类,他们只一味地像是要自尽似的向结界撞去。

    鱼工见状,不解地问度曲:“你和丫头是怎么救出蛮角丸的兄弟的?这结界应很不好破。”

    度曲右臂一甩,一念随即出现在其上。

    “白林门的结界,一念可破。”

    度曲完,倏地升身飞高,举起一念,猛地向结界挥去。

    “一念-流灭!!!”

    如巨浪滔天翻涌,阴邪的魔障之气向结界滚滚袭来。

    “回去!”

    胭脂魑不知何时出现在结界下,她执粉红色的长鞭,用力一甩,长鞭与魔障之气相撞,魔障之气竟然被她的鞭子抽散了。

    鱼工蹙眉:“一念是魔刀,你是万物生灵之一的梅神,注定以你的力量无法令一念发挥出全力。”

    胭脂魑挥舞着鞭子,不停抽向那些试图逃出大明宫的妖怪。

    妖怪们被抽打地呜咽不止,它们都是无法化作人形的妖怪,它们的原型被抽打的越来越,越来越像动物。

    胭脂魑怒火不休:“敢逃跑!快给我回去!”

    度曲的眼神越来越冷,他举起一念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那弧线变作弓,度曲拿起弓,用一念做箭,朝结界射了出去。

    如流星入海。

    一念在飞入结界中时,相交之处如雷电相撞剧烈震颤,不多时,那结界就散去了。

    一念飞回度曲中,魔气化作的弓随即在度曲上消散了。

    胭脂魑见状猛地瞪向了度曲。

    妖怪们见结界散去,惊喜地想要飞起来离开,但他们已被打成重伤,根本飞不起来。

    度曲扭头对鱼工道:“前辈,那些妖怪就拜托你了。”

    度曲着将蝶的妖碌书扔给了鱼工,鱼工抓紧妖碌书,认真地蹙眉点头:“交给我吧。”

    胭脂魑已甩着鞭子冲了过来,度曲举起一念挡了上去。

    鱼工飞向那些伤痕累累的妖怪们,倏忽间,他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他转身看向度曲,度曲此时的眼眸是偏淡的灰色,与往常一样,但刚刚,他射箭的时候,好像,那双眼眸变作了黑金色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眼睛

    听着身后传来的呜咽声,鱼工立刻回过神来。

    鱼工不再多想,他将妖碌书扔到空中,妖碌书大敞,那些妖怪们见状,皆毫不犹豫地飞入妖碌书。

    鱼工唤回妖碌书,打算回去帮度曲,却突然身子一僵,无法再动。

    两个巴掌大的人偶,睁着纷色双瞳目,一左一右出现在鱼工脸颊两侧。

    原来是这样,你竟然在我身上用了傀儡术偶工,到底谁才是你的对,你究竟清不清楚

    “老古板,那个梅神,就麻烦你帮我带回来吧。”

    鱼工被迫向度曲所在方向探出臂,他的指间不知何时出现了好多傀儡线。

    鱼工恼羞成怒,你的妖力怎么会这么强,偶工,你到底出卖了什么!

    鱼工用尽全力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那两个睁了眼的人偶眼中纷色不停闪烁,鱼工渐渐失去了意识。

    度曲正在与胭脂魑战斗,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鱼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度曲身侧,度曲正不解地欲推开他,鱼工突然抬抓住度曲的臂。

    鱼工指间的傀儡线眨眼间缠上了度曲的臂,度曲大惊,知道鱼工被控制了。

    度曲的臂表面倏然间开满了荆棘花,那些傀儡线像是吃痛般,瑟缩着缩了回去。

    度曲要救鱼工,胭脂魑却分毫不让地逼了过来。

    度曲没办法只好先对付胭脂魑。

    鱼工浑身僵硬,在凛冽地夜空下,明明灭灭的傀儡线已缠满了他的躯体。

    偶工在暗处得意地笑起来,抓不到梅神,先吸干你的妖力也好。

    “我可不记得兰廂吩咐过你去吸干鱼工的妖力。你们可是盟友兼同族,你如此行为,会不会太卑劣了些。”

    谁?

    偶工回头,入目的是半空中纷飞的大袖,和长长的发带。

    偶工略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弯弯的没有笑意的笑眼。

    偶工眯起眼睛,“原来是嗣冬妖王,长冬。幸会了。”

    长冬冷哼,敞开怀抱,雪片化刃飞向偶工,偶工躲闪不及,中的傀儡线,齐齐被截断。

    鱼工身上的傀儡线突然间消失了,鱼工恢复了自由后,立刻飞去帮度曲,胭脂魑不敌,只好放他们离开。

    酒宴中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轻和皇后皆不在,在舞足蹈,醉态滑稽的人,都是些妃子外戚丫鬟奴才之类。

    金沅与大臣们仍跪在白写的寝宫前,自结界上落下的血雨将他们淋了个透。

    太后开门出来,见状,双掌合十,阖目念道:“阿弥陀佛。”

    皇后与白轻在开满了花的浅水塘中奔跑,穿着粉红妃装的皇后跑在前面,被其赤脚溅起的水花中仿佛开满了粉红色的蔷薇。皇后笑声不断,白轻追在其身后,金色的妖瞳在夜幕下,璀璨夺目。

    “抓到你了!”

    白轻猛地自身后将皇后抱了个满怀。

    二人齐齐放声大笑,他们脸上脖颈上流淌着细细的汗痕。

    偶工身上已换了张人皮,这次的人皮更加好看,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偶工站起身,对长冬道:“一直听得嗣冬妖王最善攻心之法,没想到就连妖术也丝毫不落人后。”

    长冬的一双笑眼中,寒气逼人。

    “不敢当。论起攻心之法,我怎比得过妖祖呢。”

    偶工笑得猥琐:“无水牢中的妖怪是你放出来的吧?”

    长冬端立如山:“何出此言?”

    “今夜是那大明二皇子的生辰之宴,你知若是在此时发生动乱,没人会再计较皇后的任性妄为。”

    偶工眼中纷色缭乱人心,“你想护她。”

    长冬无甚表情,“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