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以生换生
瓷音回到白林观的时候,蝶和白生都不见了。只剩下蝴蝶自己,依然躺在床榻上,陷在深深的沉睡里。
此时的蝴蝶是妖灵所化,所以是散发着淡淡辉光的灵体模样,而且其表面有许多裂纹。
瓷音见状,瞬间惊惶地不知所措。
“月泱!月泱!”
瓷音跑遍了整个道观,也没有找到蝶。
瓷音喘着粗气,只觉得通身的血液灼热滚烫,烧得他每一寸肌肤都在痛。弥漫在瓷音右脸上的妖印,倏地由淡变深浓,他体内的魅妖蠢蠢欲动地要控制他的身体。
“让我出去吧!主子!我去找她,我绝不会伤害她。”
阳根缠黏粗哑的声音响在瓷音的脑子里,瓷音咬牙捂住自己的头,大吼:“闭嘴!别以为我受伤了你就有会!下贱的东西!闭嘴!给我闭嘴!!”
阳根的声音消失了,阴根的声音又出现了,似乎阴根就贴在他的耳朵上。
“主子,你竟然为了她心乱了我真的好难过”
瓷音右抬起狠狠扣住右脸的妖印,直到五道血痕流下,瓷音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瓷音闭着眼睛,肩膀双都在轻轻地颤抖。
“我的心,我的心从不曾乱没有谁,能乱我的心你,闭嘴,你们都闭嘴”
瓷音虚弱地走到床榻边坐下。
魅妖以前对他是绝对服从的,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它们在他身体里径自生长强大了起来,并要抢夺他的这颗人心,他的这副躯壳,这张人皮
瓷音怔怔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眸是璀璨的荆棘花。
“瓷音”
月泱,是月泱,她在他的背上。
“瓷音”
月泱冰凉的双抚上瓷音的脸,她似乎是哭泣着,她将自己泪湿了的脸,埋进瓷音的脖颈里。
瓷音不敢动,他僵硬地坐在那里,眼前的所有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甚至忘记了自己。
“为何要哭?”
瓷音呆呆地微仰起头,直直看着前方,轻轻开口问道。
“我很痛,我想回家,阿娘爹爹妹妹,我想回到他们身边,我想回家,我很痛,我想阿娘,我的妹妹,我对不起她”
瓷音慢慢垂下了头,他似乎是在问自己:“你到底是谁”
蝶依然在哭,但她只是流着泪,没有发出声音。
瓷音单抬起抚上蝶的头,喃喃自语一般道:“别哭了”
埋在瓷音脖颈中的蝶,突然张开口,冲着瓷音的动脉一口咬了下去。鲜血迸溅,蝶贪婪地更加紧地贴了上去。
瓷音面无表情,他扶着蝶头的,猛地改为掐住蝶的脖子,将她用力甩在了床榻前的地上。
蝶趴在地上不动,瓷音坐着冷目看着她。
“无良齿,你的嘴腥臭至极,竟还有脸,假冒女子。”
装死的“蝶”用下半身带动上半身,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还有些许被烧焦的痕迹,看起来很是骇人。
“臭道士,不对,应该是魅主哈哈哈!你刚刚的模样,可真是让老子大开眼界!”
瓷音面色更加冷了下去。
“魅主,生自欲中的妖怪,你知道吗,传中,魅主专门给大妖做妾,它的阴阳根,把它的夫君们都伺候地妥妥帖帖。与你这个披着臭道士皮的邪物,刚好有同样的人生追求,多巧啊,你”
瓷音被咬之处,还流着血,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
“老子就没见过你这号的,与下贱的魅主合为一体,还坚持当你这个臭道士,装模作样地到处捉妖炼丹。老子就想不明白了,你做着这么不要脸的事儿,你还老子不要脸?”
瓷音猛地抬,指尖一丝金弦,准确无误地勾住了无良齿的妖灵。
无良齿疼地嚎叫起来:“啊!!!你他娘的!你给老子松开!这丫头片子没了老子,马上就死绝!你还不给老子松开!”
瓷音站起身,指尖猛地又一用力,无良齿嚎叫的更惨:“啊!!!疼死老子了!!!不要脸的臭道士!之前要不是见你长得好看,以为你是个女人,老子才不会被你捉住!如今只剩下个妖灵了,还被你炼丹炼了一半,你他娘的!你咋不干脆炼死我呢!老子变成这副奶奶样,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瓷音闻言惊讶地僵了一瞬,无良齿见了,邪笑着模仿起瓷音刚刚的模样。
“为何要哭?”
“别哭了?”
无良齿贱兮兮地双抱胸,傻男人般的大粗嗓门特意捏细了模仿瓷音,瓷音气得眉侧青筋直跳。
他知道,他是嘲笑他不像个男人。
“刚刚那些话,什么爹啊娘啊,可都是那个死的贼惨的丫头片子的。可跟老子无关。”
瓷音默不作声,无良齿见状,不怕死道:“要不是老子咬了你,你闻到了老子的妖气,估计,你子还乖乖儿给老子喂血呢我那丫头片子也够倒霉的,是不是就是因为你纠缠人家,那丫头片子才不得好死的?你没听她,我痛我痛”
瓷音猛地拉紧了金弦,瞪大了眼睛喝道:“闭嘴!”
无良齿疼得要嚎叫,但见瓷音一副要杀了他的恐怖样子,就连忙将已经冲到喉咙的嚎叫给憋了回去。
于是瓷音就看见他咧着嘴无声地惨嚎着,像在发疯
无良齿与蝶的肉身越来越契合,蝶通身的死气渐渐变淡,无良齿的脸也慢慢覆盖住了蝶的脸。
无良齿满嘴龅牙,眼睛很大,但都是眼白,眼眸像个点点一般。耳但长且极尖,长在眉侧,尖部尾端还挂着一个奇特的耳饰。
他的脸色铁青,眼白也是铁青色的,因为他早就死了,现在只剩下个妖灵。
“要不是那丫头片子的死相吓到了老子,老子也不至于晕头转向地寄生到她身上,老子现在极虚弱,才会被她占了便宜。但老子不跟你计较,你看在不想让这可怜的丫头片子死绝的份儿上,你就给老子留条生路呗。”
瓷音倏忽间勾起了唇角,无良齿看着瓷音的笑,眼巴巴地红了脸。
“你,你笑什么?还笑得,怪好看的”
瓷音闻言,那抹本来想震慑一下无良齿而特意露出来的森寒冷笑突地消失了。
“你刚刚不是,你不想活了,叫我干脆炼死你。”
无良齿咽了咽口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样显得他眼球更了,样子更傻。
“不,不是”
无良齿话还没完,他被炼到了一半的半烧焦妖灵被瓷音用金弦勾了出来。
像颗珠子一样的妖灵被瓷音用金弦直接扔到了炼丹炉里,瓷音扔了张符过去,炼丹炉中的冷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终于安静了,瓷音松了口气。
瓷音抱起再现亡相的蝶,将她送回榻上。
瓷音站起身,转身,背向床榻,双臂一展,两侧大袖中飞出了不尽的死魂火,死魂火中的生心凝聚,化作了一个半透明的通身是液体的人形怪物。怪物的身体不停地流淌着,像是化掉的尸体。但是并没有液体流下,它的身体只是流淌的状态而已,像是无法凝聚的生命在徘徊。
“血!血!”
怪物站在瓷音身前,不停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瓷音面无表情地唤出阳根,阳根向地下穿去,不多时,阳根回来,那张人脸的口中含着一块黑色的剧烈跳动的心脏。
瓷音将心脏扔给怪物,怪物接过心脏,狼吞虎咽地将心脏吃了下去。
瞬间,怪物的心脏处,传出了跳动的声音。
“血!血!”
瓷音的脖子还在流血,怪物贪婪地伸出状若蛇信子长如蛇的舌头,向瓷音的受伤处靠近。
瓷音蹙眉,挥舞指尖金弦,将怪物的舌头劈成了两半:“这里没有血给你,你想要生命,我就给你生命。”
好多的丹自观中的丹瓶,炉中飞出,飞向怪物的口中。怪物大张着嘴,将那些用活人,妖灵炼成的丹尽数吃了进去。
怪物吃完那些丹后,身体上流淌着的液体逐渐消失,半透明的躯体逐渐化实,变成了一个头长七角的魔物。
魔物巨大,如一座山一般,七角如地狱之火般赤红,它的眼睛也是赤红,它的躯体是黑色的。
瓷音冷笑,“白林门的回春道法,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魔物呆呆地看着瓷音。
瓷音瞪大了眼睛,兴奋地双结印,瞬间,无数的符箓包围住他,那些符箓生自无处,围绕着瓷音不停旋转。
瓷音双再次结印,之后大喝:“生!”
符箓周身皆燃烧起熊熊的魔心烈火。那些烈火像是燃烧着的黑红色血液,瞬间,瘴气的臭味铺天盖地袭来。
魔物倏地捂住自己的心,不停嘶吼。
瓷音仰头看着魔物的样子,更加激奋,他口中咒文不绝,符箓一张一张飞去陆续包围住魔物,不停旋转。
直到魔物的那颗黑色心脏变成了红色,符箓逐渐消失。
魔物闭上眼睛,化作了一道清澈的水流流向蝶,蝶身边的蝴蝶也被巨大的水流包裹在了其中。
瓷音急急跑到床榻前,期待地看着蝶。
结果,蝶并没有吸收那些水,反而是蝴蝶将水尽数吸收了。
瓷音不解,待一切平静下来之时,蝴蝶已经完全复原了。
蝴蝶的身体漂浮在本空,形成端立之姿。
蝴蝶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对瓷音笑了一笑后,就再次化作妖灵,飞进了蝶的天灵。
蝶就这样,恢复了。
瓷音看着面色逐渐红润起来,状若酣睡的蝶,不解地蹙紧了眉头。
他明明是想用回春之法修补蝶的天灵和身体,怎么会
“你终于发现了。”
此意猛地回过头,是兰廂,此时正靠在窗边,阴阴浅笑着看着他。
“你是何意?”
兰廂嘲讽地挑起了眉毛:“鱼工和偶工,为何可以行动自如,随意施展妖法。”
瓷音蹙眉:“它们是你召唤而来的,定是你使了什么招数,或者,妖统王朝的妖本就与妖祖后现世的妖不同。”
兰廂嘲讽不减:“妖统王朝的妖有的是妖籍,妖统王朝已经消失,妖籍也随之消失。”
瓷音蹙眉不语,眼中复杂难解。
兰廂:“是因为回春。”
什么?
兰廂:“回春之法,导致人界与妖之间的屏障越来越薄弱,所以,妖,才会如此迅速地变强。鱼工偶工是大妖,它们甚至可以忽略人籍的桎梏。其他的妖做不到,可他们依然可以在回春中,大获裨益。”
瓷音猛地想起长冬曾对他过,待回春之后,被屠门的将会是白林门。
为何是回春之后,他曾一度不解,天灾若是结束,嗣冬妖不是会消失吗,为何长冬从不在回春之事上加以破坏,他曾经以为,是长冬受到了钳制,无法动。
原来,竟是因为,回春可令嗣冬妖逃离冰冷的长冬吗
瓷音抬起头,冷目望向兰廂:“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兰廂定定地看着瓷音:“你难道,还不愿,与我结盟吗?”
瓷音厌恶地冷哼:“我绝不会,与妖为伍。”
兰廂眯起眼睛,危险地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哦?看来我们要的,永远都不会一样了。”
兰廂完,猛地冲过来,人化作骷髅利爪向瓷音掏去。
瓷音撤身躲过,也发狠地呈出清御,用力向兰廂劈去。
瓷音看了一眼蝶,担心会连累她受伤,掷出一张符,大喝:“相隔!”
瞬间,他们已离开白林观,到了叶妖居。
兰廂冷笑:“这里可是妖居,你”
兰廂瞪大了眼睛,他话还没完,已被瓷音劈成了两半。
看着掉在地上的阖目人偶,瓷音不屑地道:“原来是傀儡,偶工,还真是帮你行了不少方便。”
瓷音回到白林观时,蝶已经不见了。
瓷音急得到处找,“她醒了后,就离开了,不要找了。”
谁?
瓷音转身,一个穿着奇怪的衣服,戴着女人耳饰的笑眯眯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你好,我是薛罗鹤。”
瓷音握着清御的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阎命师”
薛罗鹤笑意不减,“刚刚你拜托魅主去魔窟一趟时,我刚好亦在魔窟之中,于是就顺便跟着它过来拜访了。不对,应该是拉着它,威胁它带我同回的。”
瓷音不禁紧张地警惕起来:“你来有何事?”
薛罗鹤举起了右,笑着问道:“应在长曲中的冥界盟书,怎会在你身上?”
看着被薛罗鹤拿在上的盟书,瓷音大惊,那盟书他一直放在身上,这个家伙是何时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