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后……唔”
何知寒突然俯下身吻住杜念喜的嘴唇,阻止他继续开口:“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叫的餐很快就到。”
杜念喜昂扬着头,不解地盯着躲闪自己目光的何知寒。
下午杜念喜收到赵泽喧的消息,有个好玩的东西要带给杜念喜看,杜念喜让他直接来酒店找自己,这时候杜念喜已经起来了,在房间里一会儿走过去看看何知寒在研究什么一会儿查查晚餐吃什么好,无聊得很。
赵泽喧来得很快,杜念喜跑着去开门,何知寒看向门口,便看到赵泽喧手里提了个笼子进来,看到他也没有意外,自然地就像进自己家门。
何知寒抿唇,沉默地看着两人。
“什么啊什么啊?”
杜念喜好奇地伸手过去掀笼子上盖的布,手却被赵泽喧一把握住,何知寒沉了口气,连带着眼神也冷了下来。
“你别急,先放到桌子上。”
杜念喜被赵泽喧抓着手一路抓到餐桌边,何知寒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杜念喜身边,不动声色地抓过杜念喜另一只手,把他拉向自己。
杜念喜抬头莫名地看了眼何知寒,又被笼子里的东西吸引,重新凑上去盯着笼子看。
赵泽喧眼神得意地看了眼何知寒,伸手掀开笼子上铺的那块黑色的布。
“哇!!!”
杜念喜对着里面毛茸茸的东西惊喜大叫,他扑到餐桌上撑着下巴,脸几乎要贴到笼子上:“是猫咪!”
赵泽喧点了点头:“你再看看。”
杜念喜盯着那团白乎乎的东西左看右看,眼里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瞳孔颜色不一样!”
赵泽喧嗯了一声:“异瞳猫,是好几个品种的串串,我找了好久。”
杜念喜将食指伸进笼子点了点猫粉乎乎湿润润的鼻子,猫往后缩了缩,似乎在害怕他。
“好可爱啊。”
这只猫看起来不过三个月大,毛发却很旺盛,白白的一团像个雪团子,一双眼睛圆润饱满,一只瞳孔黄得像纯净的琥珀,另一只瞳孔蓝得像阳光下的海平面。
“给你的圣诞礼物,喜不喜欢?”
赵泽喧道,他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瞟了眼何知寒。
“喜欢!”
杜念喜毫不犹豫道。
他的眼睛根本舍不得离不开那只猫咪,左戳一下右弄一下,杜念喜时候身体不好,家里连带他的保姆都要查家族病史,更别养宠物,杜念喜不知道有多羡慕在德国的时候邻居家那只大边牧;后来大了也基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赵泽喧带来的猫顿时把杜念喜时候对动物的渴望勾起来了。
杜念喜逗了好久的猫,直到腰弯得酸了才站起来休息了会儿,他看向靠在墙上盯着自己的赵泽喧:“晚上去给它买猫粮和玩具吗?”
杜念喜立刻点头:“去。”
他转向何知寒,何知寒此刻面色不怒不喜,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杜念喜朝他眨了两下眼,眼底漾着笑:“要不要一起去?”
何知寒抿着唇,面色隐忍,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圣诞礼物?”
为了哄看起来不太高兴的何知寒,杜念喜主动凑过去问他,眼底满满的期待,何知寒顿了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杜念喜唔了一声,歪了歪头:“还卖关子?可爱吗?”
何知寒看向桌上笼子里的猫,面上有些压力,比起这只猫,自己送的礼物肯定是不够可爱的,他诚实地摇了摇头。杜念喜抿了下嘴:“好吧,那我先不问了,你准备圣诞那天送我吗?”
何知寒笃定地点头,眼眸明亮,他想自己的礼物虽然没有猫这么可爱,但独一无二,杜念喜一定会喜欢。
圣诞节就在几天后,大街巷都放起了圣诞歌曲,随处可见圣诞树和驯鹿,杜念喜买了三个圣诞帽,三人走在街上像什么品牌为了过圣诞找了三个质量上乘的模特。
杜念喜的发色和圣诞帽尤其相配,他一路上心情都很好,买了东西出来要请赵泽喧吃饭,让赵泽喧随便挑。
赵泽喧看了眼边上站着的目光幽暗的何知寒,勾了勾唇,对杜念喜道:“我要和你单独吃。”
杜念喜一愣,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何知寒眨了下眼:“不行。”
两人双双看向何知寒,杜念喜皱了下眉:“什么不行?”
何知寒盯着杜念喜,眸色没有一点变化:“你不能和他单独吃饭。”
即使现在温度降到零下,杜念喜也觉出何知寒此刻比天气更加恶劣的情绪,他心中似乎有艘在瀑布之上的船,摇摇欲坠地随时要掉下去。
“杜念喜,这位学弟该不会认为你和他在谈恋爱吧?”
赵泽喧玩味又故意的声音响起,杜念喜心中那艘船顺着瀑布滑落,粉身碎骨。
何知寒瞳孔里有什么东西渐渐破裂,却还是倔强地盯着杜念喜,杜念喜抱着一大堆猫咪玩具和何知寒对视,却怎么都不出一个字。
“不是在谈恋爱么?”
何知寒声音冷冷的,话出来很淡,似乎只想给杜念喜听见。杜念喜抬了抬眼睫,他现在动作很多,咬嘴唇、皱眉、握拳,却不知为何没有勇气把应该的话出来。
赵泽喧在边上嗤笑一声,他伸手勾上杜念喜的肩膀,语气亲昵:“快让朋友醒醒吧,不是学霸么,连炮友和恋人都分不清了?”
杜念喜此刻很厌恶赵泽喧在边上煽风点火,但在何知寒专注到紧张的眼神里他甚至做不出责令赵泽喧的眼神,他吸了一口冷冰冰的空气,声音很,似乎也被温度冻住:“我以为你也把我当炮友的。”
杜念喜话出来就后悔了,他真的这么以为吗?哪个炮友会在乎自己是不是发烧,会大半夜开车来接自己,会不远万里追到其他城市来找自己?杜念喜沉溺在何知寒带给自己的快乐和享受里,从来不愿意去多想两人之间的关系。
杜念喜的下巴低地快戳到胸口,他是个脑子很简单的人,处理不来这样复杂难懂的情感,他只能按照自己的一贯思维和方式,把这件事简单化。
何知寒嘴角动了动,他整个人怔了有五秒的时间,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何知寒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似乎什么都停止了,周围一闪一闪的圣诞节彩灯停止了,在风里摇晃的圣诞树停止了,自己如潮水般向杜念喜输出的一厢情愿也停止了。
杜念喜抬起头的时候何知寒已经走了,他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面前,突然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跳得很沉重。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赵泽喧还勾着杜念喜的肩膀,语气里满满的幸灾乐祸,杜念喜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冷风里,双手冰凉。
“试你妈,吃饭去。”
杜念喜极力让自己表面看不出来变化,声音也恶狠狠的,对赵泽喧更是没有好脸色,跨着大步朝前走。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呼吸有多不稳。
何知寒在去高铁站的路上接到导师来的电话,导师的声音苍老嘶哑,在电话那头扯着嗓子对何知寒道:“你上个月观测发现的那颗白矮星我已经提交给国际天文联合国啦,取名资料马上也要递上去了,确认叫NX对不对?”
何知寒捏着手机沉默,那边导师还在自顾自讲话:“你发现的第一颗星星怎么不取自己的名字啦?多有意义啊!”
何知寒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就叫NX。”
导师又跟何知寒了几句别的,挂了电话后高铁站恰好到达。
白矮星是恒星核燃料耗尽后的归宿星,体积极引力和密度却极大,一旦靠近便瞬间被压扁。
很有意义,可是这个圣诞礼物大概永远也送不出去了,何知寒想。
初恋汹涌而至,潮退般去。
何知寒坐在回H市的高铁上,发着呆看窗外漫漫黑夜,他习惯了隐藏情绪,爷爷去世、母亲虐待、自杀未遂,他永远是面无表情,最起码是在别人面前,自己永远是淡然无关的样子,现在还多了一样,恋爱失败。
那大概是时候养成的习惯,如果自己笑得开心,母亲就会用最难听的语言辱骂自己;如果哭了难过了,她便得更凶,直到自己停止哭闹,后来何知寒发现了,只有面无表情才是最安全的,像木偶人一样,眼睛里都不能有情绪,一旦被她发现自己悄悄开心或者难过,免不了一顿骂。
何知寒抿了抿唇,他脑袋里出现了笑得十分快乐的杜念喜,一会儿变成了在辅导员办公室颐指气使的他,过了会儿,又是红着眼睛委屈地盯着自己的他。
第一次见到杜念喜,何知寒就在想,怎么会有人这么生动呢?他生气、他狠狠地翻白眼、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在何知寒眼里都带着生活的热和这个世界对他的爱,何知寒从未感受过,他想,这个学长的名字也热,叫念喜,让人快乐。
何知寒几乎毫无悬念地喜欢上了他,在杜念喜身上,何知寒看到了整个世界,蓬勃的、热情的、有趣的世界。
可是世界不要他,他就像坐在缆车里把这个世界游历一番,却无法踏出缆车进入这个世界,最终还要回到自己那个冰冷的地方。
想杜念喜容易让人发笑,何知寒也微微抿着嘴,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杜念喜发来的信息,是语音,他问:“何知寒,你走了吗?”
语气带了点拖音,何知寒闭上眼都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眼尾垂着,嘴巴略微撅起,眼睛里含这些无辜,抬着头问自己:“何知寒,你走了吗?”
“我后悔了,我刚刚的不是真话。”
杜念喜又发,何知寒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手机,点开下一条语音听,杜念喜的声音还是绵绵的,听起来很舒服,他:“我把你当朋友的,比一般朋友都要好的朋友。”
何知寒喉结动了动,他眼底掠起轻笑,拿起手机字,六个很普通的字,发过去之后何知寒再也没有收到回复。
“可是我喜欢你。”
何知寒告诉他,不留余地、一厢情愿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