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怎么会是你?!
此时距离巨鹿城上万里的某个地方,地底深处,一座辉煌的宫城里。
“少主,他醒了。”
一名琵琶骨穿着锁扣,咒印链条捆缚周身,枯黄消瘦的老头,跪在了一名大红长袍的清俊男子面前,涩涩道。
这老头披头散发,发色灰白相间,似因很久没有梳理,已经起胶打结,一缕缕挂在头皮上,恹恹的无力下垂。
老头的神情十分肃穆,但在白玉台阶两旁的灯台映衬下,又有些阴森森。
大红长袍的男子傲然立于台阶之上,在他身后,是气派雄浑的大殿,以及空洞幽深的殿门。
男子的双捧着一鼎镂空雕花,金属制的香炉,香炉里,锁了一团蠢蠢欲动的黑雾。
这团黑雾就像当日徐世川解放真身时,在徐世川的背后,那被强行糅合于一体的妖群。
虽然体积不一样,相较于徐世川背后的妖群,这团黑雾更加袖珍玲珑。
不过,仔细一瞧,便会发现黑雾间,无数多的妖正在纠缠,扭打,拼了命想要逃逸。
男子目眺前方,随之款步走下台阶,那单膝跪着的老头见状,急忙往一旁避去。
男子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在广场正中,四五十名衣衫褴褛,或灰袍或黑袍,统统是上了年纪的男女,组成了一个方阵。
他们盘膝而坐,双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时不时,方阵的上空,就有数缕墨黑色的烟云流窜,瞬间,又被束缚住,统统回到方阵之中。
方阵之中又坐着一位墨发飘飘,墨色衣袍烈烈而动的男子。
此时这男子闭着眼,眉峰微锁,薄唇紧抿,神容冷凝且肃杀,挺拔的坐姿犹如绷紧的弓弦。
大红长袍的男子离他越来越近,墨色衣袍的男子才缓缓睁开眼。
陡然间,墨色衣袍的男子双臂一张,在他的臂上,旋即就出现了一环环暗红色的咒印链。
很明显,墨色衣袍的男子是被束缚住了,而包围他,并组成方阵的人,除了施法唤醒他外,还起到了束缚他的作用。
墨色衣袍的男子很不忿,不断扯动身上的咒印链,每扯动一次,链条给他捏成粉碎,却又速速复原了。
“夜痕,换成是我啊,就不会想着挣扎了。
不久前你才险些死在了白琅的下,是我,救了你。
你这一睡,就是整整的十二天,将你从白琅中捞回来时,你已经油尽灯枯了。
也是我,利用芥须载着你远遁,这才避过了白琅的追杀。
现在在这,你是安全的。
你只需要好好养伤,何必拒绝我的美意?”
这墨色衣袍的男子正是夜痕,前不久,若不是将军,他的确已经死在了白琅的那一刀下。
此刻,他才苏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前方坐着一排人,个个双结印,冥神念咒。
身上,又有封印他的咒印链条。
夜痕顿时间就想到了白琅,一想到白琅,心中的恨意就滔天翻涌。
我这是给白琅逮住了?
怎么可能?!
这个渣滓,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夜痕企图扯碎身上的咒印链,企图突破这方阵的束缚,但听到大红衣袍男子的话
他一怔,随即目光一凛,锁定住了对方。
“你是谁?将军?”
一直以来与白琅共享视界的夜痕,当然也知道将军这号人物。
白琅是很不爽将军总是暗搓搓的企图左右他,而夜痕却是仇视将军,你是谁?就你,也有资格左右我?
“唔也对,待我换一张脸,你应该就有印象了。”
大红长袍的男子完,右就在自己的脸前一抹,眨眼功夫,他的脸果真在变,外皮翻卷,如蛇蜕皮,骨骼也在动。
夜痕见状,登时间讶异无比,随之瞪大了眼,怔怔出神,喃喃自语:“你是虞扈?”
当日白琅带着平子和涿涿两个徒弟去镀金,在大唐举办的考核会场上,因鲁仁王一铁球砸死了翎国的代表,整个考核就变了味,成了一向道教的主场。
白琅也因此受到了一向道教的威胁,而负责出面的那人,正是形体多变的虞扈。
那时候夜痕在白琅的身体里,自然也看得真真切切。
眼下,在夜痕眼中的这位将军,形貌一改,就变成了当日虞扈用过的一张脸。
夜痕吃惊是有道理的,当时候白琅怀疑过这是一向道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怀疑过徐世川、朝暮游、奉天养
却从未想过,一直以跑腿身份出场的虞扈,竟然就是将军?
怎么可能?
“呵呵,你不必惊疑。
当然,你会惊讶我也是可以理解。
毕竟,就我一个替人跑腿的,拿着一份将军给的卷轴,戏弄你们的。
还有在古城里,不仅完全帮不上忙,一个累赘的角色,怎么可能是将军啊?
对不?”大红衣袍的男子满脸戏谑。
夜痕定了定神,哼笑:“你隐藏得倒是够深。
白琅试探过你,境界不高,但是拥有一身诡异的本领。
比如你可以自由改变形体,还可以从身体里面又窜出一个人来。
这种术法,的确不应该只是个跑腿,吧,为什么救我,想要我替你干什么?”
夜痕到这,目光更加锋锐,由上到下,一寸寸打量着大红长袍的男子,又沉沉补了句:
“我先听听。
如果你以为救了我一命,那我就是你的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让白琅那子占足了缘,那是他走了狗屎运!
缘,本是我的!
那是我的东西!
只是给他夺走了,行,我承认是我大意了,我不该瞧了不羡仙,和那鲁道子。”
大红衣袍的男子微苦一笑:“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份自傲,才会将你害惨了?
倘若接下来,你还是如此自傲,那么,你会输得更惨,更加一塌糊涂。”
夜痕不置可否微微耸肩,眉头一挑:
“如果不是白琅那个渣滓拖我的后腿,我会输给不羡仙和鲁道子?
呵呵呵我有这样的实力,凭啥不让我俯瞰这一切?
你们,他们,也配左右我?”
大红衣袍的男子脸色微愠:“可你要知道,即使你是婆也袈山,是起源之妖。
可你,还是被虚构出来的。
虚构你的人,才应该是你的主人。”
夜痕目露凶光,旋又内敛,嘴角微咧:“哦?虚构我的人,可是你?”
大红衣袍的男子摇摇头:“不是,他是一位更加伟大的人。”
夜痕哼了声:“没趣,让他来见我。”
“现在的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夜痕登时间起了半身,然而束缚住他的咒印链,也立即越来越紧,硬生生,又将他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大红衣袍的男子轻笑:“看,眼下的你连这区区的封印阵也闯不出来”
夜痕还在拼命挣扎,大红衣袍男子的话,深深撩拨起了他的战斗欲,更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
只可惜现在的他,没有了那份缘,那原本是在虚构成功时,婆也袈山应该具备的力量!
然而夜痕自己玩脱了,把缘送给了白琅。
如今白琅直接踏进了重楼境,而他,若不是有这方阵的加持,形体分分钟都会溃散。
但即使是这样,夜痕并没有放弃挣扎,将身上的链条一根根扯断,复原了,继续扯,还发出阵阵怒吼。
大红长袍的男子饶有兴致的观望,却没有阻止夜痕的意思,就任他发泄。
半晌,夜痕似乎累了,动作越来越慢,双各抓紧一条链条,却没有再掰断,气喘吁吁地瞪视着大红长袍的男子。
也在这时
空旷的广场上,突然传来了一道古朴的声音:“够了。”
大红长袍的男子顿时间很紧张,毕恭毕敬鞠了一躬,旋即望向夜痕,态度大改,脸上的戏谑之色没了,诚恳道:
“夜痕,你难道真的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帮你?”
夜痕不再挣扎,他很好奇那古朴声色的主人,只不过,任他仔细四望,却根本看不见这人到底在哪。
“好奇,也不好奇。
你们救我,肯定是因为我有利用的价值。
刚刚话的那个,就是虚构出我的人?
既然将我虚构出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有意思?
先不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不表明身份,休想我会合作!”
大红衣袍的男子一副很了解夜痕的神色,淡淡道:“不愧是你们,思考的方式,话的语气,还真是一模一样。”
“别在我面前提白琅!!”夜痕吼道。
大红长袍的男子连忙示弱道:
“好,我们不提。过去的事情,也就让它随风去了吧。
现在,为了表明诚意,我再让你看一个有意思的”
着大红长袍男子的脸,从额头上,沿鼻梁,就裂开了。
这一幕夜痕见识过,当日在那密林里面,虞扈也是神乎其技表演了一皮囊如外衣的绝活。
当时候白琅吓到了。
夜痕也吓到了。
实在太诡异。
此时,这大红长袍的男子的外皮迅速对称裂开。
但不同的是,皮囊里面,竟一次窜出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的利索地接住了那下坠的香炉,如心肝宝贝般捧在怀中。
男的微微昂首,就好像憋在皮囊里实在太闷,得先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夜痕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这一男一女和上回不一样,从皮囊里面窜出来,却不是**裸的出场,都穿了一身大红长袍。
夜痕对那女子没有任何兴趣,是个生面孔,这是第一印象。
夜痕在意的,是那男子,一看见此人,视线就挪不开了。
大红长袍的男子迎上夜痕极其复杂的目光,巧然一笑:“怎么了?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夜痕咬紧牙,惊骇、愤怒,还有更复杂的情绪统统映射在脸容上,阴晴不定。
半晌,他癫狂大笑:
“怎么会是你,哈哈哈——
你不应该恨我吗?
不对,你应该恨死我了才对。
想不到啊,居然会是你!
怎么,想报复我?来,解开这封印,我们来好好打一场!”
大红衣袍的男子失笑道:“我的确控制不住,只要看见白琅,就忍不住想捉弄他。
看着他抓狂,看着他无助,看着他迷惘”
他很享受地微微闭上眼,长长吁了一口气:
“没错,太有意思了。
这比直接杀了他,更有意思。
实话,我根本不恨他,只不过是理念不相同而已。
他不能理解我,我也不能理解他。
那,我们之间,的确得有一个人消失。
可我不恨你啊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一类人。”
夜痕讥讽道:“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大红衣袍的男子笑意更浓:“我想,在服你合作之前,你应该很有兴趣想知道整件事的由来吧?”
夜痕闻言,思忖了几秒,随即坐回地上,双搭在盘起的大腿间,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