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季清延在面对倪漾的镜头时，心里到底有多少只爪子在不停地挠。

    但倪漾就好像是和他对着干一样，迟迟都没有落下快门那清脆的一声。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双手悄悄地握紧，红着耳尖转过头去。

    咔嚓——

    利落的快门声在那一刻将微微偏过头的少年定格，他的黑色柔软的发丝上有着微微的水汽，转过头动作间的双眸有着些许的迷离。

    烈阳让他的皮肤白得发光，鼻梁上那一颗浅棕褐色的圆点将色彩平衡得刚刚好。

    习惯性把单反拿到胸前看返片，只有一张照片，她却看了好久。

    刚刚给社团里的女孩子们拍写真时，她都是不停地按下快门，企图在她们的动态中抓到最美的一帧。

    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取景器里看他看得入迷，直到景中人动了动，她才瞬间反应过来按下了那个按钮。

    他的每一帧没有记录在机器里，却已经烙进了她的脑海里。

    每一帧都很好看，超级好看。

    “等我回去修完片，就发给你。”倪漾生怕他会拿过机器删掉这张唯一的照片，在两个男生走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按了关机。

    季清延没有异议，耳尖上的潮红也还没有褪去。还是傅云实先走到他旁边一把搭上他的肩膀，贴心地替他问了倪漾：“你一会儿要回活动楼吗？”

    “嗯，”把相机的肩带缠绕在右手手腕，她点点头，“还要拍几张室内交流的照片。”

    “那你带她去活动楼？我先去球场汇合，你一会儿再来找我们。”傅云实识相地拍拍季清延的肩膀，然后生怕被拽住似的，瞬间就弹离季清延。

    不是刚完球散场么？

    季清延尴尬地看看那个快步离开的背影，又瞧了瞧正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的女生，嘴角不好意思地抹开个笑：“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都忘了长廊旁边就是活动楼。”

    “你去跟他们球吧，”倪漾转身扫了一眼没有几步就能走到的活动楼大门，忍俊不禁，“我自己去就好。”

    男生摇摇头：“没事，都到这里了，也没有几步。”

    和他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路上，两人一度是沉默的。

    她和他走得真的很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听见他浅浅的呼吸，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洗衣液的香气。

    他的手臂和她的，不过是只有半拳的距离。

    他的手，也是她触手可及的。

    一见钟情都是这样的吗？

    明明还不够了解他，心里却总是有想和他立刻关系进一步的冲动。

    干咳了一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听你以前也是南华动漫社的？”

    “嗯，之前的社长是一个待我很好的学长，我偶尔帮他的忙，”季清延对她知道这件事并没有显出太大的惊诧，“今天的活动好玩吗？”

    “就那样吧，”倪漾又整理了一遍本来就已经缠在手腕上很规整的相机肩带，咬住嘴唇，又声加了一句，“她们都好好看，但我今天没有穿很好看的裙子。”

    迈入活动楼制造出的那一片楼前的阴影，暑气和燥热都减去了一半。

    曾经她无数次地幻想过，在校外见到喜欢的人时，要穿上柜子里最好看的裙子，将头发理得柔顺漂亮，然后带着笑跑向他。

    可现实永远都不会是想象中的那样，她见到喜欢的人时汗已经湿透了衣裤，刘海也油了，脸上出的油都足够炒川菜。

    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白眼，倪漾不自觉地就叹了口气。

    她快走了两步先一步站上楼门口的台阶，半转过身来冲落在后面的男生挥挥手：“我先进去了。”

    那些都没有，也没什么关系，至少还要把笑容保持到最后一秒。

    男生没有抬起手挥别，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样子。

    他站在阳光下，唇角的梨涡渐渐显现，也渐渐加深。

    然后，他：“其实你这样，已经很好看了。”

    倪漾呼吸一滞，眼眶居然在同时就酸了。

    “上去吧。”季清延又淡淡地添了一句，率先便转过身去。

    一直到离开她的视线，他始终都没有再回头，好像刚刚的那一句话不过是随口一提。

    自嘲地扯扯嘴角，瘦高的女孩将脑袋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抛掉，也转身消失在了楼里。

    交流活动圆满结束，倪漾婉拒了晚上一中动漫社的内部聚餐，先赶回家写作业。即使是实验班常住住户，她从来都没有身边好学生的那种自觉，作业永远都是拖到最后一天写。

    在家写卷子写到天昏地暗，好不容易写完最后一个字，已经晚上十点。

    想着还能有半个时修片的时间，她偷偷出房间找了包零食，又迅速地闪回房间内把电脑开。

    她下午按了不少的快门，读卡器显示照片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把整个身子都埋进椅子里，她惬意地翘起二郎腿，大手笔地彻底撕开那包浪味仙。

    啧，这个时候要是再配上一瓶AD钙，生活简直美滋滋。

    吃到兴头上，照片也读好了。

    文件夹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是按时间整齐排列的，倪漾直接拉到最底下，连想都不想就用PS开。

    季清延的照片就那样完全地呈现在她整个电脑屏幕上，即便是被放大，他的颜值依然能。

    倪漾几乎不需要其他的修图操作，只是给整张照片调色，其他的工具连动都没有动。

    抿嘴又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杰作，她深吸一口气，直接就发给了季清延。

    按下发送键，她迅速地就把电脑版微信界面隐藏，紧接着把其他人的照片调出来，手机也潇洒地扔到床上。

    不看不看，不看回复。

    万一他只冷冰冰的回一个字，显得她有多上赶着似的。

    可是……

    又万一，他还挺满意……

    刚关掉不到半分钟的微信界面又跃然出现在屏幕上，没控制住自己手的倪漾同学这下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按下的那一刻就条件反射地闭了眼睛。

    在黑暗中，她被这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搞楞了两秒。

    等在脑袋里演了一出大戏之后，她才堪堪睁开眼。

    那边已经回复了，还是挺长的一句话。

    【考神让你见了，照片让你拍了，你做口算题卡了吗？】

    倪漾：“……”

    抑制住自己想要作诗一首的冲动，她默默地切到另一个对话框。

    【我：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学六年级倪漾】

    【箫烛：又犯什么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