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饼干，真的很好吃。

    甜甜的，酥脆的，从舌尖一路甜到心底。

    但又不腻，意外地居然有点沁人心脾……

    呕。

    倪漾连忙把自己脑子里越来越不正经的，仿佛不是在描述已经吞进肚子里的饼干，而是在描述给她饼干的那个人的话，甩到脑子外面。

    走上二楼，她借着窗子透过来的阳光又看了下手中的分装包装袋。

    透明的包装上只有一个红色为底，写着白色英文的商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信息。

    散发着一股资本主义的极简，还有甜腻。

    顺手把包装扔进楼梯口的垃圾箱里，倪漾舔舔嘴唇。

    吃完饭后，季清延通常都会看一会儿书，有的时候是课外书，有的时候是倪漾不知道是什么的印出的纸质文档。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旁边那个人连眼皮都没有抬。

    从书桌里也抽出上午没整理完的错题，倪漾装作不经意似的，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个饼干很好吃。”

    随手翻了一页，季清延的视线仍旧在那纸上：“嗯，家里的长辈给的。”

    老季的新老婆刚开始是偷偷给他包里塞各种零食，后来发现他几乎都没动那些，就把目标转移到了他的校服口袋。

    好不容易想到的可以开启对话的话题，就这样被眼前这个人简单地终结。

    “你正在看什么？”沉默了一下，她还是问出了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

    又翻了一页，季清延伸出漂亮的手指，把那一沓装订好的纸册翻页压平：“南华这个学期开学摸底的卷子。”

    “啊？”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问出个大问题，“你可别被老刘发现了，要不然全年级都得多一份机密的加考。”

    虽然嘴上着，她还是忍不住把脑袋凑过去，想看看南华自己内部出的卷子是什么样的。

    本来想要和他唠唠，增进一下感情的心思顿时被抛到九霄之外。

    能让转学之后的学生还惦记着的考题，不是异常魔鬼就是分外和蔼。

    “南华的祖传摸底考，”离自己很近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个脑袋，季清延吓了一跳，不动声色地向另一边挪了挪，“摸的这个学期的东西，但还算基础。”

    他看的是数学考卷，用其他人的卷子复印的，翻印之后的题目不是很清晰。

    “这个学期？”倪漾本来就有点近视，为了看清楚又往前凑了凑，“整个学期的内容吗？”

    “嗯。”季清延很不习惯别人离自己这么近，但又怕自己反应太大，让倪漾觉得他讨厌她。

    轻咳了一声，他保持着上身不动，只有脑袋不停地往另一边躲，看上去滑稽得很。

    如果倪漾再靠过来些，季清延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反人类的躲避动作。

    “你管这……叫简单的预习摸底考？”大致地扫了一遍题的倪漾懵了，“感觉这跟月考的难度不相上下，这道几何太魔鬼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暑假，是不是什么都没预习。

    脑袋空空，脑顶生风。

    “你们这道立体几何……”她又重新看了一遍题，中文和数字她都认识，就是放在一起又是个陌生的世界。

    “是不是还可以在这里做个辅助线？”脑子里灵光一闪，倪漾伸出根手指就指上了那个立方体，脑袋也跟着立刻就转了过来。

    马尾因为她激动瞬间的动作，而在空中地飞起一个高度。

    翘起的发尾扫过季清延的下巴，痒痒的。

    没想到她会这样突然地转过头来，季清延看着面前那张放大了的脸，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

    倪漾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离季清延居然这么近，近到她扭过头去，还差那么一段距离就能用鼻尖撞到他的嘴唇。

    他的下巴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胡茬。是很白净的，细腻的皮肤，看得倪漾都有些的嫉妒。

    为什么是下巴呢？

    因为她不敢离这么近的情况下，再往上抬抬眼。

    嘴唇已经犯规了，眼睛就更不敢盯着看了。

    班里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没有人察觉到教室最后面角落里那两个座位上的人，有什么异常。

    在那一片背书的声音，交谈的声音，还有头顶电风扇调到最大而带起的风的声音中，他们却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身上淡淡的玫瑰护手霜香味，和他衣领上若有若无的洗衣液的味道，也好像在那一刻融在了一起。

    明明只是回过头来的时候匆匆地不心对上他的眼睛，但盯着他的下巴，刚刚的那一幕却仿佛在眼前定格。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那种视频，有些视频博主会把专用的颜料杂七杂八地倒进水里，然后用一根画笔开始搅啊搅，最后居然能搅出一池的星空。

    倪漾敢赌，她当时脑子里闪过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和一个神奇的比喻。

    就是在那样饱含喧闹和杂乱，盛夏的烦躁和午间扫除的躁动都快要溢出的，令人喘不过气的闷热中，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却扭头得到了一片清凉的夜空。

    一片来自他眼底的，有星星细闪的夜空。

    唇角突然被温热擦过，倪漾反应过来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将棕褐色的饼干渣抖掉。

    刚刚蠢蠢欲动了许久还能被压住的电流，就在倪漾失神的那一刻突破了围拦，从嘴角迅速地传到心里，又被正铿锵跳着的心脏一个发力，泵到了脑袋。

    那股电流仿佛要穿破天际，连每根头发似乎都要跟着竖起来。

    “这样做辅助线就完美地跳进了这道题挖的坑里，上课学到这的时候，好好看看几个定理。”季清延的声色好像还是以前的那样，但只有他能听出自己声音中的微颤。

    完，班里的灯全都灭了，午休强制睡眠的时间来的刚刚好。

    厚重的窗帘和前后门上的窗，只透进来少量的光。

    在昏暗中，倪漾的脸终于被允许以光速变红和发烫。

    “哦。”也顾不上为自己的数学面子维护辩解，她撇下一个字，强装镇定地趴回自己的桌上。

    闭上眼睛，两只耳朵却又竖了起来。

    等旁边的少年趴下，那早就趴好的女生突然快速地缩了缩手臂，紧紧地圈住脑袋，一点缝隙都不留。

    然后，在自己的臂弯里，肆意地静音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