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星球宇航员49号
喜欢一个人的你, 是什么样的呢?
这本是一道想让她答自我品质的简单题,而倪漾却偏偏, 另辟了一条答题路径。
她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半晌才悠悠地回答:“是一个希望下雪的姑娘。”
下雪?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答案有多跳脱, 她轻笑着摇摇头:“我继续讲, 你就明白了。”
下雪, 对她来, 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倪漾从就被妈妈教育,在外面的时候不要吃东西,尤其是在冷风容易灌入胃里的冬天。但她那天偏偏就是想和季清延多坐一会儿, 在长椅上吃蛋糕,聊些也许只能在今晚可以的话。
即便她知道, 自己很有可能脑袋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当机。
而季清延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表面镇定地将自己的那一份蛋糕舀下一勺, 放进嘴巴里,但心里也有些慌乱。
他其实是今天临放学时,才知道是倪漾的生日。
放学铃响后, 季清延一如既往地去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拿自己的书包。刚开柜子,却被林榷和箫烛神秘兮兮地拦住。
两个人又是挤眉, 又是弄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心里揣了些把戏。
季清延只是扬眉,示意他们赶紧把话完,别挡道。
“观察了一天之后我们觉得, 今年倪漾是真的忘了自己的生日,所以算逗她一下。”箫烛笑得奸诈,似乎是想撺掇季清延和他们一起。
季清延将柜门关上,避重就轻,微楞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完全没有事先听。
“唉,”林榷叹了口气,两只手插进校服裤子的口袋里,微皱起眉,“平时以她的性子,不仅当天过生日要旁敲侧击地提醒我们,基本上从生日前一个礼拜就天天报时倒计时了。”
“所以,今年我们算不提醒她,给她一个惊喜。”箫烛硬生生地把两个礼物塞进季清延的包里,笑得狡黠,“要麻烦你在晚上送她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告诉她大家给她准备了礼物。”
季清延知道,林榷和箫烛住得离学校远,没有办法在第二天还有课的情况下为倪漾庆祝。
但季清延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也在箫烛所的“惊喜”的范围内。
在季清延拎着自己的书包回座位后,林榷狐疑地又看了看那两个人的背影,总觉得不太靠谱:“你这真的能行?”
“你知道学渣和学霸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箫烛包票似的将双手环抱,下巴微扬,顺带内涵了林榷,“给学霸一个模糊的题目,他能给你创造出一个新世界。”
这全都被箫烛算准,季清延从来都不是模范考生,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他装得完全看不出破绽,在将倪漾送进区后,站在区门口立刻便搜索了离自己最近的几家蛋糕店。
即使寒假补课不用再上第二节晚自习,但这个时间去蛋糕店要求现做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蛋糕,就连面包都已经差不多被卖完。
季清延一连跑了几家店,最后终于在一家快要烊的店里,从冷柜外看到了那个尺寸一些的,通常被当做下午茶的蛋糕。
这是那家蛋糕店里,最后的一个完整的蛋糕。
如果再找不到,也许他就会让店员用剩下的几块切角蛋糕拼成一个大蛋糕。
但那总归是差了些意思。
而幸运的是,在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个蛋糕还在等他。
也在等她。
半个时,从倪漾的区到不同的好几家蛋糕店,他几乎都是用跑的。只有在折返回来的时候,因为怕蛋糕撞到包装盒坏掉而不得不只能快走。
他不喜欢运动,平时也不愿锻炼。
这一次久违的运动,让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抽筋。
但一切的疲惫和酸痛,似乎都在见到她幸福笑着的模样后,烟消云散。
“刚刚许了什么愿望?”收回思绪,季清延将只吃了几口的蛋糕放下,靠在长椅的靠背上仰头望着天,很是惬意。
“许过的愿望出来就不灵了,”倪漾往嘴里放了一块沾满了巧克力酱的蛋糕,吃货的幸福让她整个眼睛都眯成了标准的月牙,“无非就是学习啊,健康啊……”
还有关于你啊。
防止自己的嘴巴又不听指挥,她赶紧往嘴里又塞了一口,堵住自己瞎话的念头。
等再把嘴里的这一口蛋糕咽下,倪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季清延,你考虑过以后吗?”
“嗯?”他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偏过来的脸上一双眼睛有些迷茫。
“我是,”她把有关于自己最后一个愿望的直接的问题吞进肚子里,垂下眼睑,玩着那透明的叉子,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你以后想去哪个大学,学什么样的专业?”
季清延思索了一下,才认真地回答:“大学没有想好,应该会是我的分数所能去的最好的学校。”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被自己逗笑:“专业……也是这个答案吧。一切都由高考分数来做决定,我相信命运。”
“你呢?”他扬着嘴角,看着她,“考虑好,想去试一下摄影专业?”
他的问题,却没有得到他以为的答案。
倪漾沉默了一下,才抬起头望着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季清延,你知道我为什么学理科吗?”
“好就业,薪资普遍会高一些?”季清延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随口答道。
“不是,那是我妈妈想的原因,”倪漾手里的塑料叉子不停地转着,偶尔反射着头顶那路灯的光亮,忽明忽暗,“你知道吗,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选择就可以选择的。”
她仍然记得,当年父母也是用这些理由劝她学理,而她没有听进去一句,死咬着嘴唇坚持要学文。
但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在那张志愿表交上去的三天前,医院便意外地传来噩耗。而那一晚,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肿着眼睛,咬牙用黑色的水笔将文科前面的那个勾划掉,重重地在另一个选项前了勾。
所以她羡慕在南华见到的每一个人,那种不受任何支配的恣意的自由,是她永远盼不来的东西。
箫烛曾经安慰过她,大学里的摄影专业是不分文理招生的。
但倪漾只是摇摇头,苦笑地摊手。
第一次的选择被否定,第二次,就更不会有可能。
“阿姨想让你当医生吗?”季清延静静地听完她的话,轻声开口问道。
倪漾没有回答,而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还记得,那天追悼会,是一片黑色的。
有一个男孩走过来,给了她一瓶甜甜的草莓味的果粒酸奶。他,姐姐,我懂你,我们都不希望有一个超人爸爸。
这句话,她能记一辈子。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想当超人。”她已经没有胃口,也将纸碟放在一旁,靠在椅背里。
“我也怯弱,我很清楚地知道摄影这个专业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好的工作,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倪漾苦涩地撇嘴,“尤其还是一个扛不动机器的女生。”
图摄还好,但工作难找。
电视摄影,又不喜欢招女生。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追梦之前也要去想一些现实的问题。”倪漾勉强地笑了一下,放在腿上的双手却不安地抠着指甲,“终究还是不太稳定。”
虽然不愿承认,但这是事实。
“你相信命运吗?”季清延温柔的声音,破了那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弥漫在空气里的失落。
他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有星光。
“我特别喜欢一句老话,尽人事,听天命,”季清延用左手竖起大拇指,梨涡浅浅的,“我们个赌吧?你一定会有一天,去做你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不再受任何的捆绑和约束。”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倪漾狐疑地看着他,却还是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两个大拇指相触,像是缔结了什么样的契约一般。那指尖的触感,让他们彼此的心,在同一秒漏跳了一拍。连呼吸一滞的动作,如果仔细观察,也都是那么的相像。
大拇指分开,季清延的大拇指弯了弯,像是在谦虚地鞠躬一般:“是你要信我。”
言语里夹杂着淡淡的,抑制不住的笑意。
信他,他会给她力量,对吗?
倪漾看着他,突然便释怀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未来什么的,管它呢。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里,是不是她就不用再去关心未来所有的不确定。
是不是,她就不用因为未来没有他,而感到失落?
又是一阵冬日的风刮过,扬起她的马尾,吹散她耳后的碎发。
长椅后的那排灌木丛的枝叶,也跟着“沙沙”作响。
片刻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倪漾呼着气,看那一团又一团白色的雾气形成而又消散。
“季清延,你,今年B市会下雪吗?”
如果下雪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会的吧。”
只要你想,就一定会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