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日常
姚白栀早就决定把皇后当做一份工作来做, 所以在皇帝上司提出工作方向之后,第二天她就认真准备中秋皇室家宴去了。
严昭分给她的工作比较简单, 布置宴会场地、拟菜单这种事, 她原来在相府就帮王氏做过,而且严昭还给她配了得力下属, 所以姚白栀很快就准备了三种不同的方案, 到傍晚严昭过来坤泰殿时,拿给他选。
“还是你有巧思, 将菜单与陈设以同样的主题联系起来,果然更有过节的意思。”严昭一边看她拟的清单一边赞道。
“这也不算什么巧思, 各权贵府里春日宴饮时, 常这样准备。大概宫宴多讲排场, 又要正大堂皇,才不玩这些道吧?我是想着家宴就要有家宴的气氛,你这里能给的恩典都给了, 何不让他们在宫中更自在一些,也显得我们确实拿他们当亲人。”虽然只是“显得”。
再没有比“我们”二字更动听的自称, 严昭抬头冲姚白栀一笑:“你的很是,那就用这套月上桂树图屏风、桂花盆景加玉兔银蟾纹铺设吧。”
“好。对了,飞香殿前面的槅扇门都能卸下来, 可供赏月,但我又怕那日风大,都卸下来殿中不暖和,菜很快就冷了。”
“赏月就算了, 叫他们回去自己赏吧。”严昭并不想和一群无关人等一起赏月,他还想等宴席散了,自己带姚白栀登高望月呢。
又把话题转回去,“这菜单也很好,尤其这道烤兔特别应景。”
他的很认真,眼里的笑意却泄露出他已经get到了姚白栀那点恶趣味——吃着烤兔子看蟾宫玉兔,不光应景,还解馋呢!就不知道玉兔若有知,会不会瑟瑟发抖。
严昭不光领会到了这些,他还同时感觉到了馋,“看着菜单就觉出饿了,我们晚膳吃什么?要不也烤只兔子吃?”
话一问出去,于碧珊几个就都抿嘴笑了起来,姚白栀也没忍住笑:“陛下莫非闻到香味了?”
严昭有点惊喜:“这么,兔子已经烤上了?”
姚白栀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宴之前试试菜也是应该的嘛。”
“确实应该。”要请客的皇帝陛下深表赞同,又,“烤兔肉肥美鲜香,却也容易腻,有没有让厨房搭配解腻的汤羹?”
他还挺懂吃的,姚白栀有点惊讶,转念一想,之前他也没少派人往相府送各色美食,又觉得理所当然了,“我叫他们做了海鲜豆腐汤和银耳莲子羹。楚林陛下也挺喜欢海味的,可惜宫中只有干贝干虾,也只能做汤喝了。”
“对啊,八月正是吃蟹的时节,明日叫御膳房蒸几只蟹子我们吃吧?”新鲜海味可以等以后再带她去吃,河鲜却并不是不能得,严昭想着便兴致勃勃,“你现在不吃药了吧?”
“嗯,今年都没怎么犯病,徐神医等秋冬之交再看看,要是没有犯病或者只是轻微咳嗽,就不用吃药了。”姚白栀早就馋螃蟹吃了,但大婚之前,没人敢给她吃这些东西,怕万一肠胃不适,耽误大婚。
严昭看她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对螃蟹充满了向往,便笑道:“那太好了,明天许你多吃两只。”
两个人的话题就此转向他们的日常菜单,等晚膳传上来时,他们已经把中秋宫宴之前的每顿饭都安排好了。
姚白栀惊奇于严昭跟自己特别相近的口味,一时没想到别的,直到心满意足的吃完烤兔子,才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后面几天的菜单,岂不是代表这几天他们都要一起吃三餐?
这不就是原本严昭要加在婚前协议里,后来又主动提出可以删除的条款吗?!
严昭却没给她多想的时间,等餐桌撤下去,就起了中秋宫宴的乐舞表演,“昨晚忘了提这事了,先帝养了不少乐师舞姬在内教坊司,其中不乏心术不正之辈,趁着还有两三日,你先借着选人在中秋宫宴表演的机会访察一二,等过了中秋,就拿内教坊司开刀,从教坊使往下裁人。”
“好的。这些人在六千人之中吗?”
“有些在有些不在,明日把教坊使叫来,先让他拿个名册给你……”
严昭一边一边看了眼窗外,见天还没亮着,就,“带着猫儿出去走走吧,吃饱了饭歪着,容易积食。”
饭后散步消食也是姚白栀的习惯,所以她完全没觉得有问题,叫掬月和玉燕去把猫抱出来,就和严昭一起出了坤泰殿,往御花园溜达。
这时节除了桂花,就是菊花正当时,御花园里各色菊花次第开放,姚白栀指着开的正艳的一丛红菊:“我想在飞香殿外石阶上摆几盆红菊,看着热闹。”
“好啊。”严昭答的爽快,“我看你想的都很周到,这些事自己做主就好。”
是这么,可她不是第一次当皇后嘛!总怕哪里不对,让那些在宫里呆了十数年甚至更久的老油子们看出破绽,以后的工作更难展开。
严昭彷佛知道她想什么,接着道:“不过我刚登基时,也跟你一样患得患失,怕哪里有差池,让臣子看轻了。”
这的是上辈子吧?这辈子都第二遭了,他应该没啥怕的了。姚白栀暗想。
“我又是孤身一人,无人可以请教,也无人能为参谋,甚至连诉之于口,都嫌有损帝王威严。”
姚白栀侧头看向严昭,见他目视前方,神情略显忧郁,绯红霞光薄薄的浮在他脸上,更显得他像个不属于这世间的存在,孤独至极。
她突然不忍,想拉他一把,就语气轻快的:“没什么不对呀?帝王不就是孤家寡人吗?要是有人在你头上,或是与你并肩而坐,那可就出大事啦!”
最后一句语气尤为浮夸,逗笑了严昭,“是啊,做帝王就是不能有并肩而坐之人,所以也没什么好患得患失的。因为坐的够高,就算你做错了什么,也没人敢你错了,甚至还会有人帮你将错就错。”他着转头与姚白栀对视,“皇后也一样。”
“你尽管放手去做,无论什么事,我都一定会支持你!”
漆黑瞳仁里清晰映着她的身影,让姚白栀有一种自己几乎就要被他眼中汹涌澎湃的情感所淹没的恐慌感,她立刻转头,抬脚继续往花园里走。
严昭已经习惯了她这一碰就缩的蜗牛习性,便不再话,默默跟在她身后。却不想刚走了没多远,前面缩着的“蜗牛”竟然伸出触角,低声对他:“多谢……你。”
严昭一高兴,脱口而出:“谢什么,夫妻之间,原该如此!”
因为觉得“多谢陛下”不如不而半途改口“多谢你”的姚白栀很后悔——男人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什么就夫妻之间了?假夫妻好吗?!假的!
严昭彷佛亲眼看到那触角又缩回了壳里,赶紧清咳一声,低声解释道:“我是,这皇后是我要你当的,你要做的事,也是我交代的,我原该什么都支持你的。”
这倒是哦!所以刚才是她自作多情了吗?并没有什么汹涌澎湃的情感,只是单纯的支持信赖?姚白栀感觉脸上有点发烧,不想再和严昭话,转头叫掬月等人把猫放下,自己和猫玩去了。
被晾在一边的严昭:“???”他又错话了?
摸不着头脑的严昭直到回去坤泰殿,两人都上床躺下了,才敢主动开口。
“阿栀,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姚白栀以为上司有任务要交代,应道:“什么事?”
“我想请你抽空帮我布置一下乾元殿。”
“啊?”乾元殿是皇帝寝殿,什么时候轮到皇后插手了?
“你也知道,先帝驾崩时,我正好生了一场病,好不容易操持了丧礼,实在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乾元殿就只把先帝的东西收了起来,换上我自己的,其他都没动。现在想收拾一下,我却没什么头绪,朝中事务也多,就想麻烦你。”
“可是我不知你的喜好……”
严昭立刻:“我没什么特别喜好。前殿要召见臣子,格局不好改动,换换家具陈设就好。后殿可以布置的温馨舒适一些,最好看起来有点人气儿。”
有人气儿多放人不就行了么?布置还能布置出人来?或者,是想让她帮着选几个人?姚白栀转了个身,面向严昭,却发现他也正侧躺着面向自己,这样一来,两人脸对脸,实在有些尴尬。
她赶紧往后蹭了蹭,离严昭远点儿,道:“我听楚林,乾元殿除了有职司的女官,并没有宫女贴身侍奉陛下,你用的还是原来东宫那几个内侍。要不我给你选几个……”
“我的不是那个人气儿。”严昭有点懊恼的,“是像你这里一样,看起来像个家,能让人一进来就油然生出一股懒劲儿,吃得香睡得好,舒服的不想走!”
姚白栀:“……”
总觉得最后三个字才是他的重点呢?不过今天有过自作多情的经历,姚白栀不让自己多想,息事宁人道:“那好吧,过完中秋,你给我个乾元殿格局图,我帮你想想方案。”
严昭当即阴转晴:“那我先谢谢你了。”他弯着眼睛看向姚白栀,半边脸因为枕在枕上,压得有点扁,显出一种有别于平日青年帝王形象的可爱来,“干脆明日午膳去乾元殿吃吧,我带你四处转转,你实地看看,心中也更有数。”
姚白栀不知为何有点拒绝不了,她甚至觉得这也没啥好拒绝的,反正也是要一起吃饭的,就点头:“行啊,只要不耽误你。”
“不耽误,明日立政殿议政,一般午时初就散了,你若没事,可以早点去乾元殿等我,我会交代史忠让的。”
严昭身边的内监,史忠让资格最老,提了内常侍、做乾元殿总管;夏典最能干,也提了内常侍,进进出出都跟在严昭身边。
嘉泰帝身边原来那三个内常侍,郭德胜仍是内监总管,却无任何实权,没严昭的召见,连几大殿的边儿都挨不着;高望嵩已经直接出宫养老,严昭对他还算留情,没跟他清算、收他的家产;倒是徐岚还挂着内监副总管的衔儿,在前朝做些上传下达的差事。
姚白栀对严昭的安排没有异议,严昭目的达到,也没再话,两人很快各自睡去。
到第二日早上,严昭仍是悄悄起来,自去净房梳洗,又去殿后院中了几趟拳,看姚白栀还没睡醒,就自己随便吃了点早饭垫肚子,匆匆去立政殿了。
姚白栀丝毫不知,起来后慢悠悠吃了早饭,把中秋宴会的安排吩咐下去,就传了管内教坊司的太监来见,让他安排几个节目,下午先演给自己看看,顺便整理一份内教坊司现有乐师舞姬的名册。
那太监一开始还想推拖,下午演来不及准备,姚白栀就冷笑了一声:“准备?难道你们内教坊司平常都是养闲人,不排演练习的?本宫就要下午看,等不得!下午演不了,以后也用不着你们演!”
新皇后如此硬气,教坊使不敢再试探,灰溜溜的请罪后,告退回去准备了。
发现摆官威有效后,姚白栀顿时觉得这份工作再没什么难的,她精神振奋的继续处理各项事务,到午间掐着时间去乾元殿,正好跟议政回来的严昭在门口碰个正着。
严昭下辇看见姚白栀,笑着上前伸手扶起人来,就顺势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乾元殿,带她四处参观。
乾元殿前殿是召见臣子之所,整体布置略显古板严肃,这在姚白栀意料之中。但后殿和左右偏殿竟然也真如严昭的没有人气儿,还是挺让她惊讶的。
这是怎么收拾的,能跟现代精装样板房一样,看着什么都有,就是不像自己的家!
她把自己的想法换了修辞跟严昭了,严昭一脸不能更同意,“不瞒你,我自从搬过来以后,从没睡过一个好觉,还不如在东宫的时候。”
他们两个话,平常都没人敢插嘴,所以史忠让突然开口接话时,姚白栀不由多看了这老内监两眼。
“可不是!这几个月真把陛下熬的不轻,幸亏娘娘进宫了,老奴瞧着陛下这几日脸色也红润了,眼神也有光了,一问夏典,是陛下在坤泰殿睡得极好,能一夜无梦到天亮呢!可见都是娘娘的功劳。”
咳咳,是这老太监话里确实有内涵,还是她想太多了?姚白栀有点尴尬的看一眼严昭,谁料这货竟然点头:“这倒是真的。”
史忠让见陛下没拦着不让,就继续道:“早上夏典来传话,娘娘要来,老奴就想着好好禀给娘娘听,陛下自受过惊吓,比常人更易多梦失眠,这一年多更是几乎夜夜要做噩梦……”
“这些做什么?”严昭摆摆手断史忠让,“朕是请皇后来帮朕布置寝殿的。”
史老太监很耿直的:“难得陛下在坤泰殿能睡个好觉,何必非得布置乾元殿?况且陛下和娘娘正值新婚,更该同寝同宿,早日诞下太子来,也好让太后娘娘和孝献皇后安心呐!”
作者有话要: 感觉最近都可以用“新婚日常”这个标题~
想双更的,写得太慢了,今天就更这么多吧,明天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