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旧时3
钱忠带着我驱着马儿不是进城,而是前往那对母子位于城外的屋。
树林当中,茅草屋昏暗灯光却显得甚是明亮。纸糊的窗上两母子来来去去在房间里走动,形状忙碌。
我跳下马,叩响那被风雨侵蚀得痕迹斑斑的木门。
听闻声响,屋中的脚步声骤停,母子俩的影子印在窗上一动不动。
想来母子俩是忧惧满腹,惊弓之鸟,我便大声道:“嫂子,是我,劳你开开门。”
“哈哈哈哈。”
牵着马在身后的钱忠忽然放肆笑了,我回过头,搞不懂这个绝对不能敲寡妇门的男人,到底在笑什么。
回头时,妇人已开门,母子俩站在我面前。妇人见到我,无惊也无喜,只是轻叹一口长气。开口正犹豫着如何称呼我,男孩在她身后声提醒:“娘,她是苏夫人。”
妇人便微笑地点点头,对我屈膝行了极规矩的礼。这位妇人语言举止不卑不亢,倒不难想象为何她能够进入豫王府承事。
“苏夫人,你的朋友救没救出来?”
“娘才和你的,孩子不许乱问事!”妇缺即拍了拍男孩的肩,表情严肃起来,嗫嚅道:“你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娘的话你要记住了。”
妇人着放柔上的力度,再落在男孩肩上变成了抚摸。
母子身后即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桌上立着一盏昏昏暗暗的油灯,旁边加点着蜡烛,没有烛台,以蜡油固定住蜡烛而已。一眼能看尽的屋子。
我稍稍蹲下,和男孩平视,尽力放大自己的笑容,“我的朋友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多亏你把书信交给我,我才能去送他一程。你做了很了不起的事。但日后还是要听你娘的话,保护好自己。”
男孩眼里亮晶晶的,仿佛藏着一颗星,像是获得了期待已久的夸赞。
妇人越过我看向钱忠。
我解释道:“嫂子,他受伤了,我们能否在您这借宿一晚?”
妇人还没答应,男孩兴奋地求证:“真的吗?苏夫人要来我家住?”
像是容不得我片刻迟疑,男孩眼神灼灼,有些感伤却强作笑容接着:“没人来过我家,其实我家一点也不臭。”
妇人先是诧异,而后静默片刻,凹深的眼睛凄苦地眨了眨。
我的心头难免一纠。
“是的,我想在你们家借宿一晚,可以吗?”
男孩忙点头,而后拉着他娘的晃了晃,无声央求着。
妇壤:“有什么不可以。苏夫人实在太客气,我们母子的命还是二位续的。破屋一间,苏夫人千万不要嫌弃才好,只是。”着再一次看向钱忠,“只是我为夫守节多年,不便和男人共处一室。”
“不要紧,我睡在屋外。”钱忠栓着马,背对着我们。
“不不!”妇人急忙迈出,“恩公,我和我儿睡在外头。您身上有伤,还是进屋里睡吧。”
这回轮到钱忠不好意思,搓着脖颈,支支吾吾推辞。
我便替他解围:“他是犟驴,嫂子随他去吧。”
妇人略思量,于是点点头,让在一旁,示意要我进屋。
屋子一眼望到底,简单的土炕和草垫外加两个老旧大木箱。四方桌上全是刀划过的字或是纹路,一看便知是孩子贪玩刻上去的。桌脚下垫着一块长形的木板用作固定。
桌上还等着两个扎好的包袱,紧紧挨着,像是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
“苏夫人您坐。”妇颧璃长椅,又用袖子擦过,拎走包袱,“我们也不是高阳人,打他爹走后,亲戚看我们孤儿寡母分田的分田,分宅的分宅。我的娘家亲戚见我做的又是贱活,渐渐都不走动。不想孩子受人欺负,我牙一咬带孩子搬到这。这间破屋还是我自个搭起来的。”
妇人脚利落,完话已经有一碗水放在我面前。
她是用一块粗布托着碗放到桌子上,又用布盘着茶壶提倒水。心翼翼,双不曾碰过碗与茶壶。
一样的方法倒了一碗,叫男孩给外面的钱忠送去,不忘叮嘱男孩用布托着。
我是真的渴了,端起水咕嘟咕嘟饮尽。本不抱希望的她望着我,笑了,又满上水,道:“您别嫌弃,我做的虽然是倒夜香的贱活,但是家里的吃喝绝对干净。我我去王府前也在几处富府做过事,见过各样的人。苏夫人,您不是普通人吧?”
我端着水喝了口,浅笑着:“嫂子言重了,是人都要吃喝拉撒,人人都一样,普普通通。”
男孩送水回来,带着空碗,脸上也是喜滋滋的。
妇人笑着:“您别哄我了,人啊,分贵贱。”
男孩高声道:“娘,贵人也拉屎啊。”
我一口水险些没有喷出来,咽下后道:“得对,贵人也要拉屎,没准还是臭屎。”
屋里笑了一阵,母子俩甚是开心,也不知道她们平日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的事,多一个能话的人,仿佛极大的幸福。
眼前情形,令我有些想念大夫人。
“我们四更去码头乘船,等到雁关度给苏夫人您写信报平安。我儿子识字,还会写,比我强。”妇人着掀开草垫,用苕帚扫着炕,唰唰唰的声音里,接着道,“明您是要回京城?”
回京城?
不。
想到袁大夫,想到京城中的大夫人,想到温渊,还有不久前发生的事,我怅然若失。
“明我还需去一趟王府。”我如实相告。
男孩跑到我面前,满脸渴望地问:“京城长什么样子?住在京城是不是能看见皇上?苏夫人,我能去京城找你吗?”
这样的期待眼神,让我为之难安。曾经,我也很好奇京城是这样的。
而今,我见识过了,甚是过了头。连繁华低下的波谲云诡,一概见识了。
妇人扭过头,脸垮了下来,责备了儿子几句,遣他出去打水洗脸洗脚。
妇人铺好床,擦过回到我身边,语重心长道:“苏夫人,我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王府里头太复杂,王爷身份显贵,您千万不要”着,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