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兄弟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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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侯在平宁郡浪了差不多三个月,带着一大箱子书籍慢悠悠的回程。这次他可不再刻意刷名气背诗词了, 一路低调的到了秀川郡, 看望自己的山民朋友冉越大头领。

    才到秀山脚下,他就发现期间有些异常。没走几步便有手持长矛的膘勇汉子拦路,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恶声恶气问他:“你可是那陈太守派来的人?”

    “在下是冉越大头领的友人, 出门游历特来拜访, 却不知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沈安侯拱手解释。

    那汉子想了想, 倒没有驱赶他离开, 而是谨慎道:“你且报上名来在此等候,我让人回报头领再。”

    沈安侯从善如流的了自己的名字,不料汉子竟然知道:“您就是两位少主的沈师傅?在东山那边的田地也是您的吧?”

    沈大老爷点点头:“正是在下。”

    汉子急忙换上一脸热情的笑容:“看这事儿闹的,您快里头请,我这就带您去找我们头人。”他吩咐手下的头目继续守着路口,自己收起长矛在前头带路,还一边絮絮叨叨:“我的汉名叫冉启,是头人的亲卫, 还跟着头人去东山上看过您让心看着的什么药材呢。那种七片叶子上一朵花的, 还有顶上一簇红果子的,还有毛丛丛的开白花儿的, 长的可好啦。”

    “你的是七叶一枝花,三七和当归吧。”沈安侯笑了笑:“这些都是可以用的药材,我教了法子给你们首领的,他没给你们用?”

    “头人这是您的私产,我们不能乱动。再您还是两位少主的师傅呢。您教的那拳法是真好, 如今两位少主都遍十万大山无敌手了,”他到这里竟然有些扭捏起来:“那个,先生啊,您这拳法能让少主也教一教我们不?”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沈安侯扬了扬眉,反而有些奇怪冉越没将军体拳在寨子里普及。冉启却误以为是他不愿意,赶紧赔笑道:“我就是随口一,咱们知道法不传六耳的典故,少主们都是磕头拜师了才学会的,我们那什么,就眼馋眼馋,绝对不会偷学的。”

    其实真不是他们这么有规矩不偷学,实在是有人被冉越发现后惩罚的很惨,让大家歇了这心思。冉越也把话的很明白:“沈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儿子的师傅,若是他愿意来十万大山,我首领的位置分他一半。你们得像对待我一样尊敬他的,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不当回事儿的弄坏了他留在这儿的东西,或是偷学他的拳法,我一定不会轻饶。”

    沈安侯哪里想到那个憨厚汉子竟然克己复礼到这种地步,一点儿不像个山民,反而比世家公子更有君子之风。他拍了拍冉启的胳膊:“你别急,回头我和你们头领去,肯定让你们都能学。”

    冉启差点没给这位大爷跪下,他真没想到沈先生能这么好话。看着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摆出一副白花的表情,沈安侯也是受不了:“赶紧走赶紧走,再啰嗦就不教你们了。”

    冉启赶紧用手捂着嘴专心带路。沈大老爷便问他:“之前在下头你的陈太守是怎么回事?”

    冉启还捂着嘴呢,回头幽怨的看沈安侯,这又让他别啰嗦又问他问题的,他到底是话还是不话?

    沈安侯喷笑,将他的手扯下来:“问你话呢,快,的简单明了些。”

    冉启连忙点头:“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们山上的兄弟收了些山货,准备到城里换点布帛工具回来。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四五天,我们派人去找,却是没了人影。后来头人托他在城里认识的捕快询问才知道拿几个兄弟被人当成杀人凶手给抓起来了,如今正在大牢里蹲着。”

    沈安侯断他的话,问道“他们是被诬陷的?”

    冉启自然是再三保证:“那几个兄弟在山上算是脾气好的了,不然也不会被派出门。头人花了银钱通了关系进去见了他们一面,他们都是被冤枉的。”

    “那陈太守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沈安侯皱眉问。

    “这个倒也不是。”冉启挠了挠头:“其实山民和汉民一般都是各过各的,他们也很少找我们的麻烦。这次据是有人在杀人现场看到了我那几个兄弟,还捡到了我兄弟的一串狼牙链子。可事儿真不是我们山上兄弟们干的,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串子为什么会被扔到那里去。”

    “你可知这前因后果?仔细给我听一听。”福尔摩斯附体的沈安侯决定开启侦探模式,却是被冉启拒绝了:“咱们都到寨子了,您还是去问头领吧,他知道的比我更多。”

    好友见面分外激动,不过冉越看着有几分憔悴忧愁,不复之前的开朗。沈安侯也知道他是为这事儿烦恼,决定自告奋勇的去和陈太守见个面讨论讨论,当然在这之前得听冉越详细一事情经过。

    冉越大喜过望:“有先生相助,肯定就没问题了。”他一边回想一边把听到的事儿了一遍:“那天我几个兄弟下山,在城里卖了山货,又换了些镰刀斧头的工具。因临近中午,他们便找了个饭馆儿吃了几口,本算吃完就回来,没想天气不好,下起了大雨,只能在饭馆里头躲雨。”

    “咱们这儿的雨也是挺邪乎,一阵一阵儿的,除非乌云散了,否则肯定后头还得下。那天就是这样,他们一看这天气不行,晚上上山不安全,只好商量着在客栈歇一宿。”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夜里睡的好好的,他们突然被搜查的捕快给抓了,是城郊出了桩凶案,死了位孝廉公,而孝廉公的厮拿着我兄弟的狼牙串子直指他们中两人是凶手,劫财未遂恼羞成怒杀了那孝廉。”

    “我兄弟自然是自己一直呆在客栈里没出来,可那客栈老板也是可恶,故意模糊不清的自己夜里没在前头看着,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出去之后再回来的。那陈老爷看人证物证俱在,便把我两个兄弟给抓了。其他几个自然不肯啊,结果一不心起来……”冉越无奈的摊手:“如今全都在里头关着呢。可我能包票,事儿真不是我的人干的。山上的兄弟们如今也气愤的很,差点背着我下山找麻烦去,两边关系倒是越发僵了。这不,那陈太守传了信来,他会派人彻查,然后将最终定论告知于我,让我约束山民稍安勿躁。”

    沈安侯觉得意外:“这大雨的夜里有没有出门不是很容易看出来吗?脚底是否有泥,衣裳衣裳湿了没湿,还有,既然是劫未遂,那自然是得他们认识这孝廉公,知道他是个有钱人才会动手——你兄弟们可认识那死者?”

    冉越一愣,接着就一拍大腿:“您的可不是没错?我那几个兄弟哪里认识什么孝廉公的,他们连大字都不识一箩筐。”

    “再者,既然是雨天,连你兄弟们都不愿回山,那孝廉公大晚上的跑出门来干什么?不能是他出来遛弯儿被你兄弟们看到,直接问他要银钱,发现没有就动手杀人吧?傻子才这么干呢。”福尔摩沈大老爷摸着下巴考虑:“那个指认的厮呢?我怎么觉得他嫌疑越来越大了。”

    “可那厮也受伤了,就是杀人那把刀,把他的手给划了一道口子。”冉越有些纠结道:“难道您是他自己给了自己一刀,再家伙给我兄弟们?”

    “这也不是没可能啊。” 沈安侯扬眉:“得了,我这就去太守府拜访看看,不定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冉越急忙站起来深深鞠躬:“如此就拜托您了,还请您千万还我兄弟们一个公道。”

    沈安侯赶紧扶起他:“我一定尽力而为。”

    沈大老爷也不耽搁,带着侍剑捧剑又下山了。一路行到秀川城,这座古朴的城市远不如京城繁华,却也透着其独特的韵味。

    他们来不及游玩,直接上了太守府。看了沈安侯的关牌和路引,门口的衙差恭恭敬敬的将人请了进去,没一会儿陈太守就亲自出来与他相见。

    这位太守虽然也姓陈,却和涧河陈氏没什么关系,是靠着举茂才一步步升上来的,对着京中的侯爷自然多了几分敬重。沈安侯也给足他面子,只自己采风路经此地,听闻陈太守清廉勤政爱民如子,这才特来拜访。

    花花轿子人抬人,陈太守听着这通马屁自然是心情舒畅。沈安侯也不与他案子的事儿,只谈了会儿风月诗书,这才将话题慢慢引过来:“我之前路径一座大山,本想上去游览,不料却被山上的山民给阻拦了。如今他们竟是如此霸道横行了么?”

    陈大人已经把沈侯爷引为知己,这时候也不瞒着,唉声叹气道:“原本山民和汉民井水不犯河水,可谁知道最近出了一桩事儿,闹得两边关系紧张,下官也是忧心的很呐。”

    沈安侯自然是追问,陈太守便把案子述一番,倒也还算客观,和冉越版本的出入不大。他叹息道:“山民是死不认罪,直自己是冤枉的。可那厮又的有理有据,连他脸上的痣都能描绘的一清二楚。我如今正进退两难,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沈安侯一拍巴掌:“太守此言差矣,那厮有问题。”

    “哦?此言何解?”太守虚心询问。

    “我虽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可至少有一点。”沈安侯笑的高深莫测:“以您的法,这桩案子是在夜里发生的,我就问问,黑灯瞎火的那厮如何能看清楚山民脸上的痣长在何处什么样子?”

    “这个……”太守大人一时语塞:“不定是点了火把呢?”

    “这话又错。您可了那夜是个雨夜,且不管着火把抢劫是否合理,便是几个山民带着火把出门,也一定被大雨淋湿了,如何能够点起来照清楚自己的颜面还被厮看的一清二楚?”

    “再者,那厮两人联手,其中一人持刀,他为了保护孝廉公还被划伤了。那么与他搏斗的又是哪位?那人衣裳或者胳膊上可有过厮挣扎的痕迹?”

    完全没考虑过这个!一心只被证物和证词牵着走的太守大人连连顿足,又拱手下拜:“多亏得您解惑,否则我只怕要酿成大错矣。”

    沈安侯反而给他台阶下:“您也是被人蒙蔽罢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抓获真凶,那厮哪怕不是凶手,也一定和凶手有关,您只需好生审问一番,必然能破获此案。”

    陈太守也是斗志昂扬:“您且在此稍坐,我这就让衙差去传讯厮,还请您到场旁听,看看究竟。”

    沈安侯略微推脱了两句,这才带着几分矜持的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