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贯通南北
七八口大箱子里头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和漂亮的绢布,各由四个一瘸一拐的汉子艰难的抬了过来。另有两个人一头一脚的把四寨主的遗体也搬进来心放在地上, 那位反水兄便声泪俱下的控诉昆山土匪的不道义。
他的口才确实是好, 大寨主没听出什么破绽,听老三带着人手去给二弟解围,心中亦是稍定。虽然死了个兄弟, 但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的, 他们也算是看淡生死, 尤其是老四死得其所——这些物资的价值可不低。
他悲恸了一会儿慢慢收敛了情绪, 对自家立功的兄弟也得好生犒赏,乃闻言安抚道:“尔等拼死将四寨主送回来也算立了大功,”最重要的是把箱子给抬上来了,没让昆山那群背信弃义的家伙给抢去,“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出来。”
反水兄便开始装,支支吾吾的了几个眼色,眼见着大寨主要不耐烦了, 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的确实有个念想, 只有些难以启齿,让其他兄弟听到可就没脸见人了, 咱能私下和您不?”
大寨主闻言一笑,挥手让两边的兄弟往后撤,自己也从座位上走下来:“那你便只告诉我一人,若是能做到的,我便帮你办了。”
他只以为是这喽啰看上了哪个有主的女奴, 又怕和兄弟伙起了龌龊,这才不好意思出来,只刚走到身前,心中猛然一凛,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沈安侯和老巴并狼牙们早已抽出匕首和绳索围攻上来,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捆了个结实。
烈阳寨的人根们没反应过来,自家大寨主就已经成了人家的阶下囚。可投鼠忌器之下他们便是人数有对方的数倍之多也不敢轻举妄动,反而被老巴威胁着一一缴了械。当然也不乏心存野心想着干脆让他们弄死大寨主自己另起炉灶的,可惜有手持强弓的狼牙们盯着,射死了几个后便安分了。等史明带着辎重押运队过来接收烈阳寨,山匪们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纷纷投降。
连续挑下两座山寨,镖师们对于这种“黑吃黑”的活计也有了经验,或坑蒙拐骗或背后突袭,总有一款是适合的。而青州那边也源源不断的派出押运的队伍,将粮草交给前一座山头,自己顺势接管下一个据点。
就这么一路折腾下去,沈安侯预计有狼牙们的配合,这些膘勇善战的精兵只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就能把平宁郡到秀川郡的路彻底通。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难啃的骨头,例如在星州时他们便不得已和一群彪悍的山匪硬碰硬,要不是仗着自家弓箭强度比对方高出一大截,只怕就要损失惨重,便是这样也有十多人折损在那场大战里。还有用飞爪爬山结果岩石松动掉崖的,被山匪识破里应外合的计谋给杀了的,最危险的是两次差点被官府盯上,一群人不得不偷摸换装分散躲了许久才继续往前走。
不过这样一来,效果也是极好的。如老巴预料的一样,每两个据点之间正好是大半天的快马路程,运送物资赶得紧些也可以一天到达,不仅抄了近路,还大大方便了两边的交通往来。而他选择的各个据点所处位置都不算贫瘠苦寒,做惯了农活的民兵们很快上手操持起来,估计除了当头一年需要青州的物资支援外,后头自给自足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不过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也为了让大伙儿别变成真正的山匪脱离了他的控制,沈安侯在和史明商议过后决定让外派人员和青州庄子上的民兵们实行轮换制度,这一点也得到了所有人的欢呼赞同。虽然无论在青州还是在据点都是干活儿,可他们到底是把庄子看做是自己的家的。
这一圈把沈安侯练的越发精干,狼牙们更是受到了严格的训练,便是金台庄镖师的战斗力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唯有一路上来回奔波累瘦了不少的史明大管事扶额:“如今青州庄子上的人不仅没见少,指不定还能多出一些来,我有得忙活好一阵了。”
这倒是了,当山匪的少有手上没人命的,沈安侯也不好私设刑堂,便将他们统统当苦力用,丢在青州庄子上干活。盖因这里一直是军事化管理,和外界的接触也少,神秘感十足。外人都知道里头是以流民为主的外乡人,乍眼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史明又是个分外心的,他这般来回倒腾,竟然一点儿没引起人的注意。
他这头还在诉苦:“这里头那些老实的还好,许多刺儿头您趁早给我弄走了,一个庄子好不容易理的安安生生,如今被您来这么一遭,可吵吵成生么样儿了?您不是决议往戈壁沙漠去么,要不把他们也带过去?”
就没见过这般往主子头上甩锅的,然而沈安侯也知道这史明来回调度受了不少累,只能哈哈不接话。好在史大管事也不过抱怨一番,并没有真要沈大老爷负责的想法,训练一些不听话的家伙这种事儿他还是有手段也有经验的——黑屋了解一下?
沈安侯并没有陪着他们一路到底,跟着战斗了两个月不到就被大伙儿劝走了。沈大老爷从善如流的带着侍剑捧剑去青州看望自家大表哥,顺便商量接下来的合作。楚岷早就得了他要过来的消息,看他溜达着进了楚家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好笑的指了指他的脸颊:“你这是从哪里风餐露宿过来的?看看粗糙成什么样子了?可还有一点风仪风度可言?”
沈大老爷虽然和楚大家主关系好,可也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一路上在杀杀,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楚岷心知沈安侯身上的秘密多着,也不破砂锅问到底,反而另起了个开头:“你这次来又有什么好项目与我谈?除了盐铁之外的我都接了。”
没料到沈安侯这回却摇头:“原本是有个好营生的,可惜差了一样原料没找到,暂时做不起来。”着将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硝石矿了:“我本来准备西北走一走的,没想到秀川那边出了点儿乱子,我才出京又一路南下了,想着再折回去太远,我就跑你这儿秋风蹭饭,玩几天便回京去。”
楚岷便大笑:“居然也有你找不到干不了的东西,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沈安侯摊手:“我找不到的东西多着呢,不是还让你们帮着找么?如今玉米南瓜土豆红薯什么的可有消息?”
楚岷无奈摇头:“要不是我知道你不诳语,只怕就要认为你是在玩儿我们了,这几年我们一直有人手在燮朝各地探这些东西,但都没有发现。”
其实有这般想法的可不止楚岷一个,大伙儿看着甘蔗和山茶树带来的利润都不再怀疑沈安侯的话,可他着重标注的几种作物确实一直没见着影儿。沈安侯想了想便道:“或许这些东西并不在大燮,而是在番邦,你们若是有和外夷通商的,不妨从他们那边探探。”
他又了棉花的事儿:“这东西咱们找了许久不也没找到,最后才知道是外头的,好在他们阴差阳错的进贡了不少给圣人,如今也让我给养起来了,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进项。”
圣人的棉花皇庄并不是秘密,楚岷听了点点头:“我记住了,回头就给你吩咐下去。”
他这边和沈安侯扯淡,手下的人无需吩咐便召集家族众人给沈大老爷接风洗尘。这个环节是年轻俊杰的最爱,便是话事人和族老们能到场的也都到了,可见沈安侯在楚家的人气之高人缘之好。
当天夜里又是高朋满座谈笑风生,这回沈安侯不即兴作诗了,只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这一路的有趣见闻,听的年轻一辈无不心生向往。酒到酣处,沈大老爷端着杯子来了一首《沧海一声笑》,其中洒脱之意听呆了不少人。唯有楚岷皱了皱眉,到底没多什么。
第二日大伙儿醒了酒各回各家,楚大表哥却找到沈安侯:“你这阵子到底干什么去了?我看你身上杀伐之气重了不少,比刚下战场的叔也不差。”
他的叔便是楚怀,沈安侯心中惊讶于他的敏锐,也并不想随意编些话儿欺骗他,便干脆光棍的摊手:“你猜?”
楚岷被他皮这一下气的冒火,没好气道:“我才懒得管你,只首尾都擦干净,别被人怀疑上了。”
沈安侯知道这是实实在在的关心,心中微微感动,脸上却愈发不正经:“我这么聪慧的人会让别人拿到把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楚岷知道他看似张狂,其实并不是个肆意妄为的人,见他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言,转而起这两年楚家的生意经来。沈安侯听的犯困,连连摆手:“这些事儿你只让人和史明去就行,我可管不着。”
楚岷正要出声损他几句,却听得外头传来交谈声,是自家儿子儿子楚秀求见。沈安侯对这个俊逸少年印象极好,不待楚岷出声便亲自开了门放他进来。
楚秀显然是刚从外头回来,脸上被晒的红扑扑的,手里提着个袋子,和自家亲爹匆匆见礼后便转向沈安侯,有些忐忑又有些骄傲的将手里头的布袋递给他:“昨儿我和几个堂兄弟听您起硝石的事儿,忽然想起距离咱们这儿不远处有一片岩石地寸草不生,那土和您的有几分相似,今儿一早我们就去了一趟,带了些里头的石块儿来,您看看可有您的东西?”
沈安侯一听也好奇了,这个年代可没有除草剂,会寸草不生的地方多半是盐碱地,出现硝石的概率可不。他开口袋拿出里头的石块端详,果然有不少半透明的结晶状盐矿,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硝酸钾。
要检验这东西的方法有很多,比如直接燃烧,钾盐会形成紫色的火焰,另外也可以用磺硝法或者炽热的木炭来鉴别。沈安侯也不见外,直接把楚家的下人当自家的使唤。楚岷父子俩听着沈安侯吩咐下来一大串东西好奇不已,留下来看他要做什么。
沈安侯也是来了兴致,从硝石的物理特性到化学反应仔细给他们讲解,可惜两人如听天书,只看到矿石中在他手中又是灼烧又是水浸,然后生出各种变化来。沈安侯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听得懂,只脸上的表情越发愉悦,在最后一个实验结束后忍不住拍着楚秀的肩膀赞叹:“你子可真是个福将,你家又可以多一个赚钱的好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