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道姑公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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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铺就的曲折路, 蜿蜒而上, 不知通往何方。

    宴琼抓着雨竹的手强作镇定,她的脚崴了, 走起路来并不容易, 丫鬟抖如筛糠,“姑娘, 我们到底在哪里?”

    “别慌。”宴琼镇定道,虽行的艰难, 但她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们继续往前,顺着这条路走,总有尽头。”

    她没的是,这条路明显是有人特意铺就而成, 供人行走,不出来,是怕她们闯进了某些不该知道的地方。宴琼出身不低,家中又不一味娇养,皇家寺庙后山深处的莫名路, 由不得她不多想。

    当然也可能是哪位大师的隐居地, 总之一切看天意。

    又走了不知多久, 雨竹已经是在咬牙硬撑,宴琼的身体比她还不如, “姑娘, 奴婢背着您!”

    “不, ”宴琼狠狠一闭眼,再睁开,杏眸闪过厉色,若她能够平安离开,定然不饶过那人!

    “我自己走,”她摇头坚持,谁知刚松开手就差点踉跄倒地,不由得苦笑,索性直接靠着树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是。”雨竹也跟着坐过来,从袖子里掏出唯一干净的帕子,“姑娘擦擦。”

    她们此时形容实在狼狈不堪,雨竹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姑娘是何等样人,金尊玉贵,哪里这么狼狈过。

    头上的发髻松散,珠钗不知在何处掉了一支,宴琼抬手摸了摸,不由得庆幸是来给佛祖上香,扮素雅,没有带多少首饰。

    身上是软银轻罗百合裙,飘逸秀美,这时却也显出几分不便,她低头看着裙子长长的衣摆,一狠心,就要撕裂一部分,方便行走。

    恰在这时,雨竹晃着她惊喜道,“姑娘姑娘,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住?”

    宴琼松开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影影绰绰,树林掩映间像是有一座建筑,金瓦红墙,飞檐若隐若现。

    “这是……”她们明显离那座建筑还有一段距离,无法辨别是宅院还是别的,不过总算是有人烟了,她和雨竹互相搀扶而起。

    又走了许久,宴琼才急了,明明那建筑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到不了,“姑娘……”雨竹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是不是遇到鬼墙了……”

    “别胡,”宴琼斥了她一句,站在不动,目光遥遥看向远处的建筑,在这个角度看的清晰了,才发现那竟是一处道观,比起鬼墙,她更倾向于是奇门遁甲。

    她幼年也曾好奇钻过父亲的书房,父亲有许多藏书,年纪渐长,不便去前院,宴琼也会托兄长向父亲借书观看。

    但就算如此,宴琼在奇门遁甲上也只是略懂。

    再仔细观察了一遍,还是毫无头绪,宴琼一咬牙,对着道观的方向拜了一拜,高声道,“女子在山间迷路,误入此处,还请道长恕罪,现身一见。”

    声音在林间回响,惊起一片鸟雀,此时天色已晚,林间高大树木众多,光线不足,昏暗的更早。

    昏暗幽静的丛林,强作镇定的狼狈少女,眼底尽是惊惶不安,坚定护着她的丫鬟。

    谢婉一挥手,水镜散去,重新落到银盆里,纤细的手指放入其中,一边淡淡吩咐,“去接她们进来。”

    “是,”室内静立的女子应声而去。

    宴琼几乎是绝望的,她喊出那一声,并不抱希望会有人出来,毕竟她们已经在这周围绕了那么久,都没见人来。

    但她别无他法,仰头看着已无一丝日光的天际,也不知是死在这深山老林更体面,还是回到都城被流言蜚语淹没来得更好。

    时下风气对女子苛刻,她失踪一晚,就算侥幸回去,又有父兄怜爱,恐怕一生也注定孤独终老。

    她怔怔看着前方,父母兄长的脸庞一一在面前显现,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还是昨日,她……

    “姑娘安好?”一声柔和女声响起,宴琼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一道袍素衣女子静静而立,目光含笑,“我家观主邀二位姑娘入内,姑娘可随我来。”

    雨竹已经看愣了,随着这女冠的出现,远处她们主仆无论如何也遥不可及的道观就在女冠身后。

    精致不失大气,可以看出建造者当时的用心。

    跟在女冠身后,进了道观才发现,偌大的道观竟然没有多少人,当然也可能是她们没有遇到,女冠看她们目中有好奇之意,笑着解释道,“她们都在后院。”

    宴琼也没问后院是何处,只是请教了一些观主的问题,“……女子也是怕犯了观主禁忌。”

    女冠笑了笑,走在灯光下宴琼才发现这位女冠出奇的年轻,不比她大多少,“我们观主最是好性,姑娘不必担心。”

    雨竹暗暗咋舌,怎么会,真好性会任由她们瞎转那么久?不过她也知道不该这么想,也许是观主有事。

    “姑娘是怎么到了这里?”女冠询问道。

    “女子姓宴,这是丫头雨竹,与家兄友人来皇家寺庙上香,中途休息时迷了路,”她的轻描淡写,女冠却捕捉到了她提到友人时眼底的寒光,这里面定然有隐情。

    “倒是巧了,”女冠笑了一声,“我唤作书竹,和雨竹姑娘的名字重了一个字。”

    宴琼惊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不安的雨竹,淡淡道,“是她的荣幸。”

    不是她警惕,而是这道观处处透着古怪,最古怪的一点儿是这道观竟然是在皇家寺庙的后山,由不得她不对救命恩人心怀警惕。

    当朝道佛之争不怎么剧烈,但也不是简简单单可以和平相处的,尤其是皇家寺庙。

    书竹领着她们去了一间厢房,“两位姑娘在这里可以梳洗,稍候我命人给姑娘送来饭菜。”

    宴琼愣了一下,忙叫住要走的书竹,“怎敢劳烦观主等候,宴琼无碍。”

    “无妨,两位姑娘先歇息。”书竹回身一笑,离开了。

    她人一走,雨竹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但还是不安害怕,“姑娘,这到底是哪里啊?”

    宴琼猛地一拉她,“住口。”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宴琼吐出一口气,“请进。”

    “我奉书竹姑娘之命,来为两位姑娘送东西。”一绿裙婢女推门进来,掌心托盘上放着两件衣服,身后还有几人,抬着热水。

    “多谢姑娘。”宴琼道谢,心底却更加狐疑这是何处,女冠需要婢女吗?

    另一处书竹回去复命,“可问清了是何人?”

    “是今日来皇家寺庙上香的香客,看样子像是受了暗算被诓了进来,误入了咱们的阵内。”书竹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猜测了出来。

    “嗯,”谢婉伏案写信,闻言动作不停,落笔不假思索,行云流水,“待会问问她们是要连夜回去还是明早再走。”

    她不在都城,不代表她不知道宣朝的风气,每到一处观察环境是一个好将军的基本素质。

    “回去的话送人到主持那里去。”谢婉继续吩咐,来了就是缘分,她不介意多帮一把。

    “我看那姑娘是都城贵女。”宴琼的服饰不多华贵,但也都是上流精品,想到这,她遗憾的看了一眼主子身上简单的道袍。

    虽然是顶尖绣娘做出的道袍,但也华丽的有限,多是素净,主子穿着一点儿都不失身份,但书竹还是扼腕叹息,她们这些宫女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道袍的款式再多也比不得贵女们的华服美裳,发簪珠钗。

    她们主子本该是天下最尊贵的几位女子之一,却年纪就要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被人遗忘。

    就连主子的母妃娴嫔娘娘也是,不,现在该叫娴妃娘娘了,娴妃娘娘七年前诞下一位皇子,自此对天一观的关注就越来越少,直到没有。

    至于皇上就更不要提了,书竹斗胆句大不敬的话,恐怕皇上早就忘了还有一个女儿。

    越想越觉得自家主子可怜。

    谢婉扶额,直想叹气,又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婢女属下们都爱把她脑补成可怜虫,明明她乐在其中怡然自得,她们都看不到吗?

    她没敢出口,因为以她对她们的了解,这些家伙定然又会用“您高兴就好”的目光看她,觉得她是强颜欢笑。

    谢婉:“……”心累。

    不过这些家伙有句话的很对,她该回去了。

    十年之期将过,她该回去赚功德了。

    十年苦修,谢婉才真正意识到皎月珠的她实力太弱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个比方,十年前她的实力能在宣朝待二十年,还是借助了皎月珠的能力,而以她十年后的实力,可以在宣朝待三十年,还是只靠自己。

    很明显的进步,多亏了上个世界谢婉对武界进行的扫荡。

    哪个家族没有经脉有问题的病人,就蔚老,还有司家那个被废的姑娘,谢婉发现灵力与针法相辅有一定的几率可以修复经脉,不过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就为了这一定的几率,有的是人愿意和她交换。

    谢婉得到了不少功法,包括据可以破碎虚空的功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无名功法对她而言还是过于深奥,基础不够,也无老师──皎月珠是不可能指望的,谢婉只能自己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