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脱离了束缚, 悠哉悠哉地继续往上飞, 飘飞在两人的上空。

    沈舒恬其实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遇到那样的事情, 她觉得左斯楠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

    就像她就算在尤婧面前表现得再无所谓，她心里深处还是会觉得苦涩。

    刚才她看到的瞬间就想抓上来给他看一看, 确实是这么一个意思。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模样, 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轻轻回荡，有些哑，好听得可以让耳朵怀孕。

    沈舒恬脸颊泛红，但是仍旧声回答, 温软得不行, “是啊。”

    希望他看到能开心一点点。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左斯楠却觉得心在那声轻语里砰砰砰跳得飞快。

    沈舒恬依旧有些腼腆, 甜美的嗓音又不免雀跃，“你有开心一点么？”

    左斯楠喉咙上下滚动, 薄唇微启, 轻声道：“嗯。”

    沈舒恬垫了垫脚尖, 心意被接受的喜悦袭上心头，甜滋滋的, “那就好。”

    他想, 大概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用这么傻乎乎的方式哄他了，因为这个人是她,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房间里的窗户是开着的，风从那个方向吹了进来，萤火虫循着风的方向，悄悄地朝窗户里飞了过去。

    沈舒恬突然记起来，她光顾着抓萤火虫了，把徐奶奶交给她的任务彻底忘记了。

    “我忘了摘茄子。”

    沈舒恬急忙转身，视线勉强适应了黑暗，脚下却没留意椅子，直接撞到了腿上。

    钝钝的痛感传来，沈舒恬的动作一滞。

    左斯楠扶住她的手臂，微拧眉心，“疼？”

    沈舒恬随意地摆了摆手，“我还要去摘茄子。”

    也不管腿上隐隐的痛感，跑着出了房间，急匆匆地往楼下跑。

    左斯楠朝窗外看了一眼，那的光亮在无尽的黑夜里，却是明亮。

    徐奶奶挑了三个饱满的茄子，抬头就看到炮仗一样冲下来的沈舒恬，“恬，你急什么呀？”

    沈舒恬停在徐奶奶一米远，眨了眨眼，看到她手里的茄子，不好意思道：“奶奶你自己摘啦。”

    徐奶奶笑着点头，又奇怪道：“你刚才急茫茫地做什么啊？”

    沈舒恬摸了摸脸颊，不好意思出自己是给左斯楠送萤火虫这件事，“我帮您洗茄子吧？”

    “我自己来就行了。”徐奶奶突然抬头，吩咐道：“老头子还没回来，楠你去叫一次。”

    沈舒恬回头，才发现左斯楠正斯条慢理地下楼梯。

    刚才在黑暗里没看清，现在发现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黑眸瞥向她时闪着笑意。

    徐奶奶想了想，“恬你和楠一起去吧。”

    “诶？”

    徐奶奶笑道：“厨房里没什么事，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恬你陪楠一起去吧。”

    沈舒恬自然没有意见，乖巧地点头，跟在左斯楠后面走了出去。

    乡间都是树木田野，夜风很凉，吹在身上非常的舒服，两旁蛙叫声混杂着许多不知名的声音。

    沈舒恬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想被风托起漂浮在半空中，很是舒服。

    脚步都和着虫鸣一蹦一蹦的，像是兔子，“左爷爷会在哪里啊？”

    “去村里老榕树下，他应该在和朋友在下棋。”

    沈舒恬歪头看着他，“老榕树？”

    “嗯，四五百年的。”

    “唔。”

    需要经过白天经过的桥，往右边走，没走多远沈舒恬就被眼前的画面给惊住了。

    一眼看过去，右手边的田野里，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铺满了半片天空。

    只是距离离得远了，沈舒恬的目光不自觉地看过去，脚下的路都没心思看。

    左斯楠自然注意到她的视线，停下了脚步，突然道：“要去看看么？”

    沈舒恬回过神来，不明所以道：“去哪啊？”

    左斯楠微抬下颌，“那。”

    他的是萤火虫在的地方，可是那里是一片稻田啊。

    沈舒恬想去，但是现在似乎不太合适，犹豫道：“我们要去喊左爷爷吃饭。”

    “不用急。”

    左斯楠走在前面，沈舒恬按耐不住地变成了尾巴。

    田间路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走，而且比较狭窄，又是黑夜里，只有手机的光，她的步伐歪歪斜斜的。

    左斯楠回头看了一眼，微抿了唇，脚下的步伐放得越发慢了。

    从外面走到里面，沈舒恬置身于漫天的萤火虫之中，有不少甚至无所畏惧地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闪烁着晶莹的光。

    前后左右，还有上空，几百只，几千只，全部都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在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随意飞翔，她甚至可以随手一伸，就可以碰到一只。

    沈舒恬拉住左斯楠的衣角，轻轻扯了扯，“每天晚上都会有这么多萤火虫么？”

    左斯楠淡淡垂首，女孩轻轻地抬手，竟然真的有一只轻轻触碰了她的指尖，又慢悠悠地飞走了。

    他微勾起唇角，“不会，偶尔罢了。”

    沈舒恬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幸运，她背着手，将眼前的一切纳入眼底。

    “我们走了吧。”

    沈舒恬往前走了一步，左斯楠的视线微微向下，眉头蹙起，“等等。”

    “怎么了？”

    沈舒恬微微转身，两旁的禾叶因为她的动作而动。

    左斯楠是知道禾叶是有些锋利的，而她的今天穿的是长度只在膝盖上方一点的裤裙。

    他抿了抿唇，微弯下腰，撩开挡住视线的禾叶。

    沈舒恬下意识就就往后倒退了半步。

    手机的光线不强，但是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女孩白嫩的腿上有了好几道红痕，对比鲜明。

    左斯楠懊悔自己考虑得不周，他静默地站起来，就将手机递给了沈舒恬，然后转身，“上来。”

    沈舒恬看着他的后背，刚才他的眸色微沉，她也能想到是为什么，她不自在地喃喃道：“不用的。”

    左斯楠回头看了她一眼，“抱着你我更不好走。”

    这句话就代表她不上来他自己就直接上手了。

    沈舒恬诡异地发现，左斯楠在某些时候，总是非常的霸道。

    沈舒恬舔了舔下唇，犹豫了一下下，柔软的手乖乖地攀上了他的后背，不免又补充了一句，“我挺重的。”

    左斯楠将女孩稳稳当当背在身上，以他的身高，女孩的脚底都触不到禾苗。

    “不重。”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低笑，“我又不是没抱过。”

    沈舒恬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了左斯楠本来就抱过她，她刚才愣是傻乎乎地忘了。

    左斯楠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是不是重了。”

    沈舒恬微微瞪大了眼睛，鼓了鼓脸颊，反驳道：“才几天啊，我能重到哪里去？”

    不过那几天因为受伤，方婶确实做了更多的补汤，她也被迫吃了更多的饭菜。

    一想到这，她又不免有些心虚。毕竟长胖，似乎几天也够了。

    君不见，就连放个春节假期，一回来都可以听见别人，你好像胖了一圈。那几天，她好像比春节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舒恬闷闷道：“应该也没胖多少。”她沮丧地踢了踢腿，“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别闹。”左斯楠手臂收紧，大约明白自己似乎将女孩惹急了，低低哄道：“你没重。”

    沈舒恬没回答他。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再重，我也背得起。”

    沈舒恬手掐了掐他的肩膀，不满地抗议，“你该我永远都不会胖。”

    “嗯。”左斯楠散漫地应了一声，“手机挪一下。”

    沈舒恬光顾着体重，眼前的路都没照好。

    沈舒恬反应过来，又不免讪讪，她身体又往下趴在他的背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一只手从另一边向下照着路。

    因为路又不好走，沈舒恬将下巴都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吸扑了上来。

    胸前的柔软也贴了上来，隔着几层布料，依旧软得不可思议，一点一点地挑战他的神经。

    他暗骂了一声，“艹。”

    平日里只是简单的靠近，他都想忍耐得不行，更何况是现在，可偏偏只能压制下来。

    这段路又长又短。

    到了宽敞的大路，左斯楠将沈舒恬放了下来。沈舒恬还不免遗憾地朝后看了一眼。

    又走了十分钟，沈舒恬和左斯楠来到村中心，那里修建了不少娱乐设施，也是精致好看。

    大榕树又宽又大，枝繁叶茂，五六个人伸手才能抱住，上面挂了好几盏灯，树下宽敞又明亮。

    树下有好几个人聚集在一起，沈舒恬看过去，就看到了坐在一旁正在下棋的左景隆。

    两人走了过去的时候左景隆都没发现，皱着眉头在想下一步，左斯楠看着他的棋局，过了一会，长指点了一个地方，淡淡道：“这。”

    “对，对，就是这里。”

    左景隆恍然大悟，一步就堵住了兵路。

    “老左，不算，你这是作弊。”

    左景隆的声音理直气壮，“哪里作弊了，都是左家人！”

    左景隆抬头看着他们，乐呵呵道：“你们怎么来了？”

    “奶奶让你回家吃饭。”

    左景隆没有任何犹豫，利索地站了起来，没有半分的迟疑。

    “诶，还没下完了。怎么就走了。”

    左景隆摆摆手，“你一看就知道输定了，我不浪费时间了。走了走了。”

    “走吧走吧，真是的。”

    在回来的路上，沈舒恬看过去，萤火虫已经开始四散了，没有刚才那么密集，但是她想想，刚才的已经足够了。

    三个人很快回到了别墅。

    沈舒恬一回来就往厨房里走，毕竟刚才明明算给徐奶奶帮忙的，结果又跑出去了，她朝地上的盆子一扫，她的鱼已经不见了。

    鼻子轻轻地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鱼香味，她一下子就馋了。

    沈舒恬凑了上去，徐奶奶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掀开了盖子，“恬的鱼。”

    徐奶奶做了鱼汤。

    沈舒恬没有忘记她曾经跟左斯楠的那句话，她抓的鱼，她不想给傅佳意吃。

    特别是在书房听到那样的话之后，她就更加不愿意了。

    凭什么他就要那么委屈呢？

    只是，她实在为难应该怎么做。

    徐奶奶将盖子盖上，转头过来，一眼就看穿她的苦恼，“怎么了？”

    沈舒恬犹豫不已，眼睛湿漉漉的，心翼翼地着商量，“奶奶，这鱼汤给谁吃我能决定呢？”

    傅佳意也是左景隆家的客人，她实在不好不给就不给。

    徐奶奶问道：“恬，你想做什么就直。”

    沈舒恬微撅起红唇，怏怏不乐道：“奶奶，我不想给傅佳意吃。”

    徐奶奶眨了眨眼，逗她，“为什么？”

    沈舒恬偷瞧了她一眼，徐奶奶似乎没觉得不对，心下惴惴，“她不喜欢斯楠，我不想给她吃。”

    徐奶奶眼睛弯了起来，看了一眼鱼汤，没有任何的犹豫，“是恬做出来，当然由恬决定了。”

    “恬，你去拿四个碗。”

    沈舒恬抓住的这个鱼本来就不大，剁成几块就没了。

    沈舒恬按照徐奶奶的话拿了四个碗，看着她装了四个碗，将鱼汤里的鱼肉捞得干干净净。

    徐奶奶自然而然道：“傅佳意既然是阿祺带来的，人家不能吃，他自然得陪着。”

    再了，要是分给他，估计都要跑到傅佳意的肚子里。

    这狼心狗肺的儿子！

    沈舒恬其实也不乐意给左祺吃，但是毕竟是左爷爷徐奶奶的儿子，所以她根本就没敢提。

    沈舒恬嘴角忍不住勾起来，又怕徐奶奶看出来，觉得她心太坏，又强行压了下来，白嫩的脸颊都憋得微红。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不用担心，有奶奶在，别管他。”

    沈舒恬偷乐，“好吧。”

    快到吃饭的时间，傅佳意想进来帮忙盛饭，这次徐奶奶没拒绝，随手指了指，让她一碟一碟地拿出去。

    左祺看了一眼，也没觉得什么不对，毕竟他妈已经做饭了，让傅佳意做这个他觉得没什么。

    完全不知道是因为徐奶奶根本不愿意看见她那张脸。

    沈舒恬早就将盛好的鱼汤搬了出去，默默地将四个碗放在了各自的位置。

    左祺坐了下来，其他人面前都盛了一碗鱼汤。

    除了他和傅佳意。

    左祺：“妈，我和傅佳意的鱼汤呢？”

    “哦，没了。你们吃别的吧。”

    “可是佳意最喜欢吃鱼了。”

    “那把我的给她？”

    左祺憋闷着，自然不敢应答，今天中午的事已经足够尴尬了。

    傅佳意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这么脸过，还是来自于她算嫁的人的家庭。

    如果可以，她也想直接将左祺甩了，但是不行。现在他是她能找的最好的对象了。

    她僵硬着笑，“阿姨不必，您吃。我不馋。”

    沈舒恬轻咬着鱼肉，味道好得不行，双颊一鼓一鼓地，像只贪吃仓鼠，眯起了眼眸，又像只满足的猫咪。

    左斯楠敛下长睫，想到了在花园里沈舒恬的话，微勾起唇角，斯条慢理地将鱼肉放在嘴里。

    .

    左景隆书房里。

    左景隆慢悠悠地喝着茶，“斯楠，你爸将傅佳意带来，我想你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左斯楠松松散散地靠在沙发上，抬起头，想到了下午发生的事，嘴角掠过一丝讽刺，“我知道。”

    左景隆给了保证，“爷爷是坚决不会同意这件事的，你奶奶也不会同意的。”

    左斯楠无所谓地耸耸肩，淡淡道：“他想娶便娶，我不在意。”

    左景隆认真地看了左斯楠一眼，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漠然，叹息了一声，作为父亲，左祺可以是相当的失败。

    不过他又何尝不是么？

    就是怎么都不明白，他教导了这么久，左祺是怎么长成现在这副模样。

    左景隆也不再提他，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我现在年纪也大了，你爸是个没用的。我在想，你现在高二，我想着让你先接触一下公司的事务。”

    左斯楠的动作一顿，掀开眼皮看向他。

    左景隆在今天之前其实根本就没想左斯楠接触那么早，只是今天左祺的行为，实在让他担心左祺会不会哪天脑袋就直接抽了，他妈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奇葩的事情。

    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哪天就有什么意外，左氏需要一个继承人。

    “也不是让你做，你先跟在我身边，看着我怎么做，在旁学习。”

    实践总比只看书有用，也能让其他人看清他左景隆的态度，他决定直接跳过左祺，将左斯楠拉上来。

    即使现在在他们看来左斯楠还太过稚嫩。

    左斯楠微直起身，漫不尽心道：“好。”

    左景隆看了他一眼，随手从抽屉里拿出棋盘，“来，现在有空，跟爷爷下一盘。”

    “不行。”左斯楠斯条慢理地站起来，淡淡道：“我现在没空。”

    左景隆看着左斯楠甚是冷漠地拉开了房门，忍不住埋怨出声，“有什么事情比和爷爷下棋更重要？”

    “姐姐在写数学作业，我要去看看她有没有不会的地方。”

    左景隆：“……”

    左景隆摸了摸下巴，突然道：“你对丫头是不是太好了些？”